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逃婚 ...
-
量子研究中心的三层矮楼在超级月亮的照耀下发出银白的光，自1948年月亮最接近地球的那天，已经68年了。
苏艾艾盯着硕大的月亮笑意盈盈，并不是因为月亮，是因为杜昭远终于回来了，两年时光，无比短暂却漫长的两年时光，她甚至不想去回想他不在的日子。
杜昭远斜倚栏杆，单手撩起挡住苏艾艾脸的头发，很是认真的看着她的侧脸，此时此刻的月亮并不重要，他的那些烂七八糟的量子实验也不重要，他只想好好看着这张脸，他已经两年没见到了，往后……
“苏苏……”杜昭远凑近，有吻在苏艾艾唇边辗转开来，绵长又深情。
“阿昭,再也不准你走了。”苏艾艾半眯双眼，看到杜昭远背后的月亮大得仿佛触手可及。
杜昭远停顿了两秒，笃定道：“再也不走了。”
苏艾艾还来不及回应，她陡然感到脚步浮虚，杜昭远的一张脸像是被水打散的画，耳也开始阵阵鸣叫。
“嗡——嗡——嗡……”，这声音很快变成了急切的呼喊，“蓁蓁！蓁蓁！……”
……
天气晴朗，惠风和畅。又是一个宜嫁娶的好日子。
一顶红绸软轿从第一甜水巷出发，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轿中新娘才似从混乱中反应过来，只见她盖头一掀，慌忙展开袖中地图，一副极其认真阅读的模样。
“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几分钟过后，苏艾艾胡乱将地图卷入袖中，她咬着下唇，悄悄伸手将轿中窗帘拉开一丝缝隙，只见这软轿边有一红妆嬷嬷带头，另四个孔武有力的轿夫抬轿，更有两彪形大汉分立轿子两侧。
苏艾艾血气上涌，又将那地图一把从袖口抽出，一副苦恼非常的模样。
夕阳渐落时，宋斐才想起今天是李四爷将秦姑娘送到他府上的日子。这秦蓁他见过一面，遇仙楼上的一瞥，云髻峨峨，修眉联娟，眼里荡涤着一股落魄书香的哀愁。
也就是他这多看的一眼，生意场上真是看者无意，观者有心。
“竟是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宋斐闭上眼睛翻了个白眼，缓缓踱步向后院走去。
苏艾艾躲在宋府的一处假山背面，手持那十寸见方的地图面如死灰，这图上的路和她脚下的路大相径庭，脱离了百度地图，她竟毫无辨别方向的能力。
“世界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苏艾艾咬着下唇，平复紧张的心绪，强迫自己认真看那纵横交错的道路。
“没事！条条大路通罗马！”她发现自己不仅分不清去西偏门的路，连现在在哪里都无法判断了。
如此三番之后，苏艾艾终于鼓起勇气从假山后出来，不是因为她找到了正确的道路，而是天色告诉她，时间不多了。
然而她刚踏出这一步，便看到一位白衣少年正朝她这个方向走来。避闪不及，苏艾艾几乎是凭借多年观看清宫剧的直觉反应，让出道路，再两手放于腰间，微微屈膝，头低下来，朝那少年沉默的请了个安。
然而这个“请安”的方式既非本朝常见，又显得不那么优雅，是以路过的宋斐多看了这路边的小丫鬟一眼。
就这一眼，他见到一张熟悉的侧脸。此时那个本应盖着红盖头端坐婚床的秦蓁，现居然是一身妃色侍女服，橙色丝绦绾成一个双丫鬓，俨然一副宋府丫鬟最寻常的打扮。
他步子慢了下来，在苏艾艾前两米的地方站定。许是因为紧张，少女的脸上和耳根都染上嫣红，空气中有些许衣料摩擦的声音，然后他立马发现了少女手中正想轻轻往回收的半截宣纸。
“在藏什么呢？”宋斐的语气是慵懒而轻佻的，然而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苏艾艾还来不及反应，手中地图便已然易主。顺着地图被夺去的方向，苏艾艾看清了这个白衣少年的模样，他长眉，细眼，薄唇，头上的玉质发冠衬得白皙的皮肤温润如玉，月白袍上隐隐浮现银丝暗纹，全然是一种富贵风流做派。
如此闲闲落落谪仙人般……苏艾艾心中警钟大鸣，却又不敢轻举妄动。
宋斐已经展开了这巴掌大的宣纸——笔墨勾勒，宋府的大道暗巷跃然纸上，就连院落里的机关，埋伏都清清楚楚，二十五处一处也没错。他脸上还留着笑容，指间却已骤然收紧。
“如此看来，姑娘不熟悉这宋府的路？”宋斐抖抖地图，沉吟道。
“啊，哈，新来的嘛。”此刻苏艾艾心中已有盘算，她靠近宋斐，单手指上图中一点，“劳烦公子看下，我们可是在这个位置？”
“唔，也不认识这地图。”宋斐看着那个错误的指认做了判断。
“哈...哈…”苏艾艾干笑两声，她手覆上地图轻轻拉扯，“让我来仔细瞧瞧。”
