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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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忌日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
窗外灰蒙蒙的一片，倒是果真下起了雪。
身边空荡荡的，我习惯成自然，看也没看就准备飘到天花板上捉鬼，上去了才发现居然没有“人”。
老鬼坐在窗台上笑嘻嘻的看我：“喂，小鬼，再过五个小时你可就死了。”
我只好不厌其烦的纠正他：“我叫叶云扬。”
他很是不以为然：“你是只鬼。”
我没有再和他纠缠。
其实按照惯例，就这个问题我可以和他打半小时的嘴仗，毕竟无聊。
但是他也说了，再过五个小时我就要死了。
没错，今天是我的忌日。
并且拜这阴冷灰暗的雪天所赐，我们总算能在白天出门了。
老鬼从窗台上跳下来，且十分自然的拉开了门。
我忍不住扶额：“今天并没有热闹可看。”
他一脸了然：“小鬼，我可以帮你擦眼泪。”
我：“……”
白天出门的感觉其实和深夜很不一样，大约是临近年关，这样冻死人的鬼天气外面竟然也热闹得很。
至少，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
缩着脖子的路人，带着情侣围脖牵着手的情侣，撒欢跑在前面的孙子和边追边喊的爷爷。
老鬼在人群中回头来找我，周遭一片温暖喜庆的年味，他穿着单薄的白衬衫，肩头瘦削，脸色苍白，发丝上全是落雪，整个人都冒着森寒的冷气。
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心下一揪，转身就往回走。
再回来的时候他正盘着脚坐在路边的木椅，旁边是毫无所觉的拿了个包子咬的正欢的路人甲。
见到我来，长吁短叹的重复他的经典台词：“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最后悔吗？就是这种时候，整整半个包子啊，活着多好，能闻到食物诱人的香味，能触碰到身体熨帖的温度，能感受到冉冉升起的烟火气。”
我担心他真的让这被鬼盯上的路人尝一回活见鬼的滋味，随手把手里的衣服扔了过去：“快起来。”
他冷眼盯着手里的衣服，看起来十分鄙夷：“我是只鬼。”
“并且你也是。”他继续强调。
我决定还是采取武力镇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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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狭路相逢
我在上山的路上碰到了下山的林墨。
他仍旧是老样子，只是到底是好些年过去了，身上那股属于少年人的明亮张扬便敛进去一些，不过我只消一眼就能看出来，多半还是淡然随性的要命。
老鬼似笑非笑的看看他又看看我，表情很是意味深长：“啧，什么感受？”
我方才给他拿来的衣服有些大，他整个人都裹在里面，只露出小半张脸来，好似全然忘了刚才不留情面的嘲讽我的人是谁。
我觉得他似乎很怕冷。
但是我也知道，要是我这样问他，他多半又要吊着眼角，用他惯常的那种你又犯病了的鄙视眼神看过来：“你见过怕冷的鬼吗？”
嘁，死要面子。
我好气又好笑，见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干脆转过了头，眼不见为净。
林墨已经走的有些远了，略有积雪的地上只剩一串长长的脚印，留下的背影熟悉而又陌生。
我踩在他踩过的脚印上，顺着他的步子慢慢往前走。
垂眸定定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笑了一下，十分真诚道：“很好。”
老鬼显然怔了一下：“什么？”
他多半又以为我在逞强，我有些无奈，只好笑着又重复了一遍：“我的感受，很好。”
老鬼嗤笑了一声：“小鬼，你是忘了两年前你还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
这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又是几个意思，我无奈又好笑，最后却只是顺手替他拢了一下微有些散开的衣服：“你也说了，又是两年过去了。”
时过境迁，所有的爱恨偏执在那纵身一跃之后终渐消散，到了如今，他很好，我也很好，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事。
老鬼一直没有说话，只径自盯着前方，垂着的眼眸中神色难辨，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总算要结束了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骤然一惊，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意识的抓住了他的手腕：“什么结束？”
