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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瑶池决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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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池之上,花千骨本来是隐去身形的。一如竹染所料白子画还是来了,只是站在不显眼的地方,轻轻别过头去。是啊,能期待他有心吗?谁又能肯定他观微气息不稳是吃醋呢?说不定只是生气自己的孽徒不检点呢?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他冒险亲自截住他,告诉他十重天的事,就是因为他是千骨心中重要的人。她不忍他受渡劫之难。若他们猜错了,若他的十重天的绊脚石不是爱情,那今天就算他杀了她也不会有事。若是,他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受伤了?师父下的手?”
她见竹染不着痕迹的擦去嘴边的血,而衣服上又有多处血迹,显是受了不轻的内伤。一向悲天悯人的师父很少下如此重手的。
“打不过,只好逃了。我很没用吧?”
“只要你能平安,怎么样都好。”
摩严看着他受伤,心想该是掌门师弟出的手。既心疼儿子,又恼他不知悔改,一时间心中五味杂陈。
“你们要一块地,给你们便是。要妖神,不可能!”
竹染倒是没想到摩严居然会让步,连笙萧默也愣了一愣。但转念一想,也的确只能让步。这边有功力冲上九重天的掌门师兄,但那边也有竹染,虽然是个人都看的出他受了不小的内伤,该是掌门师兄给的教训,但除了他还有个驰骋仙界的战神斗阑干。真要斗起来呢鹿死还真不知道呢。更何况若竹染发生意外,难保花千骨不会出手,他们也绝对不想他出什么岔子,只想把这孽障带回长留好好管教一番。那妖神之力始终是让他们胆寒。
“已经获得一席之地,目的达到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切记不要再惹事了。要记得出来时我和神尊的警告和你们每个人的承诺。”
都是一群在那里被关怕了的人,既然可以安生,自然就回去了。由于是摩严下的承诺,他本能的并没多加怀疑。他虽然对自己狠,但那是因为自己是他的耻辱,他说话还是挺言而有信的。现在就差妖神了。他是狐狸,用幻术迷惑他,让他把妖神之力转移到自己身上。虽然他不确定这修为是不是可以完全压住,但他本来就是妖,知道怎么控制妖力,总比在那丫头身上安全的多。花千骨隐去身形偷偷过去,解开锁链,却不知摩严早就料到她一定会出现,等的就是这一刻。
“千骨!”
他冲过去已经来不及了。花千骨感到背后有阵凛冽的风,抱住妖神硬生生用自己的身体挨了这一下。摩严见掌风如撞在屏障上硬生生化解,便知她在那里。
“现在!”
竹染冲过去用神器的剑气逼开了众人。
“千骨。”
“我没事。不是答应过你的吗?没你的准许不会随便去死随便把自己弄丢的。”
“神尊!”
蛮荒众人猛的反应过来,去而复返。他们本就不是傻子,又怎会看不透其中玄机?灭了神尊让他们没了后盾,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知悔改,私逃蛮荒,把他们杀干净!”
竹染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真的没打算把他们牵扯进来,所以并没为他们打造武器。在这些仙人面前他们形同妇孺,片刻间死的死,逃的逃,竟被杀了一半之多。
“如此行径……与魔有何区别……”
就算被流放蛮荒,他到底也是得道之人,看到此情此景一阵反胃。这些仙人绝大部分还是他认识的,和他一起喝过酒的,想必也和他们一起喝过酒吧?没想到真的下起手来竟如此不假思索。他这才真正的意识到,在仙界人的眼中,他们早已对自己没了情分。可笑他竟那么天真,竟还相信往日的情分有一丝残留。而天真的后果就是千人瞬间毙命。
“真不愧是断绝了七情六欲的得道之人。”
在六界,他狠,但哪怕是偷盗神器之时也没杀过人。在蛮荒,他从死人身上扒下衣服,但从不为了扒人衣服而杀人。为了出蛮荒,他设计出禁阵,欲拿300条性命为代价出那绝地,可笑那其实是他第一次想要杀人,心里慌的不得了。善良的千骨点醒了他的良知,也惩罚了他,警告他不准再犯。而现在,他们逼他杀人!他没看摩严一眼。已经没必要去看了。这才是他的本性。自己是长留弃徒,是他的耻辱,单凭这亮点他就不可能再对自己有哪怕一点点的情分。他想把所有人一网打尽,想把他们杀他片甲不留,其中包含不包含自己,自己是不是会被乱剑砍死,他已经完全不在乎了。来时白子画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当日留一命放蛮荒已是仁慈。那现在呢?仁慈用完了,留下的,就只有狠心了。
斗阑干来到他身边,轻轻问道:“长留小子,你没事吧?”
他冷冷的回答道:“不用这样叫我。我早就已经不是了。”
两人说话虽轻,却没逃过三尊的耳朵。笙箫默看着他,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怕竹染受伤吗?不怕竹染死吗?
“师兄,刚才的话……”
他心中也一滞。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转念之间又升起滔天的怒气。他们好心想着让他回来,他却如此不自爱,让他吃点苦头也好。反正关键时刻他喊停总能保住他性命的。至于那妖孽,无论如何也要杀掉。
“千骨,躲我们身后来,保护好他。他不能有事。”
“小月,乖一点。”
她放下妖神,示意自己也要参战。那么多的仙人,而蛮荒众人除了几十个逃掉的之外已经片刻之间竟已被屠戮干净。
“我必须为他们的死负责,更要为他们报仇。若非出了蛮荒,那里条件虽苦,至少他们还活着。他们出来后并没有干坏事,只是以人数吓吓人充个场面罢了。三千性命,不能就这么算了。”
“是啊。不能就这么算了。第一次知道仙界杀人如此狠辣,也算是长见识了,倒反而是我俩手上没一条人命,却是被视为大奸大恶之人,说来真是讽刺。”
当白子画向她举起剑时,竹染看着他,心中说不出的心疼。早知定会被她再伤一次,又何必非要再亲身去验证一次?她仰天长笑,却笑的很凄苦。是啊,她们之间早已不是师徒,她只是他的耻辱罢了。当她再次犯错时,他便会来杀她,不是刚才才听到过吗?非要见证了才明白不成?
