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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肉跟星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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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徐墨山一路打听着来到镇外,顺着蜿蜒曲折的小路来到傅君清住的破旧小院。
矮矮的院墙,几根木棍扎成的院门,推开栅栏,眼前破旧的,一贫如洗的景象让徐墨山不禁有些心酸,他微微皱眉,傅君清家中的情况他早已打听清楚,不过此时真正的见到时,让他心中有些难受,原本就微弱书生模样的他,微微皱眉的样子反而别有一番味道。
这时院中不大的草屋里传来一阵艰难的咳嗽声。
徐墨山皱着眉头,心情沉重的走了进去,推开了草屋的门。
听见有人推开门傅君长以为是傅君清回来了,轻声的说道:“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等到傅君长艰难的翻过身来,看清来人时,不禁有些吃惊。那人修长的身材,水青色的衣服,明眸皓齿,令人自惭形秽。
徐墨山问道:“你是傅君清的弟弟?”
傅君长点头道:“是,请问先生是?”
“我叫徐墨山,是这个镇子的私塾先生。”
傅君长虽是年纪小,但是一听到是镇上私塾的先生,还是要起身行礼,可是大病之中身子骨实在是太虚弱,挣扎了半天也没起来。徐墨山上前扶住他,柔声道:“既然在病中,就不要起身了,我来是想找你哥哥的,你哥哥去哪了?”
傅君长说道:“都是我拖累了哥哥,这时候怕是还在外面做工呢。”
说话间,却听见外边有动静,徐墨山走出去,看到傅君清弓着腰艰难的背着一捆柴回来。
傅君清看见走出来的徐墨山,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何私塾的徐先生在这,惊讶归惊讶,却还是不失礼数的做了一揖,口中道:“徐先生,您怎么来了?”
徐墨山颔首,环视四周开口道:“住在这里,也是清贫了些。”
傅君清神色有些黯然,但依旧笑着开口说道:“心安便好。”
徐墨山哈哈笑道:“是了,此心安处是吾乡,我倒是不如你一个少年想的明白。”
傅君清从草棚下面拿出一个长条板凳,用袖口擦了又擦,才小心翼翼地放在徐墨山的身边。
“先生请坐。”
徐墨山坐下,拉住傅君清的手道:“你也坐。”
被徐墨山拉住手的傅君清,脸色微红,被他握着的手可真舒服,柔柔的,像…….像小时候摸得绸缎一样舒服光滑,似乎想让他就这样一直握着。很久都未被除了弟弟以外的别人亲近过了,这时反而有些不自在,说不出的感觉。
徐墨山并未发觉傅君清心中的异样。开口问道“你可曾读过书?”
“读过一些,都是小孩子启蒙的?”
“哦?谁教你的?”
“我父亲。”
“额,对不住啊。”徐墨山歉意道,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握着傅君清的一只手,不仅如此,反而另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傅君清的砰砰的跳了起来,从小到大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不过先生身上的味道真好闻啊。
“你愿不愿意随我读书?徐墨山突然问道。
傅君清心中一跳,傅君清心里是十分愿意的,但是若是去了,弟弟傅君长又由谁来照看呢?天人交战后,理性战胜了心中的渴望,轻轻地摇了摇头。
徐墨山顺着傅君清的眼光,看向草屋,心下明了,这孩子是放不下病中的弟弟,他突然想要帮着这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去改变些什么。
“私塾那里有间空房,你们两个可以搬过去住,既可以读书也不耽误照顾弟弟,也不是白让你们住,私塾中的杂活我自己实在不想干,都交给你如何。”
教书育人的徐墨山生怕错过了一个读书种子,更怕错过这个心地善良的少年,但又怕伤了少年的自尊心,毕竟在这个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国家里,读书人的风骨是最重要的。
傅君清正在犹豫不觉中,一个虚弱的声音说道:“去,哥,你一定要去。”
傅君长拖着病躯,扶着门框,瘦弱的身子,仿佛一吹便倒,“哥,你要去读书,只有读书才能改变我们。”
“是了,你倒不如你弟弟明白。”徐墨山见傅君长也替他说话,不由心中高兴。
傅君清这才答应下来。
吃过晚饭,傅君清搂着没有睡着的傅君长问道:“君长,我们真的要去私塾吗?”
傅君长小声说道:“哥,你若是不读书,不去考取功名,难道你就一辈子打短工做苦力吗?现在能改变我们的只有读书了。”
傅君长年纪虽小,但是明白的道理确实不少。
傅君清消除了心中的疑惑,捏了捏傅君长的脸笑道:“人不大,道理倒是挺多的,等你病好了咱们一起读书,考功名,等有钱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要吃肉,吃好多的肉,还有白米饭。”
到底还是小孩子,只知道天下最好吃的就是肉了,在各种肉的催眠下,傅君清兄弟俩齐齐的进入了梦乡。
次日,哥俩搬进了私塾。
春寒渐渐过去,来到私塾的傅君清与傅君长,生活渐渐好了起来。傅君长那原本病弱的身体,也在哥哥傅君长的悉心照料下,也是一天天的好了起来。
此时傅君清正在清扫私塾,坐在太阳底下的傅君长摇头晃脑道:”子曰:“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傅君清擦了擦汗接着道:“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那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的下一句是什么?”
外出买吃的东西的徐墨山在门口听到两个孩子一问一答,不由得笑着接上问道。
傅君长挠着小脑袋,苦着脸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傅君清笑着回道:“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徐墨山走过来,微笑着摸了摸傅君长的小脑袋,“你不如你哥哥刻苦。”
“肉!我闻到肉香了!”傅君长看着徐墨山手里的东西,不由得欢呼雀跃。
“你病刚好,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
听了这话,原本笑意满满的傅君长,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哈哈。”傅君清跟徐墨山不由大笑。
夜里,傅君清悄悄地走出房间,坐在院中望着天空中的满天繁星,愣愣出神。
徐墨山这是也从房间中出来,身上只披着一件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色大氅,看见傅君清坐在院中,不由好奇的问道:“在看什么?”
傅君清指着天上的星星道:“先生,你说哪一个才是我父亲母亲呢?”
徐墨山一下被他问的愣住了,他哪里知道啊,但是又不忍心,于是道:“我们虽然找不到他们,但是他们却能看见我们啊,我想你父母在天有灵,也希望你能生活的很好吧。”
“恩。”傅君清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徐墨山见他穿得单薄便展开大氅将傅君清也裹了进来,相互依偎着,傅君清一侧身子都能透过单薄的衣服感受到徐墨山的体温,以及因为清瘦而显露出的肋骨。
傅君清不知怎么,就是觉得只有徐墨山在他身侧的时候他才是最安心的,闻着徐墨山身上特有的味道。不自觉的往他怀里又靠了一靠。
他却不知道在内心深处有个依赖的种子悄悄地埋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