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神仙道【14】 ...
-
陆闺自认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连她师父也只有尊敬没有畏惧,却不晓得为什么,她对白袂君却有几分忌惮,大概和她几次拿他当由头来回绝南焜都被他撞破有关,这回神族的将军竟然是白袂神君,她先在心里为自个儿哀嚎了两声。
哀嚎未毕,那头白袂神君已经坐下,随手拿起桌上的茶啜了一口,同她说:“你来得太慢,那位公主我已经遣人给你送去了。”陆闺一撇嘴,分明是他那个亲信跑得太慢,她这么想着,白袂的那个亲信气喘吁吁出现在帐子门口,扶着门,看看白袂,又看看一边吹鼻子瞪眼的陆闺,刚想提醒自家主子不要喝陆闺送来的桃花酒,那头白袂开了口:“你下去休息吧,魔使大人是我的老朋友,月色甚好,我们在此叙叙旧。”亲信只好向二人行了礼,又一看四周,明白了他家主子这是把所有人都放了假,于是他连忙退下,心里对主子和魔族的女将军之间的事十分好奇。听闻一千年以前,主子的屋子里进出过美人,这事儿梦貘大人在主子家门口摆了摊子一两银说一遍的时候,他还有幸听过。
这头陆闺发觉帐子里只有他们两个气氛不对,连忙讪笑着夸赞:“许久未见,神君倒是长进不少,已经当上将军了啊,这帐子真……”她还没说完就发现这帐子普普通通没什么好看的,一时想不出夸赞的词,又瞧了瞧神君,突然想到她在人界学到的一个词,“真是卧虎藏龙。”白袂唇角不经意一勾,但还是装出一副冷淡的样子来说:“我真身是只水鸟,不是龙,也不是虎。”陆闺脸上笑容一僵,那头白袂又说,“魔使大人一路辛苦,何不坐下喝口茶?”陆闺原想着跑路,一抬眼却瞧见白袂神君正目光定定看着她,她头一低,心一横,蹭蹭蹭就坐到了白袂神君对面。
白袂的帐子里只点了一盏灯,大概是灯芯快没了,陆闺坐下以后烛火便一跳一跳,白袂君悠悠闲闲喝着茶,陆闺偷偷打量他,发现灯火跳跃下,他竟然有几分诱人,于是陆闺说:“许久未见,神君倒是更加丰神俊朗,一表人才了呢。”她一面说,一面很为自己的词汇量沾沾自喜,她又想起神君那未过门的夫人,虽然这许多年也没听说神君可有娶人家过门,但还是捎带着加上了一句,“尊夫人定然更加欢喜神君了。”
白袂原本一直听着她夸自己,这时候泯了口茶,淡淡说道:“我那个未过门的妻子,和人跑了。”
陆闺拿茶的手一抖,心里头直想抽自己,连忙打着哈哈道:“定然是那位女神君看走了眼,神君这样倾国倾城的姿色,哪有人能比得上呢。”她一面说,一面又抵不住自己心里头的八卦之魂熊熊燃起,她凑近了些,问神君,“不晓得,尊夫人是同哪位神君跑了呢?”
