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情》半步仙

1、清凉

　　夜晚降临了，在九几年的农村，电还断断续续的。不巧，今晚刚好又停电，煤油灯黄色的火焰也奄奄一息。女人放下手中的活，给煤油灯加了点煤油，使它看起来更亮一点，就跟来电时候的电灯一样，比那时稍微暗一些。
　　女人的草席已经打了一半，她身旁的小男孩又接着给她递着一根根理好的灯草。门、开了，一个男人走了进来。昏暗的灯光印在他的脸上，也不怎么看得清他的面庞，只是看去还有些俊俏。
　　小男孩叫了声爸爸，女人也放下手中的活 ，和他坐在一起，小男孩也害怕而又期待的坐在了一旁。男人从女人期待的眼神中，露出了一个疼爱的面容：“他家答应了。”
　　女人期待的眼神，这一刻、跟着笑了。
　　女人和男人有四个小孩，前面两个女儿因为种种原因夭折了。所以她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刚才的小男孩，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还在铺里安静的睡觉。也因为这个原因，女人特别想要一个女儿，只是那时候的政策不允许再生，只好商量着从别人家抱养一个女婴。
　　女人自从抱养这个女婴后，男人能明显的感觉到她开心了不少，女人对她女儿的爱也是前所未有的。男人看到女人这么开心，他、也快乐了不少。
　　这个家，虽然清苦了点，过得也还是温馨。
　　对于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小奶孩来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哭哭闹闹你还的处处依着我、哄着我的待遇。因为母亲抱养这个女孩后，一切都变了。他妈妈不再依着他，也不再那么爱他。小奶孩又故技重施，已经没有太大用处。他妈妈为了养这个女儿，已经把喂养他的母乳全部分给了这个女孩。
　　小奶孩当然不依，爱他妈妈的男人为了满足他妈妈的愿望。每次小奶孩抢着要吃奶，他爸爸总会扇他的耳光。小奶孩当然不肯就范，越扇他就越要吃，越要吃，他爸爸就越扇的带劲。
　　固执的小奶孩每次都被打得两腮通红，无助的坐在那里看着他们，眼里尽是委屈。出于人类天生的亲情，此时不加修饰，也知道小奶孩还想再从妈妈的眼里看到对他的一丝疼爱，还想从爸爸那里得到一丝安慰。然而，他收不到任何讯息，只有呵斥！只是小奶孩除了哭以外，啥都不知道。
　　今天，小奶孩又因为没吃到奶，被打的哭了起来。无法走路的他只能坐在地上，红彤彤的脸蛋上还有几个指印。无助的他对着他妈妈举着还伸不直的双手，哭的就跟一口气没喘过来一样。
　　这时，还在睡觉的小女孩也被小奶孩吵醒过来，也是哭个没完没了。女人看都没看小奶孩，嘀咕了句：“又把小婷婷吵醒了。”说完就火烧火燎的跑进了房间，细心的哄着他们领养的这个女儿。男人恨铁不成钢的恩了一声，一巴掌把小男孩打倒在原地。
　　这下可好，小奶孩真是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哭的半天都没有一个声。
　　时间流逝，小奶孩也不知道小女孩来这个家多久了，只是夜晚又照常来了，还是没来电，暗黄的煤油灯照亮着这个家。
　　可能是日积月累的缘故，还不会走路的小奶孩突然会思考问题。他就在想：为什么妈妈不喜欢我，喜欢那个领养的小女孩呢？一定是我不够好，妈妈才不喜欢我。所以！我一定要比她优秀！
　　小奶孩这样想着，还爬着移动的他突然扒着板凳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起路来。他看到了他妈妈眼里的惊讶，他看到了还在爬着的小女孩。他又从他妈妈的眼里看到了他想得到的肯定，虽然没有爱，可是对于失去爱和关怀的他来说，这已经够了。此时他很兴奋，内心也是自豪的。
　　他的这一小段记忆也是他婴幼儿时期得到的唯一记忆，坚强而又沉痛。
　　时间对于小奶孩来说，完全是多余的。只是他因为时间，已经习惯了家里有这个领养的妹妹，已经接受了他妈妈爱着小女孩这个现实。他，已经适应了！可是，他妈妈突然把小女孩送还给人家！！！