“不用看了！”宋斐大手一挥，地图已经被他折好放入袖中，“姑娘若能说明白想去哪，又是为何要去，在下倒可以带个路。”
“吴先生遣我去买茶。”
宋斐神色未变，眉头却轻蹙了一下。吴先生是府中管事，却从不管这等小事，而若他单独下令，便一定是为他宋斐办事。若是这秦蓁遇到旁人，听到这话自然不会再多问。但她着实运气不好。
“哦？既然你找不到路，又买不回茶，吴先生定也会遣其他人来买茶。我也着实不用劳烦这趟。”宋斐摆摆袖子作势要走。
“公子！”袖子被人抓住，“我其实，我……”
“怎样？”
“公子知道今天宋府主人宋斐纳了个小妾？”苏艾艾探寻地看着他，条条死路，她只有兵行险着，但她首先要确认眼前公子并不是宋斐。
宋斐眼中有光流过，竟有人鬼门关前还敢问阎王。
“知道，在下也正是为此事来祝贺。”
“哈！”苏艾艾如释重负，她垫脚悄悄凑近宋斐耳根。“公子，其实我不是去买茶，我是去买药。”
“宋公子吧，哎……”苏艾艾皱起眉头，欲言又止的模样。
“宋公子是有隐疾？”宋斐装腔作势的皱起眉头，他身子向苏艾艾凑进两分，好让她能更自如的向他说“悄悄话”。
“正是了！吴先生其实是遣我去买‘七夜丸’。”
“七夜丸？”
“这样说吧，”苏艾艾微微低头，把飘到脸颊的碎发拨弄到耳根后，她的语气有种过分的慎重。“正常人若服用这七夜丸，可保证能一夜七次。”
“但宋公子吧……要服了这七夜丸才能保证一夜一次。”苏艾艾伸出食指在他面前比了个“1”。
宋斐略微咀嚼了下这句，突然有种气被堵住的感觉。
“您看，若天黑之前，我买不回来。新娘子肯定要独守空房了！”
黄昏的阳光撒在她长如羽翼的睫毛上有金色的光泽，她的语气是担忧的，小脸也挤成了一团，她的小嘴里还在说，“公子，这种事情吧，越少人知道越好，吴先生定不会再告诉第二个人了。”
宋斐的手在衣袖中动了动，他有冲动现在就告诉她什么是“一夜七次”，但这样，就不好玩了。
宋斐转身背对苏艾艾，“好，可以，我来带路。”
“去西偏门哦！”苏艾艾心下愉悦，她提起裙子，两步并成三步跟上宋斐。
这一路着实弯弯曲曲，但脚程却也不远，是以不过三、五分钟便到了西偏门。
守门小童见到宋斐本欲行礼，却听宋斐朗声道：“今日宋公子大喜，在下便不多做叨扰了。”说着竟向门童作了个揖。
小童尚不知如何反应，却又见宋斐朝身后一侍女道：“好了，这便是西偏门了”他压低声音，凑近苏艾艾耳旁，“早早把这‘七夜丸’带回来。”
苏艾艾沉浸在终于要出府的喜悦中，压根没在意宋斐的阴阳怪气。她飞奔向大门，却在前脚跨出偏门时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
“差点忘记说谢谢了，给你这个，特别好吃！”苏艾艾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块“一口酥”往宋斐手中推去，宋斐却没有伸手接住的意思。
“不要不好意思！这是……绿叶对春天的情谊！”苏艾艾心上一甜，硬是将那糕点塞在了宋斐手中，不待宋斐反应，便转身跑进了街巷中。
“吴先生。”宋斐倚在偏门边轻轻一唤，一位老奴便从后方门庭处现身。这老奴花白头发，长长髭须，眼睛却是炯炯有神，他走路带风，背部笔直，恍若岁月的痕迹只留在了他的头发和胡须中。
“查清这图从哪泄露的。”宋斐递出一张宣纸，正是苏艾艾手中所拿的宋府地图。
“是。”吴先生双手接过，又道：“方才老奴已经派人跟着秦姑娘了，有事自会向公子禀报。”
“恩。”宋斐点点头，又看到手中一口酥，扬眉道，“做这糕点的厨子留下。”
苏艾艾出了西偏门便向前一直跑去，太阳转眼间堕入了云中，街市中的烛火却一盏接一盏亮起，人声并未隐去反而嘈杂起来，夜市开始了，这真是个繁华的都城。
“蓁蓁，遇到旁人你只管说是吴先生遣你去买茶。”
约莫跑出了些距离，苏艾艾才将脚步放慢。她开始仔细查看街道左边的匾额。
“出了西偏门，你只管一直往前走，街道左边有一家翠阁脚店，哥哥已经定好了房间，四楼第二间，你暂且住两日，我便来接你。”
“翠阁脚店”的金字匾额在烛火摇曳中格外醒木，苏艾艾笑起来，她摸上自己的侍女服和双丫鬓，幸好这个“哥哥”在她出嫁前便让她将这侍女装穿在了嫁衣下面，又早早给她梳了头发。
“你若不想给那宋斐做妾，这是一张宋府地图。我们沦落至此，哥哥实在是鬼迷心窍才想将你当成棋子……”
苏艾艾眼神暗了下去，她左手触到唇角，上面似乎还有杜昭远的余味。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逃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