他显然也被抓的有些错愕，过了一会儿才唉声叹气起来，一张脸如丧考妣：“大戏结束了，小鬼，你知道我带了多少吗？”
“蛤？？”
他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个什么东西，似乎是个白色的布头的，眼下他正抓着一头往外拉。
他那口袋也不知道有什么蹊跷，那布头竟然好似怎么也拉不到头一般，我眼见着他像拉面条一样足足扯了半分钟，扯出一根白色的布条来。
“……”我目瞪口呆，嘴角抽搐，“白绫？”
他抖了抖手中的布条，神色很是忧郁忧愁忧心：“手帕，本来准备给你擦眼泪，现在用不上了。”
我：“……”
这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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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旧年
我其实是很少见林墨的，虽然按理来说，我自杀的原因算得上是爱而不得，说是不甘也好，放不下也罢，死了以后在他身边晃悠也算正常。
不是总有句话叫，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嘛？！
但是事实上，我上一次见他，似乎还是在两年前的今天，某种程度上，这大概也是我一直觉得自己已经放下他的原因之一。
诸如阴魂不散的陪在他身边，又或是怨气冲天的玩什么纠缠报复这一套，我是从来不愿的。
活着的时候都修不成正果的人，又怎么还要奢求什么“人鬼情未了”，太荒唐了。
我知道他每年都会来，见过他被我的父母谩骂责备，也听过云影哭着骂他无动于衷冷血无情，少年站在墓前的背影安静沉默，不动如山。
他没能赶上我的葬礼，他没有掉眼泪，他每年都会来。
扯远了，这些倒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老鬼说的两年前那一次，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实在不能说是一件不新鲜的事。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穿了一件黑色的长款风衣，沉稳冷静刻在眉目里，难得的站在林墨旁边，气场上还能半点不落下风。
似乎是林墨说了什么，他轻轻摇了摇头：“每年都这样？”
“当然不是，刚开始那两年恨不得拿着棍子把我打下来，这样的程度已经是无比客气了。”
我猜大概说的是我爸妈。
开车离开前林墨回头看了一眼，而后转身轻轻抱住了身边的男子，似乎是在低声说着什么。
即便隔着不短的距离，以一只鬼的听力，想听清也并不太费力，但是我没有听。
老鬼在一旁抖着脚假惺惺的安慰我：“小鬼，擦眼泪吗？”
不知道是不是有戏看的原因，他对我的忌日素来热情高涨，场场不落。
不过那天与今天有些不同，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遮阳伞，整个人都缩在伞下，即便是在阳光下，也是一张阴冷惨白的脸。
我撑着伞，与他一同挤在伞下，对他在这样有限的空间里还要坚持抖脚实在是哭笑不得，干脆用他的话堵回他：“我是一只鬼。”
“但你叫叶云扬”他现学现用，真诚发问，“你看见他身边那个人了吗？”
我跳楼的时候并没有摔瞎眼睛。
“看起来很优秀”他顾自盖棺定论，“总把新人换旧人嘛，你输的不冤。”
我已经快要记不清那是我死后的第几个年头了，我在定格的生命里望着他独自一人在岁月的那头越走越远，至今，才终于有人能与他并肩。
我过了一会儿才笑了一下：“没有什么新人和旧人，也没有什么输和赢。”
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世上再不会有比林墨更清楚的，那些骄傲和偏执被掩盖在温和宽容的表象下，便是骗过了所有人，也瞒不过他的眼睛。
故而，他不会拿旧人这样的字眼来折辱我，也舍不得让他身边那人担什么新人的骂名。
“你倒是看的清楚”老鬼笑了一下，鄙视的看了我一眼，“不过，他也真是倒霉，明明也没什么对不起你的，硬是背了这样多年的黑锅，怕不是欠了你们叶家人的。”
我：“……”
他这话说的倒也没有错，若说我父母的态度尚可以算人之常情、情有可原，但是……
老鬼好像也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便微微挑了挑眉：“这次，他怕是又要倒霉了吧？”
我叹了口气。
我又怎么能想到，多年以后，云影会闹出这样的事。
现在还只是刻意接近，再过时日呢？
我早已没了偏执的想为自己争点什么的心思，却当了别人攻击他最锋利的那把剑，而他那个破性子，牵扯到我的事，多半是连为自己辩白也懒得的。
因为莫须有的罪名，一夜之间，千夫所指，百口莫辩，舆论绑架之下是恶毒的揣测与攻击。
而唯一能替他解释的人，长埋地下，袖手旁观。
老鬼似乎嗤笑了一声：“当初怎么不解释？”
是啊，当初为什么不解释呢？
我望着好半天，才笑了一下：“或许是因为，为什么要解释呢？”
