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活不过五章

1、复生（修）

　　单景瑞原是不信佛的，可是托了满天神佛的福，他居然重生了，日后定要见庙烧香、逢佛就拜。
　　“什么时辰了？”
　　锦秋就在隔间，听见声响，赶忙掀了薄被进来。
　　“卯时三刻了，少爷今日怎生起得这般早？”
　　“斟杯茶来”。
　　锦秋应承着，从那茶桶中取了个锡壶出来，倒了盅茶，“少爷这几日略有些咳嗽，小的问过常大夫，这个桑菊饮清肝明目、疏风解表最好，少爷略用些”。
　　单景瑞只喝了半盅，“略甜了下，以后无需放糖”。
　　锦绣颇为诧异，喝了这么几日，怎么这会子才嫌甜？仍是满口应承，另斟了杯热茶与他。外头锦葵捧着鱼洗进了来，锦绣试了下水温，冷暖合适，方拿帕子湿了水与单景瑞净了面，一边服侍着更衣一边道，“昨日里周彩家的小子来传话，说是今儿个下午曳锦阁的裁缝来府里给各位主子们量体裁衣，少爷今日可不兴出去”。
　　“知道了”。外头天色比方才已亮堂了些，单景瑞方往父亲所居的荣安堂去了。
　　“五少爷今日可是头一个到呢”，门前伺候的侍儿凑趣到。单景瑞未曾理会，闹得那侍儿好生奇怪，这五少爷平日里也是极随和的人，怎的这一大早的竟虎着个脸。
　　“昨儿个可是没睡好？”苏宜见他眼下乌青，关切地问道。
　　“恩，一丝风都没有，闷热得紧，鸡鸣方睡”。
　　“可真是，幽人短梦不终宵，起步星河望泬寥。缺月低檐鸡一唱，露华秋色满芭蕉”，单维娇笑着进来。
　　“二姐姐”，单景瑞见了礼便没再言语。
　　单维娇打量了他一眼，近前来低声问道，“可是有人寻你不痛快了？”
　　单景瑞神色复杂地看着她，那一世，便是她害死了妻主。他拧过头去，“并没有，不过夜里未曾睡好而已”。
　　“你素来怕热，这冰怕是断不得，左右府里不差这些银两，再把冰摆上就是了”。
　　苏宜摇摇头，“少年郎受不得寒，只让下面人扇了风取丝凉意便可！”
　　“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清歌掀了帘子上前禀到，“四少爷、六少爷、七小姐、宋郎君、杨郎君都在廊下候着，等着给老爷请安。卞郎君跟前伺候的老奴来禀，说卞郎君仍有些热，怕过了病气给老爷和各位小主子，待大好了再来请安”。
　　“是这个理儿，行了，让他们都进来吧”。
　　趁这功夫，单维娇偷偷塞了张纸与单景瑞，“回去再看”。
　　“五弟怎的精神恍惚？可是起得太早？”单景粦一进来便瞧见单景瑞神游之态，扯着嘴角轻讽道。其生父宋氏郎君见苏宜并单维娇皆面有不虞，忙打眼色，他却只作不知。单景粦不喜单景瑞，背后还有一场官司。依着其母单珺懿的想法，单景粦原该叫单景祥，只苏宜不喜，直言嫡庶有别，怎能让庶子压了嫡子？单珺懿只得将其改成单景璘，无非托个君子当温润如玉的意思而已。不曾想，入族谱时出了错，竟成了单景粦。单珺懿无法，只得将错就错。可这单景粦年岁渐长，又听了些风言风语，便生了旁的心思。璘者，玉华也；粦者，兵死及马牛之血也。与他起这么个名，岂不是明着糟践他？这其中没有苏宜的手笔，他断是不信的。
　　单景瑞又岂是个好相与的，“为人子女者，晨昏定省，原是应当。总不能托大，倒让长辈好等”。
　　“你这皮猴，今日不过早来片刻，倒厚着脸皮儿说起兄弟姐妹们来了”，单景瑞一句话便得罪了所有姐妹兄弟，苏宜忙止了他，又叫那七小姐近前来。“姝儿，我听说你昨儿个又去西小院了？”
　　七小姐单维姝乃白郎君所出，原是他跟前养大的，小半个月前白郎君突发高热，苏宜便做主把她移了出来，暂住在大少爷出嫁前的紫辰苑。
　　“姝儿想白郎君了”，单维姝不过六岁，长至今从未与她生父分离过，离了不过三五日，便天天往西小院去，嚷着要见小爹爹，但每次都被下人们拦住。
　　“姝儿是个好孩子，白郎君今早才着人来禀，想来你在廊下也见着了？白郎君说他身子渐好，只是仍有些低热，怕过了病气给大家，这几日便不来请安了。你若是去了，他必定会更加担心，思虑一重，病就更加难好了”。
　　单维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女儿疏忽了，谢谢父亲教导”。
　　厨下送了朝食来，苏宜并姐儿、哥儿们自坐了，两位郎君在苏宜跟前伺候着。
　　单景瑞喝了碗杏仁茶，又吃了几个水晶饺子，便停了筷子。其余众人也不过是略吃些，倒是单维姝，兴许是得了安慰，心头定了下，倒比平日还多吃了小半碗粥。
　　饭毕，众人陪着说了会子话，就各散了。
　　席间伺候的时候，阿楚递了眼色与单景瑁，单景瑁故意走慢了两步，“六少爷，老爷已经知道孙家的事儿了”，单景瑁神色一顿。孙家虽是他生父的娘家，但孙郎君走得早，孙郎君去后苏宜怜他年幼，又接到自己院里养了那么几年，十二三岁方另与他辟了处院子，是以他与孙家并不亲近，只是孙家寻了来，他少不得也打点一些。
　　“老爷的意思，六少爷月例不过十两银子，平日里吃用虽都有公中，但外头交游、又或者平日里打赏下人，开支的地方也是不少的。这五十两银子，便当是老爷帮少爷填上的。日后孙家再来人，六少爷只管支使他们来寻老爷便是”。
　　单景瑁看了阿楚一眼，低下头去，“是我思量不周，让父亲费心了”。
　　阿楚笑笑，“哥儿莫要多想。老爷说了，那终究是孙郎君的娘家，算来也是正经的亲戚，多走动也是应当的。只是再两年哥儿便要及冠，老爷怕孙家有别的想法，耽误了哥儿便不好了”。
　　单景瑁心头一凛，“多谢掌事提点。还请掌事回禀父亲，儿子不是那些混不吝的，绝不会让父亲失望”。
　　阿楚颔首，“哥儿自然是好的。下午曳锦阁的裁缝来府里给各位主子们裁衣，就在西边廊下，哥儿莫忘了”。
　　单景瑁谢过，方往丹竹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