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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星伴月(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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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后二人向定西侯妻夫请了安,范瑾澜便与单景瑞道:“我与母亲有事商量,你先回去”,单景瑞只得先退下。
回了拾景园,换了身家常衣裳,单景瑞便谴露茗去珑翠居,“看看珈蓝在不在,你跟他说,若是脱得开身,便过来陪我说说话”。
“是!”露茗原叫五儿,是单景瑞的陪嫁侍儿,因与叶柏诚院里的小五重了名,单景瑞便替他改了,他倒欢喜得紧,道这名儿文雅得很,比五儿好听多了。为着这句还给知春罚了,“嘴里没把锁,也不怕给少爷惹事”。
珈蓝哪敢托大,放下手头活计便跟着来,临走前特特交代月明:“小厨房煨着汤,小姐回来,记得盛碗她喝”。
露茗便多瞧了他两眼。
单景瑞知他底细,待他行完礼,便赐了座,“你也是小姐身边经年的老人了吧?”
珈蓝侧着身子,半坐在几子上,听见这话心中一颤,谨慎地回道,“小人是家生子,十三岁时恰逢珑翠居添人,蒙老爷不弃,得以服侍小姐”。
单景瑞点头,“父亲看中的,自然是好的,你莫怕,我不过想问问小姐平日里的一些喜好、忌讳”。
珈蓝明了,便捡着要紧的说:“小姐素来入睡难且浅眠,是以每晚就寝前半个时辰,都会用些安神助眠的膳食,或是一碗牛乳,需加半汤匙蜜糖;或是一碗热汤,诸如柏子仁老鸡汤,需把鸡油撇得干干净净,只加些许盐。崔大夫倒说红枣桂圆小米粥、芡实百合粥也是极好的,温润滋补,偏小姐不爱吃。”
“她不吃粥?”
“倒也不是,只是每次都只吃三两口,三几次下来,厨房便不敢送了”。
单景瑞点头。
珈蓝见单景瑞不语,又接着道,“吃食上好清淡,一旬之内,不得重样。朝食若是点心,蒸的最好,夏日配鲜果汁,冬日配羊奶,羊奶需用杏仁粉或茉莉花茶去;若是馄饨,需鲜虾馅,馅中加肥瘦猪肉若干,口感方好;若是面食,需用拌的,不过吃得不多。午餐便在部里吃,里头的吃食哪有家里精致,偏小姐不让府里送去,说是太打眼。姑爷进门前,小姐晚饭或是与侯爷、老爷一道用,或是让小厨房单做,汤是少不得的——雨季好菇菌、春冬用鲜笋、秋日上新藕;肉多吃飞禽及水族,蒸或快炒;时令果蔬亦不可少;米饭用碧粳米或白糯、粥需用胭脂米或黑糯”。
单景瑞道,“可见传闻做不得准,我还听闻小姐爱咸、香、鲜,尤好野味”。
珈蓝赔笑,“京中口味多如此,小姐是个平易性子,常道‘客随主便’,喜欢的多吃三几口、不喜欢的少吃一两筷子,旁人也就这么传了。野味偶尔也吃一些,不过说不上喜欢,小姐曾说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了生计捕猎也就算了,为了一两口吃食是犯不上的,再者长在山林里头的野物,干不干净也两说。为着这个,连侯爷、老爷都吃得少了呢”。
单景瑞点头,想起庄子那次,范瑾澜确实只吃了些许羊肉,鹿肉一口没碰。
珈蓝又道,“小姐只用熏香,膏香、涂香、香汤、香囊乃至香枕都是不用的,熏香只挑味轻而浅的花果香或木质香,如苏合香、铃兰香、龟甲香、青赤莲香”,见单景瑞未发话,便又接着往下说,直至入夜。
“你果然是个心细的,难为你点滴都记得”,说话间从手上退下一个青玉指环,“拿了玩去吧”。
“小人谢姑爷赏”,珈蓝忙起了,双手接过谢赏。
“去吧,小姐身边少不得人”。
珈蓝出去后,单景瑞便沉了脸。知春、碧冬心下惴惴,“少爷,可是有不妥的”。
“日后便跟府里其他人一样,唤我姑爷”。
二人忙应了。
单景瑞未再说什么,只吩咐让小厨房的掌勺与珑翠居的厨子多些往来。
知春应下,又问,“姑爷可饿了?可要摆膳?”
“再等等吧”,单景瑞望了桌上的更漏一眼。
约莫两盏茶时间,外头似有人来,乃是范瑾澜跟前伺候的余云,“姑爷万福。小姐现下仍在侯爷处,道有事相商,一时半会还走不开。小姐怕姑爷饿着,请姑爷自用膳先”。
“小姐可是在上房用膳?”
