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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萧甜1.2崩溃加强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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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玥第一次见到萧甜的那天,外面狂风大作,风雨交加。他坐在回府的马车中,听着大雨拍打车棚的声音,闭目养神。那风声雨声里还夹杂着路边行人谈论的声音:
“喂,刘二少,你看,那小子就在那坐了好几天了,怕是死了吧?”
“方大少爷,你可别瞎说,没看到人家眼睛还睁着呢吗?”
“我怎么瞎说了,你是不知道什么叫死不瞑目吧?”
“行行行,就你最厉害,本少爷回家吃饭去了,你自己去玩吧。”
宇文玥听到了对话,不禁皱眉。这二人互相之间的称谓,还有那一副自我感觉良好的腔调,明显家中非富即贵,再不济,也是衣食不愁。
可惜,这样的两个人,却丝毫没有一丁点儿的怜悯之心。
“停车。”宇文玥睁开了眼睛,命道。
车外的月七立刻拉紧了缰绳,等马儿停下后,拉开车帘,问道:“公子,怎么了?”
宇文玥没有回答,他打开车窗,那雨点便顺势扬进了车里。他朝车外看去,刚才那讨论的二人此时已没了踪影,车外行人很少,如此,他很快便看到了刚才那二人谈论的对象。
那时的萧甜,就像一只失了魂的流浪狗,狼狈的靠在一家饭馆的台阶上,任风中夹杂的黄沙和大雨拍打在身上,脸上,她也不动,双目充血,眨也不眨地涣散的望着地面。
若不是那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宇文玥也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看他身上穿的衣服,也不是穷苦人家穿的粗布麻衣,看来,应该是家中落了难的孩子。
“月七,去给那小兄弟一把伞,再给他些银两吧。”宇文玥道。
月七诺了一声便下了车,走向狼狈的萧甜。
走近了的月七发现,那是一副何等绝望的面孔,像失去了所有,失去了希望,面色土灰,神情中还带着些许恐惧。
月七蹲下身,将油纸伞放在他一侧,又从钱袋中取出了两个银元宝,放在萧甜蜷缩的怀中,说道:“这位小兄弟,我家公子让我给你送来这些。雨下得这么大,你还是找个避雨的地方躲躲吧。”
萧甜只是微微地眨了下眼,看了下身旁的伞,还有那怀中的元宝,并未说话。
她不知该如何发出声音。自她亲手埋葬了爹娘和秋田的尸体后,她就再也没发出过任何声音了。
她还记得,那日她跌跌撞撞地跑向爹娘的居室,地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秋田。
秋田脸色灰白,嘴唇毫无血色,身体向前蜷缩着,腹部插着一把短刀,血还在若有若无地向外流淌。
萧甜早已泣不成声,腿一软便扑倒在地,“秋田!秋田!你醒醒……你醒醒!”她不敢去摇秋田,怕摇晃会让她的伤口变大,萧甜只好边不停地搓着她冰凉的手,边唤她的名字。
像是听到了师姐的声音,秋田慢慢睁开了疲倦的双眼,眼前的师姐还握着她的手,脸早已经哭成了一个花猫,若是平时,她铁定会嘲笑她,可是这时候,她却笑不出来。
“……师姐……”秋田气若游丝,轻应了一声。
萧甜应声抬起头,看到秋田已经醒了过来,目光中充满了希望。
“秋田,好样的,坚持住,师姐帮你把刀拔出来,师姐帮你疗伤,好不好,会很疼,你坚持住好吗,师姐给糖吃好不好?”萧甜说的很快,像是在和时间较劲,说完便要去找工具帮她拔刀。
秋田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说道:“……师姐,别……别走……不成了……我真的……不成了……”她是和师姐一起学的医术,就算她天资及不上师姐,可是师傅让她看的书,她都背下来了呀。如她现在这幅样子,腹中的器官都被搅乱,能挺到师姐回来,已经是奇迹,她还敢多求什么呢。
萧甜哪里不知道秋田在想什么,现在拔刀,或许会让死亡加快脚步,可是,只要可能性大于零,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值得一试对不对?万一,她是说万一,万一秋田就是那小数点后面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呢?
“秋田,你要乖,听话,好不好?”