误会和牵绊从来便是相辅相成的，既然是他亲口承认的，我为什么不能认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愿意承担的东西，出国前担下所有的责任，为了保全我而承认我们之间莫须有的关系，这就是他站在自己的角度可以为我做到的程度。
至于我，不逼也不抢，不过对他的好意照单全收罢了，固然卑鄙，却也不是旁人可以说道的。
老鬼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意思是，你还觉得自己有理了？”
“不，我错了”我笑了一下，“但是症结并不在此。”
“旁人的误解与责备如何，千夫所指百口莫辩又如何，以他那样的性子，都不会真的放在心上。”
“这些都伤害不了他，我最对不起他的，从来就是没看好我这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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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分床睡
回程的时候，便安静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没看到好戏的原因，老鬼整个人都恹恹的。
我笑够了，就把他方才的布头卷成了团子，本来心血来潮的想拍两下再投个篮，奈何这东西真的一点弹性也没有，只好悻悻的拿脚往回踢。
老鬼显然有点意外：“脚法竟然还挺有模有样，我还以为除了篮球，你就是个书呆子。”
我无所谓的把球踢到他旁边：“林墨会的东西很多的。”
老鬼:“……”
他像是哑然了半晌，才悻悻的啧了一声:“我倒是忘了您是情圣。”
我大笑起来:“踢球吗？”
他很是理所当然:“我不会。”
我有些惊讶，方才他点评我那几句，可是有模有样的:“你是王语嫣吗？”
“王语嫣又是谁？”
我这下是真的笑了起来，接下来的日子便有事做了，从王语嫣讲到六脉神剑时灵时不灵的段誉，又从不食人间烟火的小龙女扯到了古灵精怪的蓉儿，真正客串了一回说书先生。
老鬼对此兴趣非常，明明上下眼皮都在打架了，还能“垂死病中惊坐起”，口中惊呼:“怎么了？小龙女怎么了？”
我看的好笑，拿被子往他身上一罩，睡觉。
他如今已经很少飘在天花板上了。
我也是在某一个半梦半醒的清晨，习惯性的飘上去捉鬼，摸到空无一物的天花板，才反应过来这个事实。
而当事鬼就躺在我旁边的被子里，睡姿甚至有几分端正的意思。
突然就生出一些难以言喻的心情来。
习惯真是一种可怕的力量，时间更是如此。
正觉怔忡，就感觉手被拈着袖子提了起来，老鬼挑着眉毛:“小鬼，就算你已经放下老相好了，也不该对长辈下手。”
我:“……”
“明天开始我要跟你分床睡。”
“……”
这个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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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冷战
我原以为，老鬼只是信口胡说，哪想到了第二天下午，他还真在隔壁收拾了张床出来。
我摸了本书，靠在旁边的躺椅上，看他铺床。
他对做这类事着实不大擅长，一床被子怎么也套不进被单里，最后扎扎实实的捆成了一团。
又因着他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那点气质，我猜测他生前多半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少爷。
老鬼自暴自弃的瘫在床上，看看那团球，又看看我。
……
我翻过一页书，决定当没看到，
老鬼叹了口气:“小鬼，我平时对你怎么样？”
我又翻了一页书:“还行。”
老鬼:“……”
“那你能不能有点眼力见？一点不懂得尊重长辈！”
他愤愤不平的拍了拍床。
我翻身坐起来，把书合上:“除非你告诉我，你死的时候到底多大？”
老鬼很显然怔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恢复了平时不着调的表情:“记不清了，小鬼，不管怎么样，叫声长辈亏不了你。”
他素来便是这样的，我也理应习惯才对，但这句话今天听来，不知怎么的就怎么也不舒服，甚至连表面的温和平静也维持不住，我走了出去:“随便你。”
老鬼没有什么表示。
那天我没有睡好，书也没能看进去，我剖析了一下自己，觉得大约是不大习惯。
我与他认识太久，便是一个枕头，在一张床上躺上十年，也难免不习惯。
如此一想，中午发的那通脾气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起来。
隔壁的灯也一直没熄，本着关爱长辈的思想我还是去了他房间。
那只鬼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那个团成球的被子压在肚子上，睡得人事不知。
不知怎么的，心头的火便烧的更旺了一些。
果然这个人还是有病！！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4—8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