“竹染,我们真像。”
他只是“嗯”了一下,眼中流露着毫不掩饰的疼惜。仙界已经容不下她了。她和自己一样,在这瑶池之上明白了自己再也不会有家了。
“我之所以封印你体内的妖神之力,是因为相信你本性纯良不会做出为害苍生之事。你却执迷不悟,自诩神尊,率领妖魔和蛮荒众人挑起仙魔大战,致使死伤无数。你以为仗着是我的弟子,我就不会杀你了么?”
一番话说的义正严词,听来却如此可笑。花千骨向前一步,用胸膛顶着他的剑,却并不是相信他不会杀自己。这满身剑伤都是拜他所赐,拜最亲爱的师父所赐,那也不在乎再多一条了。既已疼的麻木,既已疼到不知何谓疼,那再多疼一次又何妨?难道不是正好帮自己断了执念吗?该谢谢他不是吗?真是自己的好师父啊。
“让开。”
他微微后退一步后又前进一步。
“我不会让开。”
“让开!”
却只见横霜剑从她肩上直贯而入,然后再没有丝毫犹豫的再次抽出。快而狠绝,连血都没有溅出一滴,只是顺着她的白衣流下。花千骨一动不动,任凭鲜血流下,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寂然无声。竹染好似疼的是自己的肩似的将手轻轻抚上左肩。白子画心里乱做一团,想猜透她在想什么,却怎么也猜不透。诛仙柱下,她抱着他的腿求他,而这次,他只是轻轻一笑就没了下文,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刚才那笑,为什么让他心里隐隐一痛,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白子画你究竟还是不是人!”
斗阑干大骂着攻击他。他心中一团无名火无处发泄,也正好全力迎敌,明知这只是发泄,不可能解决问题。
“不要!”
眼见他就要杀了白子画,花千骨急忙赶过去。
“不要天真。”
剑没入了她体内。笙箫默眉头紧皱。不要天真?徒弟想阻止别人杀自己师父,他说不要天真?摩严心中一阵绞痛。若此时此地被杀的是自己,他会见死不救吗?那情分终究是没了吗?都是这妖孽!都是这妖孽害得!他密语高级幻术者,白子画见手中的剑脱离,没入了她心脏处。花千骨只知道宫铃碎了,心也碎了。三剑,剑剑为他,却换来心碎的结果。
“千骨!”
竹染忽然发力将他推开,心急慌忙的筑起一道屏障,却被震出好远。他心里苦笑。浮沉断,摩严的绝学。若非他见过,若非他自己也会,若非他知道起手,又怎会察觉的到?原来,作为贪婪殿一脉的弟子还是有好处的啊,关键时刻可以保她一命。摩严见这招竟打在他身上又心疼又气恼。为了琉夏把自己搞成这样,为了这妖孽又冒险,他怎么这么不争气!
花千骨虽然被推开,但仍受到掌风的波及,【人】【皮】面具被吹跑,露出狰狞可怖的红色伤疤。白子画心疼到无以复加。这孩子竟被伤到如此地步?!她竟是在这种情况下,又聋,又哑,又瞎的被放逐到蛮荒的。而竹染,亦是。难怪这两人如此惺惺相惜,甚至坠入爱河。难怪她说他俩命运很像,难怪九重天上他说绿色和红色很配,那红色竟是指绝情池水的伤疤?!
摩严心下更气,毫不留情运起十成功力发出又一个浮沉断向她袭去。被震出内伤吐血的竹染想要爬起来去抵挡,却已经来不及。
“快逃!”
就算妖力能恢复视力恢复听力,但始终只是表面。因为喉咙的伤并没被治愈,只是被掩盖,所以他的声音异常沙哑,也喊不响。这是自出事以来摩严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不论是儿时稚嫩清亮的声线还是长大后温温如玉的声线都像一阵夏日里的凉风,是很合他心意的。不论遇到多烦心的事,他一声师父就能让他冷静下来。而现在,这声音竟也消失不见了。他受伤之重可想而知,连成年人的身形也无法维持住了,变回了小孩子的身形,露出了不再灵动的耳朵。
东方惨死,花千骨沙哑的声线让他心头更痛。竹染是整个人跌下贪婪池,嗓子毁了他知道,但没想到这孩子的嗓子也被毁了,难怪她和竹染一样都用内力说话。两尊的首徒倒地不起,两位师父竟连上前搀扶的勇气都没。笙箫默大受打击。当日他万万没想到师兄竟干出如此惨无人道之事。这80年来他们从没判过任何一名弟子三生池水之刑,正是因为一旦想到三生池水就想到竹染。这孩子当时定痛不欲生,他在一旁难道就没产生幻觉吗?竟还下的了手?!他首次觉得自己的师兄好狠心。
竹染密语道:“千骨,我先去那里等你。”
他终究不忍看自己的师父眼睁睁死在自己面前,而花千骨也一如他所料,疯狂的追杀摩严。他其实并没有直接赶过去,只是隐去了身形在一旁看。他看到了白子画阻拦她,看到了接下去的一切。师父还活着,他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愤恨。最终妖神被处死,花千骨被他带走,而他则是要履行和她的约定,在神界修炼精进,静候她归来。没了妖神真身,那转移妖神之力的方法只有一种了。他倒有些想知道若白子画撞见了最精彩的部分会如何呢?呵呵,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