“姐姐……”秋田握紧了萧甜的手,轻声笑道:“师姐……我一直想叫你姐姐,可……怕你不同意……”
萧甜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沾满了血的双手,一只握着秋田的手,一只伸向秋田的额头,帮她捋了捋头发,声音中带了些许颤抖:“秋田,你要好起来……你叫我什么都可以……我就是你姐姐,你就是我妹妹……”
豆大的眼泪从秋田的双眼夺眶而出,她张了张嘴,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姐……姐姐……不要……不要去大梁……你要小心……小心萧……萧……”一句话还未说完,秋田紧握着萧甜的那只手,松了下来。
秋田,最终还是走了。
地上是秋田的尸体,床上躺着的是父亲母亲的尸体,两人的嘴角还留有残血,脸上的神情一片安然。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捏着她的心脏,让萧甜喘不上气来,她大口大口的呼吸,却还是无法抗拒那样悲痛的感觉,突然间,她晕了了过去。
天空灰蒙蒙的,好像快下雨了。
萧甜不记得自己晕了多久,只是醒来时,空气中有些潮湿,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让她有些想吐。她手扶着一旁的椅子,缓慢的站了起来,几日不吃不喝让她视线发黑,耳中隆隆作响,可她还是一步一步地朝门外走去。
萧甜的心还痛着,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至少,她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她不记得自己挖了多久,只记得天黑了又亮了,下雨了雨停了,她的指甲中满是泥土,又不知过了多久,汗水,泪水,手指上的血水,一起落进了泥土里。
她所珍惜的家人都不在了,还要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呢。
萧甜下意识地看了眼怀中的元宝,想还给这位陌生人,只是回过神来时,那人早已不见了。
宇文玥第二次见到萧甜,已是自那日以后过了两天。
雨早就停了,虽已是早秋,天气应该凉爽些才对,但这中午的太阳依然和三伏天的太阳一样毒。
宇文玥那天是要去赴燕洵的约,连续几日的雨天让他的身体沾了湿气,本来也想出去走走,没想到燕洵提前送来了请帖,让他去世子府聚上一聚。
也好,他就顺便去看看燕洵吧。
还是走在那条必经之路,宇文玥正想转头交代一些事情给月七,突然听到路边的谩骂声:
“死叫花!快点滚!”
宇文玥闻声看去,这一下,便又看到那天坐在雨中的萧甜,而今天,那少年似乎比上次更加狼狈些,眼睛半眯着可怜的蜷缩在地,身边围了几个强壮的男人,其中一个他认得,就是这聚福楼的老板。只听这聚福楼的钱老板恶狠狠道:
“喂!叫花子,你已经在我这门口待好几天了!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了?!就因为你,这几日都没什么客人!我告诉你,快点给我滚远点,少在这碍大爷的眼!”
时间早就被萧甜过混沌了,分不清是睡了过去,还是又晕了过去,她已经不知道,这是在山下的第几日了。
如今眼前这面色不善的酒楼老板还带着几个伙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让萧甜觉得已是显而易见。
要么自己走,要么被打死。
那便走吧。
萧甜手撑着地想先坐起来,可已经不知几日不吃不喝,此时身上毫无力气,还没坐起来,又扑了下去。
如此几番尝试,终于让钱老板没了耐性,给萧甜身后的伙计使了个颜色,那伙计便趁着萧甜挣扎着起身时,在她身后踹了一脚。
要说这一脚,其实踹的并不重,毕竟这伙计也怕自己沾上人命,可这不重的力道却让刚刚才能坐起身的萧甜又趴了回去。顺便,好像还有什么东西从萧甜的怀里掉出来了。
这钱老板听到银元宝落地的声音,那本来厌恶的神情,竟瞬间变成了一副守财奴的德性,好一个见钱眼开。
“哟呵,想不到你这小叫花子还挺有钱啊。”钱老板赶紧从地上捡起两锭元宝,拍了拍灰,然后举到眼前仔细打量,不禁暗喜:好家伙,这份量可真足,这下就算自己的酒楼黄了,也够自己省吃俭用的过下半辈子了。
钱老板咳了一声,对被踹倒在地上的萧甜道:“你在我这酒楼门口待了好几天,耽误了我赚钱发财,这两锭元宝,就当作你这小叫花对我的赔礼吧!”说完朝几个伙计摆摆手,说道,“快把他弄走。”
钱老板元宝在怀,刚想原路折返,回家同小妾分享这两锭元宝然后好好宝快活快活,突听一声“站住!”,便真的立住了脚步,四周打量了一下,只看到朝他走过来的那人是个黑衣少年,抿着嘴唇眉头皱的老紧。
钱老板迅速回想了一下,应该不认识这黑衣少年。莫非这人是来多管闲事的?呵,不怕,这么多伙计都在呢。
正想着,那少年已经走近了挡住了他的路。
“还给他!”月七对钱老板命道。
钱老板呵了一声,“不知好歹,知道本大爷是谁吗?竟敢多管闲事!”
话音刚落,只见一袭白袍的宇文玥从月七身后缓缓走出,“哗——”的一声收回自己手中的折扇,看着这鼻孔朝天的钱老板,道:“钱老板,许久未见,没想到,你改名叫大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