　　临送走的时候还抱着小女孩去镇上买了一套新衣服，这在那个年代是多么奢侈的事。小奶孩还记得他妈妈抱着穿的花花绿绿的她，他身着一身破旧衣服，浑身脏兮兮跟在后面的场景。可是他已经适应了，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多可笑啊！对于小奶孩来说，这是多可笑的一个故事啊！正因为可笑，小奶孩这时还不愿意送走这个女孩了。原因也很简单，仅仅是因为你把对我所有的爱都给了别人，把她养大会走路了却送走了，这岂不是亏死我了！？说什么也不答应！可是，这种选择，岂是小奶孩能左右的？
　　这件事对他唯一的好处就是，他妈妈又在乎他和他哥哥了。小奶孩也养成了两个习惯，渴望得到妈妈的爱、一定要做一个好孩子，好让妈妈喜欢。所以他不管做什么，都要比别人强。
　　转眼间，小奶孩看去已经懂事了不少。还是晚上，只是灯已经能稳定的亮着，而且是‘明亮’的那种。
　　今晚，小奶孩家特别热闹，他爸爸请了好几个人吃饭，因为他妈妈要出去打工了。酒足饭饱后，男人们一起侃侃大山，女人把小奶孩叫到了一旁，细声叮嘱道：“小十，妈妈要出去打工了，你在家要听爸爸的话。”
　　这些概念对于小奶孩来说是模糊的，他叔叔伯伯打工回来带来了许多稀奇玩意，他的印象里只知道打工很厉害、能挣钱！也知道他妈妈要是去打工，就会离开他。那，想得到母爱的他怎么办？想得到妈妈认可的他该怎么办？
　　女人继续哄着：“等妈妈出去找了钱，跟你买皮鞋好不好？”小奶孩眼前一亮！在那个物质缺乏，穿着新劳保都显高档的时代，有双皮鞋将是多幸福，能满足他内心多大的虚荣！他会向他的小伙伴说：“看！这是我妈妈买给我的！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小奶孩想想都压抑不住那份大礼带来的快乐，很开心，很干脆，很爽快的答应了。
　　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妈妈出去后就音讯全无。他爸爸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着他和他哥哥，可是小奶孩却不爱他爸爸，爱着他妈妈。按理来说，他妈妈都不管他们了，他应该爱着他爸爸才对。可能是小奶孩内心一直渴望得到妈妈的爱，想向她证明自己，斩不断潜藏在心底的感情，导致他潜在的感情就是爱妈妈不爱爸爸。
　　本来从小女孩的阴影中走出来的小奶孩已经乐观起来，当他可观的时候，他妈妈又杳无音讯了。从此，他开始变得不怎么爱说话，想他妈妈的想法却不曾改变，每当他想他妈妈的时候就会流泪。渐渐的，想他妈妈的时候，想哭，眼泪却不怎么流的出来。
　　后来，他的一个姨娘出去打工，回来后给她儿子买了好几套新衣服，也给他买了一套。但是，他并不喜欢那套能让他炫耀好久的衣服。而是不停的问自己，为什么我妈妈没回来？
　　他姨娘回来的那一晚，小奶孩饭也不吃，话也不说，一个人静静的侧躺在板凳上哭，第二天还哭，第三天接着哭。三天过后，不管天灾人祸，谁死谁伤，小奶孩再也没流过一滴眼泪！多少次伤心欲绝、生离死别，小奶孩也流不出来。他，有过悲伤，有过流泪的故事，可是他已无泪可流。
　　多年以后，曾经的小奶孩已经上了初中。有一天，他回来吃中午饭，一个一看就知道从外面回来的女人在他家院子里和他奶奶有说有笑，还零碎的听到了这几年在外面打工怎样怎样。小奶孩看见她，一下联想到这个女人会不会就是他妈妈？可是他已经忘了他妈妈长什么样，只好快步走回去，只要走回去就什么都明白了。
　　小奶孩此时的内心是激动的，他渴望他有个妈妈，他幻想着他有个妈妈，他期待着他有个妈妈。诸多因素加在一起，他主观的已经把这个女人当做了他妈！妈字已经喊到嗓子眼的时候，女人说道：“这就是她家的小儿子啊，都这么大了。”
　　小奶孩听后瞬间明白了，这个并不是他妈！她不是他妈啊！一阵冰凉把那个妈从小孩的嗓子眼浇了下去，他浑身冰凉的冲进了房间，万念俱灰的扑在床上。
　　众多打击，让他不再那么好强，觉得争个高下又何必呢？好强的他一下变得温柔起来。生活，也让他变得理性起来。
　　他自己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情、勉强不来。理性的他也很珍惜爱情，觉得每一段爱情都应该是浪漫而又完美的。
　　他，就是何是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