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 一梦如烟》六月青争

7、住手，让我来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被锦绣那厮搅了个混，何况还是个不该再出现了的人。此刻，楚墨菡心里自是有许多的疑虑与怨愤，但她深知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她爱卢鄞潇爱了千年，才等到了今时今日。今夜，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炉内的合欢香缕缕升腾，楚墨菡亦已情动，她丢下了手中衣物轻唤一声“夫君来嘛！”
　　卢鄞潇缓缓抬眼却见她已扑将过来，躲闪不及，整个人被她扑倒在了软榻之上……
　　惶恐逃脱逃的锦绣无处可去，便在这山庄里漫无目的游荡着。空手而归？不甘心，亦觉得难堪。继续留在这里吧，刚闹了那么一出，也不好再去找那山主夫妇讨要千年牡丹。锦绣靠在一处假山上，思虑着。
　　忽闻远处一片吵闹，仔细听来却是方才那位新嫁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声力竭的喊着:“山主，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
　　而后是几个婢女七嘴八舌的说着什么，细细听来，有安抚劝说那楚墨菡的，亦有嗔怪乱入洞房的锦绣的。
　　“墨菡姐姐，先进屋吧，山主消了气就会回来的！”
　　“都是方才那个没规矩的野丫头，坏了山主兴致，这才丢下墨菡姐姐。”
　　“就是，真可恶！”
　　接着就听楚墨菡怒道：“还不快去把那丫头给我找出来，拆了这山也要给我找出来！”末了还不忘喊一声：“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锦绣一听坏了，这阵仗，要被找到了不得来个碎尸万段什么的！
　　想想那山主，面对如此暴躁的美娇娘不跑才怪！锦绣跳下假山，寻思着还是先找个地方躲躲吧，说不定明天山主夫妇气就消了呢！
　　锦绣贼溜溜的拐进了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子，关了门方松了口气却听一稚嫩的声音道：“咦？你不是那日被山主伯伯吃掉了的小姐姐么？你怎么还活着？小满一定是在做梦，嗯，一定是在做梦。既然是做梦那姐姐你给我做好吃的吧！小满还是第一次在梦里都被饿醒了。”
　　借着月光锦绣看到床上端坐着一个白嫩嫩的小胖墩，忽闪着一对儿大耳朵巴巴的望着自己。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小孩怎的也说自己被那山主吃掉了？莫不是认错人了？一狼一小猪都认错了？
　　锦绣上前问道：“你说姐姐怎的就被山主吃掉了？”
　　“盈盈姐姐说那是墨菡姐姐送给山主伯伯的大礼，就是你，你就是大礼，就是山主伯伯吃了你，就会、就会病好……姐姐，我真的很饿……”小满颠三倒四的说着，锦绣想了又想才算弄明白他的意思，感情自己来过这索命山，被楚墨菡捉了送给了那面具男当零嘴！可是自己为毛一点不知道这事？
　　“姐姐，小满真的好饿……”小满耷拉着眼皮拖着哭腔又说了一遍。
　　锦绣在小满身边坐下道：“你告诉我这山上统共有多少人，我就给你吃的！”
　　小满想了半天说：“我没数过，我来这里的日子浅，只识得山主伯伯、成熬叔叔、墨菡姐姐、盈盈姐姐，还有成帛哥哥……还有……还有……”话未说完竟摇摇晃晃又要睡着了。
　　锦绣伸手将他摇醒，拖下了床，让他坐在桌前，一挥手桌子上便摆满了各色美味，小满立刻两眼放光精神的口水直流:“姐姐这些都是给小满的嘛？”