白袂又泯了口茶,风轻云淡道:“魔族的肆安大人。”
陆闺一口茶没忍住喷了出来,直喷在神君衣袖上,她连忙起身帮神君擦衣服上的茶水,一面了然,难怪神君往死里打肆安,夺妻之仇在前,活该肆安被打,一面又心疼神君要装着没事人一样说出这样一件伤心事,她深深觉着八卦别人不好,为自个儿的行为忏悔。于是陆闺劝导神君:“感情这事儿讲的是你情我愿长长久久,神君对夫人的欢喜我们都看在眼里,夫人无福消受是夫人的遗憾,神君莫要太过伤心,早日走出这段感情才好。”她又想到肆安从前神伤的时候同她说过,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办法就是开始下一段感情,于是她说,“或者神君你看看你喜欢哪家的姑娘,我去帮你说亲。”
白袂看着她目光灼灼眼带笑意说着些安慰他的话,有些无奈地道:“谁告诉你,我欢喜的是我那个未过门的夫人了?”陆闺手上动作一停,发出个疑惑的“啊”,白袂凑近了些,轻笑道:“其实我这些年里欢喜的,另有别人。”
陆闺咽了口口水,跳跃的灯光下,白袂神君身上那股子魅惑的意味越来越浓,她有些把持不住,她连忙后退了一步,脱离了白袂君身上的气息,深深吸了口气,脸上的烫意却没能消下去,灼灼烤得她脸疼,她不敢看白袂的眼睛,闪烁道:“如此,甚好,今日天色已晚,既然公主已经送回去了,我也就先回去了,白袂君吃好喝好睡好哈。”她说着要往后退,白袂眯了眯眼,语气里带了几分委屈地问:“我把公主送回给了大人,大人不谢谢小神吗?”陆闺深觉自己再呆下去定然把持不住,指不定就把白袂给就地正法了,她脑子里浮现出在人界看的那些小孩子不能看的戏本子,脸上更烫,仍是讪笑着说:“那多谢神君,这壶桃花酒,就当是我的谢礼了。”她把桃花酒放在神君桌上,酒坛子刚刚放稳,她两脚带风跑出了神君的帐子。
白袂看了看桌上的桃花酒,无奈地笑了笑,角落里突然走出一个梦貘,“啧啧”了两声,感叹道:“一千年没见,这女娃娃还是这样傻乎乎的。”它又看了看白袂,惋惜道,“还落入了你这么个衣冠禽兽手里,可惜啊可惜……”它话还没说完,就收到了来自白袂神君的两记眼刀,连忙调转话头,“今日月色甚好,适合做梦,我先走了,白小子你好好保重,加油把魔族的那个女娃娃搞到手。”
正在跑路的陆闺打了个喷嚏,她紧了紧衣服,觉着近来自个儿越发娇弱了。
娇弱的魔使大人一路火花闪电奔回自个儿的营帐,白袂差人送来的公主殿下正在帐子里等她。陆闺一向敬重她师父魔君,但这不代表她就敬重魔君的种,她一贯看不起那些好吃懒做仗着阿爹名头惹祸的公子公主们,这其中尤以魔族的十公主当先。十公主泪汪汪支着下巴坐在陆闺一贯来喜欢坐的软椅上等着她,陆闺摆好脸色,做出她身为魔族魔使大人威严的调调来。
十公主占了她的座儿,陆闺就在边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神色漠然,话语中带了点儿嘲讽意味问她:“听说公主殿下招婿都招到神族阵营里去了,原来殿下喜欢神族那个调调。”
十公主抬手斯斯文文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星儿,可怜巴巴问陆闺道:“六姐姐,你知道一见钟情的感觉吗……想来你也是不会知道的。”陆闺勾起半边嘴角,拿过一边的茶,掀开盖子吹了吹浮在面上的茶叶,好整以暇看着她,那头十公主接着说,“我虽然身在魔族,但素来喜欢斯斯文文的男人,可是魔族那些人里头除了我大哥和四哥哥,皆是些不懂得体贴的莽汉,我这细皮嫩肉,又不似六姐姐这样彪悍,怎么能让这些莽汉占了便宜去。可是那日,我看到了白袂神君,分明是在最鲁莽的战场上,他却纤尘不染温文尔雅,那一刻我便决定,要让他做我的驸马。”
陆闺有些好奇问:“魔族成亲向来讲求两情相悦,你悦白袂君我看出来了,你又是怎么看出白袂君悦你呢?”
