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活不过五章

5、别亦难（修）

　　卷宗有限，范瑾澜翻来覆去瞧不出头绪，干脆连着几日各处查访，傅宁与丘汝健自是随行左右。
　　许是忧心安危，街上行走的女子并不多，是以那个神色警醒、频频四顾的女子引起了范瑾澜的注意。范瑾澜示意傅丘二人散开，自顾自跟了前去。那女子七弯八绕，入了条巷子，范瑾澜急急跟了过去，不想迎面疾风一阵，却是那女子抡起包裹狠狠砸来。虽是躲得快，并未伤着，却也着实吓了一跳。
　　女子见状，转身便跑。不待范瑾澜吩咐，傅丘二人拔腿便追了去。女子脚力怎比得男子，不多会儿便被二人擒住了。
　　那女子杏目圆瞪，“你这女子，作何谋算我？”
　　范瑾澜不搭理，“倒不知你这般张皇，又预着去谋算哪位？”
　　这话倒有几分的胡搅蛮缠。女子“你”了半天，没了言语。
　　范瑾澜示意二人略松了松，“说吧，这是往哪儿去？”
　　女子已定了神，嗤笑一声，“你是何人，管得到宽”。
　　傅宁喝道，“此乃兵部郎中范大人，不得无礼！”
　　女子将信将疑。范瑾澜取了印信，在她前头晃了晃，“若是旧时，本官也懒怠理你。只不过现下给山匪闹得人心惶惶，见你这般鬼祟，不得不问。说吧，这是哪儿去。”
　　“大人可是来剿匪的？”女子问道。见范瑾澜点头称是，女子眼眶一红，几近落泪。原来这女子姓邓名紫敏，前番为山匪所掳，与其它女子一道关押在山洞之中。因着女子珍贵，一应吃食用度倒也不曾短了去，每日差不离时辰便有人送饭食饮水来。一来二去，女子也与其中一名山匪混了个脸熟。那山匪倒是个多情的，不知怎的就对她上了心，某日听得风声，说是头领们定了章程，要将这批女子如何如何分了去，便生了携其私逃的心，邓紫敏自无不从。期间几多艰辛，那山匪还受了重伤，幸而终是逃了出来。邓紫敏对那山匪原无男女之情，只是一路行来多得他回护，也渐生了爱惜之意，是以并下山后并不曾自行逃去，而是冒险留在安流，为那山匪寻医问药。
　　“可还记得下山之路？”范瑾澜眸子一亮，问道。
　　邓紫敏脸上闪过一些愧意，“彼时小女子惊惧难忍，只蒙头跟随钟宇逃离，实记不得路。”
　　“无妨，只不知钟宇公子可愿为我等指一条路？”
　　“愿意的，愿意的”，邓紫敏急急应下，支吾了几声，终是跪下求道，“大人容禀，钟宇虽是迫于生计进了匪帮，本性却是良善的，若是此番立了功，大人能否网开一面？”见范瑾澜定定地看着她，邓紫敏慌忙说道，“小妇人不敢求大人饶过钟宇，只他如今身负重伤，若是进了大牢，只怕是有去无回。小妇人只求待他身子好上一些，再，再……”
　　“难得你这份心”，范瑾澜扶了她起来，“他既未杀人放火，又不曾打家劫舍，只不过是一时糊涂落草为寇而已，本官何苦难为他？若真助我等剿匪成功，更是大功一件”。
　　邓紫敏难抑欢喜，便要领众人去见那钟宇。“不忙”，范瑾澜吩咐傅宁就近请了个大夫，一行人方去了。
　　“大人，你怎知那山匪不曾行恶，怎的就放了他生路？”丘汝健行事一向刻板，趁无外人便道出心中困惑。
　　“他既是厨下的，每日不过端水送饭，想来在寨中也不是什么紧要的，能有什么机会干下那些恶事？即便真有那么一桩两件，也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朝廷招安的那些，哪个手里不染些血？最紧要的是他能解了当前这困局，你我也好早日复命”。见他依旧一幅不以为然，却又不好驳她的纠结模样，范瑾澜只觉好笑，“你呀，就是太实在，才在这掌故位置上一坐就是这么几年”。范瑾澜望着窗外，“难得有情人。那邓紫敏为人谨慎，思路清晰，你当她真真不认得路？便是记不全，难不成连恍惚印象都没有？左不过是为那男人寻条生路而已。她也是个聪明的，若不灭了这帮子山匪，她们二人日后也逃不了东躲西藏的命运，便是两家家眷，怕也要提心吊胆，防着山匪报复”。
　　折冲府不过是寻不着上山的路，兵马却是强壮的，四五日功夫，便攻克了山头。席慎之大喜，宴请范瑾澜三人并军中一干将领，兵士们碗中亦添了不少肉食。
　　“下官多谢大人，若不是大人寻得熟悉地形的人士，只怕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攻得下这宅子来。下官先干为敬”。折冲府一干将领见状纷纷奉承范瑾澜。
　　范瑾澜喝了一盅，又自斟了一杯，“席大人客气了，此番剿匪立下大功，来年的考课定当是得优的。范某在此先预祝大人前程似锦、步步高升”，说完，一口气灌了进去。
　　傅丘二人与她既是同僚，知她并不善饮。傅宁夹了筷子腊肉予她，小声叮嘱道，“压压酒”。
　　席慎之眸色一暗，范瑾澜一席话听着并无不妥，他却生起一丝不安。见着傅宁这番作态，心中更是不乐，当下却未表现出来。
　　傅宁自然看在眼中，只是既然范瑾澜并未制止，他也乐得大献殷勤。一餐饭吃得看似和乐，却也波涛暗涌。散席时范瑾澜一句“明日启程返京”，更让席慎之心神一晃。
　　“大人来这几日，无一日得闲，不若多停留些时日，也好让下官尽尽地主之谊”。席慎之开口挽留。
　　范瑾澜摇了摇头，“京里还等着复命呢，也不劳烦席大人了”。
　　向来都是范瑾澜哄着她，又当着众人的面，一时间他倒不知该如何留人了。左果毅都尉古琦笑道，“这也好，误不了秋朝宴”。
　　范瑾澜似笑非笑地瞧了她并席慎之一眼。
　　回了营帐，席慎之抱怨道，“她这是什么一个想法？”
　　“小的早就说过，再热的心肠也架不住一冷就是这几年。原以为此番范大人定会劝说少爷趁着功劳谋了京中差事去，谁知人现下连提都不提。怕她也是知道，纵是提了也无用”。又恨恨道，“古大人也是，添什么乱。哼，只怕她也是对少爷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见席慎之颇受打击的模样，虽是不忍，却还是说道，“少爷，若你这回放下身段，求了范大人去，怕还有得商量，若是就这么让范大人回了京，只怕就真真从此罗敷是路人了”。
　　“容我再想想！”
　　“少爷！”阿倾终究是下人，便是着急也无可奈何。只是范瑾澜并未给席慎之考虑的时间，兵士来禀，范瑾澜等人已夤夜离开，只留下一封书信与他。
　　席慎之握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定定地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