　　“对！都是给小满的。”
　　“在梦里可真好！”小满说着抓起了一只烧鸡就往嘴里塞。
　　锦绣看着狼吞虎咽的小满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大耳朵：“小满慢点吃，姐姐不跟你抢！”
　　小满撅着油腻腻的嘴道：“姐姐真好！跟盈盈姐姐说的一样。”
　　锦绣微微笑道：“小满啊，你想不想要更多的好吃的？”
　　小满一听还有好吃的立马停了下来嚷嚷着：“想啊！想啊！越多越好！”
　　锦绣戳了一下他圆鼓鼓的肚子：“你这贪心的小山猪，可别撑破了肚皮！”
　　小满丢掉手中的鸡骨头，又抓了两个酥饼一手一个，一边吃一边问：“姐姐怎么知道小满是小山猪的？”锦绣看了他一眼，这头上顶着一对猪耳朵，身后扭着一条猪尾巴，想不知道都难啊！于是拉了一下他的小尾巴。
　　他呵呵的笑着说：“小满一饿耳朵和尾巴就出来了！”
　　锦绣看着这只可爱的小山猪忽然心生一计，于是凑近了道：“小满，看在这些好吃的份上帮姐姐个忙如何？”
　　“好呀！”小满想都没想利索答道。
　　“明日带我去见你们山主，就说我是你娘亲，来寻你的。”锦绣说完巴巴的望着小满。
　　只见小满含在嘴里的一块酥饼就这口水掉在了桌子上。
　　锦绣以为小满是害怕被吓的，谁知他竟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小满的娘亲被人杀了，小满好可怜……”
　　锦绣真是又惊又喜，还好他没拒绝自己，于是揽过小满拍着他道：“小满别怕，以后姐姐保护你。”
　　小满抹了一把鼻涕：“姐姐说的是真的吗？那明日我们就去见山主伯伯，求他让你留下来！”
　　锦绣乐道：“好啊！”
　　清晨，锦绣还在做着美梦，就听小满欢快的哼着歌在屋子里跑来跑去。锦绣侧躺在床上支起脑袋问：“小满，你这是在做什么？”
　　小满跑过来双手支着下巴趴在床前仔细的看着锦绣说：“姐姐你真好看，比墨菡姐姐还好看，山主伯伯一定会喜欢你的！”
　　“噗！我才不要你们山主那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喜欢呢！”锦绣说着戳了一下小满的脑门儿。
　　小满拉着锦绣嚷嚷着：“快、快起来，我们要去见山主伯伯了，小满今日特意穿了新衣，好看吧！”说着在锦绣眼前晃了晃自己浑圆的小身板，宛若一个臭美的小胖妞。
　　锦绣起来拈了个净身诀去了去周身微尘，上前捏了捏他的脸说：“小满这么可爱，怎么都好看。”
　　小满拉着锦绣的手，格格的笑着将她拖着往前院的厅堂跑去，殊不知等待她的却是一场难捱的劫难。
　　锦绣听小满说昨日山主成婚大家都喝了好多酒，今日必定都起的晚些，而他因为高兴所以起得早了些，厅堂里肯定还没什么人，然而事实却不是这个样子的。
　　待锦绣与小满手牵着手踏入厅堂时，无数只眼睛齐刷刷看向了他们，盈盈急忙上前将小满拉到了自己身旁按坐在位子上，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无论小满怎么挣扎她都死不放手。
　　锦绣看了看，知道她并无恶意便放下心来。再看，厅堂居上正中的锦榻上坐着的两人正是昨日她扰了人家洞房的两位，山主看着倒仍是那副德行，这山主夫人嘛，自然是黑着脸的。
　　锦绣突然觉得扮作小满娘亲这主意似乎只会令自己的处境更加难堪，看大家瞧着自己的眼神就知道了，分明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底细嘛，这就更确切的说明了自己是真的来过这该死的索命山！
　　既然骗不了人，那就干脆直说得了，大不了拼死一战，以一敌百也不无可能。