十公主面上泛起幸福的光,向陆闺道:“他见了我,问了我的名字,”陆闺插嘴道:“你就告诉他你是何人了?”十公主理所当然道,“自然,我告知他我是魔族十公主,他二话不说,让人把我带回了神族的营帐,若非六姐姐你来,怕是白袂神君今晚就要同我洞房。”
陆闺漫不经心地看着自己长了些的指甲,轻飘飘打破十公主的愿望:“神族的阵地你是去不成了,不过我明日一早就送你回魔族,你去和你阿爹说说,万一你阿爹就把你配给你看上的那个什么白袂神君了呢,到时候神魔联姻,或许还能缓解战局,促成一桩好事。”她说完,不等十公主再说话,就喊人来把人带走了。
夜凉如水,营帐外头还亮着灯火,巡逻的士兵从这头走到那头,身上盔甲碰撞发出扰人的声音。陆闺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帐子顶儿,帐子外头起了一阵风,陆闺唇角一勾,翻转身闭上眼,身后有个黑影蹑手蹑脚凑近,黑影停在陆闺床边上,伸出一根手指,往陆闺眼前晃了晃。陆闺眼皮微微一动,突然睁开眼,那人连忙收手,但还是被逮个正着。
肆安被扣着肩,嗷嗷叫唤求饶,不远处门边上阿箬正捂着嘴咯咯笑。陆闺放开肆安,坐回自己的床沿,肆安站起身,整了整自己的衣裳,在一边找了个椅子坐了,一边坐下一边甚为幽怨道:“好你个小六,不过几月不见,就敢对你四哥不敬了。”陆闺收腿坐在床上,支着下巴回击他:“大好月色,你不在家里好好养病和你的阿箬卿卿我我,来找我做什么?还是说四哥你其实……”她说着看看阿箬又看看肆安,眼神里流露出许多同情的意味,阿箬在窗边眨了眨眼表示不明白陆闺的意思,另一头肆安已经跳起来捶陆闺的脑袋了,一边捶一边嚷嚷,“臭小六,你脑子里每日都在想些什么玩意儿,要不是为了你的安危,老子才不会抛下温香软玉回这破地方来找你呢。”他说完,呼了一口气,又坐回椅子上,收了脸上戏谑的表情,神色严肃道,“说正事,小六,我这回多亏了二哥才险里逃生,你孤身一人在这里,我实在不放心。”
陆闺坐正了身子,敛下眉眼道:“四哥,你以为南焜对你下黑手,是为了什么?”肆安眨了眨眼,惊讶道:“小六,你都知道?”陆闺又放松了身子,伸手把玩自己在手腕上的红铃铛,“他对你下手,既能让你不成为障碍,还能把二哥调走,同时又把我召回,将我牵制在战场之上,可谓一举三得。”肆安皱眉问,“我不大明白,神魔之战由南焜一手策划挑起,却又对我们几人许多限制,还暗下杀手,南焜到底想做什么?”陆闺抬了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老四,你不觉得,师父坐在魔尊的位子上,时日有些太久了吗?”她站起身,笼了袖子,不等肆安说话,接着道,“自古以来三界都以尊神为首,但尊神划分了三界,初定三界秩序以后,又设天帝、人皇、魔尊来统领三界。三界之中天界规矩最多也最守规矩,人族虽有规矩,但时常有人打破,而魔族则全然野蛮生长,不知规矩方圆。但是自从师父接手魔尊之位以后,魔族开始学习神族设立规章制度,还学习礼仪制度,魔尊地位日益显赫。从前魔族没有过夺位之争不过是因为魔尊只是象征而没有实权,但现在不一样了,魔尊是魔族的绝对领袖,那么总有人会觊觎魔尊之位,南焜作为太子殿下,想来已经等急了。”
营帐内安静了片刻,阿箬在门口盯梢,用法术支起一面幻像墙,以免人看到里头发生的事情。肆安思索了一会儿问:“那现在怎么办?”陆闺反问:“你是站在哪一头的?”肆安愣了一愣,旋即回答,“养我长大的是师父,我自然替师父卖命,南焜算个什么东西。”陆闺扬起一个笑脸,抬起手露出方才把玩的红铃铛,声音却冷冷道,“那我们便好好替师父卖命。”她说着,手腕上铃铛一转,发出清脆响声,肆安坐在椅子上随着椅子转过身面向门口,阿箬拈了个诀闪到了肆安身边,三人定定看向营帐门口,南焜领着个跟班,正笑眯眯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