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多情》商商019

5、第五节

　　深夜，重症病房内，韩逸靠墙看着那个因为化疗而剃了光头的瘦弱男孩，一动不动。一条脆弱的生命在痛苦中挣扎，作为医生，自己能做的其实很有限。晚上值班，也许是最近动脑太多，反而有些睡不着，不知不觉竟然晃到了那个让自己失眠的病人的房间。
　　“医生，我的手术有几成把握？”黑暗中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韩逸吓得不轻。
　　“你还没有睡？”韩逸伸手开灯。
　　“别开灯，医生，我想就这样躺着。”男孩制止了韩逸的动作。“我想知道我的手术成功几率有多大。”
　　“我会尽力的。”韩逸思考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
　　又是一阵沉寂，男孩开口说“机会不大对吧，如果不是我爸爸救了那个老将军，你们连手术都不会给我做对不对。”
　　“为什么会这么想”韩逸问道。
　　“我本来已经绝望了，想着死了算了，爸妈都快被我拖垮了，可爸爸救了那个将军，一下子成了英雄，我也被转到这里。我听护士说过，你是顶尖的脑科专家，这次也由你主刀。”男孩没有回答韩逸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讲话。韩逸也感觉到了，男孩并不想他回答什么，只是单纯的想说说话，发泄一下。索性躺到了隔壁的护理床上，不再回应。
　　“爸爸为了救那个老将军死了，我一开始很伤心，可是在我发现因为他我又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时，我突然不是那么伤心了。每一个来看我的人都对我说要永远记住爸爸，妈妈甚至对我说我现在的机会是爸爸用性命换来的，我烦透这些话了。”男孩静静的躺在那儿说着。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会庆幸，我庆幸那个将军甩开警务员自己一个人去散步，我庆幸那个交通肇事的司机想要跑，我庆幸爸爸冲上去了；同时我又恨，爸爸只是示意他停车，他怎么敢直接撞过去，明明看到爸爸抓住车窗没放手，他怎能就能照样往前开，那么多人在现场，他又怎么能倒车从爸爸身上压过去，像这种垃圾，他凭什么活得那么自在，我恨死他了……
　　说来也怪，平时睡眠比较轻的韩逸竟然在男孩的发泄声中睡着了，第二天被男孩的母亲喊醒，看着那位回去拿东西难得没陪床的母亲感激涕零的样子，韩逸并没有意识到那位母亲似乎误会了什么，只是客气的寒暄几句，就离开了病房。随后，在那位母亲感激的宣传中，军区医院韩医生除了“妙手”外，还加了个“仁心”的前缀。而韩医生给病人陪床的事情也在护士们的渲染下出现了许多个版本，最后总结起来不外乎一样，韩医生是一个细心、温柔、关心病人的好医生。
　　此时，另一边的赵家却是气氛微妙，赵天禹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热闹。二婶唱作俱佳，连哭带闹，给她个水袖就能直接上京剧舞台了，交通肇事后被家里人保了出来的赵龙城此时也乖乖的低头作状，指望着老爷子出面把这事情给摆平。天禹聪明的作壁上观，这件事情怎么也不想往身上拉。赵家在南方起了家，才转回北京根基未稳。家族企业的弊端在天禹这一代初现端倪，年轻一辈有本事的不少，有野心的更不少。可惜在南方当土霸王习惯了，到了天子脚下还认不清事态依然照着性子胡闹，在这件事情上，老爷子的态度是杀一儆百，压压年轻人的性子，天禹的态度是少一个是一个，抢位子的人越少越好。
　　三病区有一块比较偏僻的小花园，作为医院的内部人员，没有事情的时候去晒晒太阳是最好不过的了。不过作为医院的工作人员谁又敢说自己此时没有事情呢，所以敢去的终归只有少数人。韩逸就是其中一个。吃完午饭，韩逸躺在草坪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调皮的风儿吹过，一缕调皮的发丝在他额头起舞，带来痒痒的感觉，看起来一番惬意，实际上脑袋里还在为那个疑难病症的手术方案而伤神。表面上他装得云淡风轻、自信从容，实际上内心忐忑。病人的恶化情况迅速得超过他的预料，为了保住男孩的性命，那家人早就家徒四壁，病患营养跟不上，再加上长期生病抵抗力差，即便是手术日程提前，也不能保证效果。手术方案一定要做的尽善尽美才行，韩逸不允许自己的行医记录上有败笔。
　　在草坪对面的石凳上，一个男子撑着靠背坐了起来，因为抬手露出了一节手臂，手腕处，一圈淤青印衬着莹白的肌肤分外惊心。面无表情的拉下衣袖遮住手腕，张连笑缓缓站起身来，抬头恰好看到了那个躺在草坪上闭目养神的男子，温暖的阳光下，碧绿的草坪上，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就这么随意的躺着，精致的面容，如漆的黑发，白皙的肌肤，温柔的气质，看着他，仿佛连空气都放缓了流动的速度，那种让自己一直苦苦追寻却又从未拥有的宁静、温暖就这么悄悄的来到了身边。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韩逸抬头看去，只见对面站了一个绝美的男子，不知为什么，韩逸看到张连笑脑海中反应出的第一个词竟然是娇艳如花。可惜肌肤上透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宽大的病人服也昭示了他的身份。
　　“你好，我是张连笑！”张连笑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和别人打招呼。
　　“你好，我是韩逸！”韩逸有些被动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