　　锦绣就近拿了一桌上的酒壶，往嘴里灌了两口，放下酒壶道：“这位山主，我本无心冒犯，昨夜种种纯属巧合，在这里给二位赔礼了。”说着欠了欠身子，真是酒壮怂人胆，她又接着说：“我来这里只是想找一些白花的千年牡丹根入药，若是这山里有，还望山主能给我一些。”
　　“说完了？”楚墨菡淡淡问了一句。
　　锦绣点了点头很确定的道：“完了。”
　　“你说完了轮到我说了，你想要的千年牡丹我们这山里却是有的，但也不是谁想要就可以给的，非我山中人，连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楚墨菡说完看了一眼身边淡淡喝着茶的山主大人。
　　锦绣嘴快道：“怎么才算是你们山上的人？”
　　楚墨菡朝铃儿使了个眼色，铃儿站在楚墨菡身后趾高气昂的说：“交出你身上最为贵重的东西来，若我们山主瞧得上眼，你就可以留下，瞧不上那你便打哪来回哪去！”说完不忘再对着锦绣翻了个大白眼。
　　“我瞧得上的只有你的命，要么走，要么把命留下。”久未开口的卢鄞潇云淡风轻的说了句，继续喝他的茶。
　　锦绣看在座的似乎都替自己捏了把汗，但她却并不害怕，心下想:开什么玩笑，要我的命？能拿走你拿去好了！
　　“好，我把命留下，但烦请山主能在我死后将我要的千年牡丹送往安和村，交给一个叫做唐文元的人。”锦绣一副视死如归的架势真的是惊呆了所有人。
　　楚墨菡气结，朝着铃儿怒道：“还站着做什么？”
　　铃儿闻言，跑去身后的一面墙上取了根看起来颇为结实的皮鞭朝锦绣走来，锦绣还未弄清楚这是个什么状况时，已被人从身后按倒在了地上。
　　一个身影略过她身前，急道：“现在走还来得及。”锦绣认得那声音，那是山主的声音，她也似看到有缕缕白发垂下又飘走，但她抬眼，却见那人仍稳稳地坐在高处的锦榻之上。
　　铃儿已行至锦绣身前，手中皮鞭已然垂了下来，锦绣这才明白，原来是要以这样的方式要了自己的命啊！于是口中默念，在皮鞭落下之时已将疼痛移至门外的柱子上，但戏还是要做足了的，于是“哎呦、哎呦”的叫喊着挣扎着。
　　片刻之后，楚墨菡似乎看出了端倪，于是上前道：“住手，让我来。”她从铃儿手中拿过皮鞭，一挥手，那鞭子上通体便泛起了一层黑气。
　　一鞭落下，锦绣只觉得火辣辣的疼，背后像是炸裂了一样，眼泪一下就迸出了眼眶，但这才只是个开始，她还没从第一鞭的疼痛里挣脱出来，又已噼里啪啦的挨了许多鞭。
　　花谷仙境里长大的白锦绣何时吃过这样的苦头，最痛也不过就是睡梦中被相宜拿针扎了几下而已。但此时这般撕心裂肺的痛，锦绣自觉已无法承受，却也没有了力气再去挣扎，那就任由旁人按着肆意的抽打吧！索命山啊索命山，若你此刻便取了这性命，或许就不用再忍受这令人焦灼的疼痛了吧……
　　楚墨菡抽红了眼，鲜血染红锦绣雪白的衣裙亦染红了索命山的云霞，奇异的牡丹花香充满了整个厅堂，卢鄞潇闭着眼，不愿看，却也没有制止。
　　一众小妖亦无人多言，小满咬了盈盈的手，一把将她推开，跑上前来扯着楚墨菡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墨菡姐姐求求你放了这位小姐姐吧，你看她都流了这么多血，一定快死了，小满把好吃的都给你，全部都给你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再打了……”
　　锦绣最后的意识里，便是为她挺身而出的小满，被楚墨菡一挥手摔出了老远，一头撞在成熬的桌角昏了过去。
　　卢鄞潇方睁开眼，只简单两个字：“够了！”
　　楚墨菡悻悻然将扬起的鞭子摔在了地上离去，卢鄞潇道：“我已撤了山下法障，盈盈你且去挖些牡丹与她一并交给那安和村的唐文元。”
　　盈盈愣了半天，才想起答了个：“是”
　　卢鄞潇却已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