“倒不曾说”。
单景瑞点点头,“大冷的天,难为你还得候着,拿几块点心垫一垫”。
露茗取了个油纸,包了几块绿豆糕和海棠酥与他。
余云谢了赏便出去了。
“摆饭吧”,透着几分意兴阑珊。
胡乱吃了些,单景瑞便歪坐着,细细捋着这几日得的信息。很明显,范瑾澜一概喜好已与前世有了极大的不同。因着二姐曾有意阻止他与范瑾澜往来,他曾推测或许二姐与他一般际遇,但试探了几回,却又似乎不是。现下看来,莫不重生的是范瑾澜?若果真如此,她又怀着怎样的心情迎娶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又准备怎么面对自己?
约莫人定时分,范瑾澜方从上房出来。
“小姐,是回珑翠居,还是拾景园?”这功夫,居然飘起雪来,余云左手掌灯、右手撑伞。
“打拾景园那头走,若是关了院门,便回屋去”。
拾景园院门虚掩着,里头影影绰绰还有灯火。守院门的是墨痕,见着范瑾澜身影忙出了来,“小姐你可算来了”。
范瑾澜笑笑,“怎么,郎主尚未安置?”
“没呢,方才还见碧冬哥哥添茶水”。
“把院门锁了,你也歇着去,外头自有侍卫巡防”。
墨痕将范瑾澜迎至里院方退下。
范瑾澜进了里屋,便见单景瑞在书案前,低着头也不知写些什么。
“冬日里夜短,你早些睡,莫要等我”。
单景瑞闻声才知她回了来,“吃了不曾?”
“吃过了,在写些什么?”
单景瑞脸上有丝赧意,“我竟是个粗心的,今儿个才知你素爱吃清淡的,也不知这几日饿着你不曾。我也曾吃过几道清淡素雅的菜肴,写下来给方大厨,明儿个你刚好试试”。
“什么要紧的事儿,值得你这样”,范瑾澜嗔笑。
“厨下备了石斛乌鸡汤,可要现下给你拿来?”
“先洗漱吧,回头再喝”。
单景瑞闻言,心跳快了一拍。范瑾澜似是觉察,将头靠了过来,“想什么呢?”
“我叫热水去!”
看着单景瑞略显匆匆的步伐,范瑾澜嘴角扯起丝笑意。
暖阁隐隐约约传出洗漱的声响,蓦地想起“温泉水暖洗凝脂”,便有几分耳热。约莫一盏茶功夫后,里头便没了声响。单景瑞初时也未在意,过了约摸一刻钟有余,才觉出有丝异样,别是睡了过去?唤了两声“妻主”,并未有回应。又提高嗓音问道,“妻主,可要添水?”里头仍是一片安静。单景瑞起身掀开帘子进去,便见范瑾澜整个人没入水中,惊得他冲了过去,一把将范瑾澜提将起来,“妻主!”
范瑾澜被惊着,呛了几口水,“吓死我了你!”泡得暖呼呼的身子猛地离了水,被冰冷的空气一激,连打几个喷嚏。
单景瑞拥着她,心有余悸,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你才吓死我了,好端端的沉下去作甚?”
“好歹让我穿了衣裳先”。
“我叫余云进来”,虽不喜侍儿近她身,不过因着刚才那一出,他两个袖管都湿透了,身上亦沾了水,哪还能服侍范瑾澜穿衣?
“我自己来便是了,你也去换个衣裳,别着凉了”。
单景瑞略松了怀抱,范瑾澜便沉下浴桶中,直待感觉身子暖了,方起身穿衣。
“方才可是睡着了?”单景瑞拿着棉帕子,细细帮她擦拭着头发?
“不曾”。
单景瑞手顿了下。好一会儿方说,“这么个时辰,湿了头发,可怎么好?”
范瑾澜眯着眼,“拿两个矮木施来,下头摆个博山炉,用银丝碳烘一烘便好了。费时得很,让余云来吧,你去歇歇”。
单景瑞并不理会,吩咐侍儿拿了几个物事来,将范瑾澜安置在贵妃榻上,细细地将她一头秀发铺开在木施上,低声问道,“银丝碳再好,终归有点味道,可要搽点头油”?
“那点子味儿,明儿个也就散了,很是不必”?范瑾澜半躺着,生出几分睡意来。
单景瑞笑笑,许久方问,“妻主可是有心事?”
范瑾澜长叹一口气,“五郎,有时候真让我生出一丝错觉,仿佛你认识我许多年似的。
“若是有心,什么打探不来?不过,也有摸错了门儿的情况”。
范瑾澜知她说的是饮食之事,笑了笑,“有心了”。
单景瑞哼了声,“倒不像妻夫之间说的话儿了”。
“那什么才该是妻夫之间说的话儿呢?”
单景瑞却想起方才冲进暖阁,目之所及的春意,一时间忘了说话。
范瑾澜睁开眼,看了他一下,复又合上眼。
“大抵,不会这么生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