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不可及》禾禾惠

2、2

　　三个人经历过选秀，随机应变的反应还是可以的，张玮诚作为Z.X.C组合的队长，代表三个人接过主持人递过来的奖杯，随后站到三个人中间，一边发表获奖感言，一边让媒体记者拍照。
　　三个人说的都是事先背了多遍的稿子，每个人该说的话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无非是感谢队友感谢粉丝感谢评委感谢主办方云云，即使事发突然，整个领奖过程依然十分顺利。
　　看三人发表完了获奖感言，主持人刚想开口说串词让三人下场，只听在场的一位记者突然站起来问道，“华语金曲奖一开始发布的获奖名单上显示，Z.X.C组合获得的是‘最佳新人奖’，为什么现场颁发的是‘最佳新人歌手奖’？”
　　现场一下子从刚开始的嘈杂变得鸦雀无声。
　　主持人身经百战，反应最快，他看了一下那位记者手中话筒上的名牌，笑道，“我们的每一位获奖者，在最后都会有专访时间留给各位媒体朋友。大家可以在最后在我们专为媒体朋友设置的采访室进行采访。请大家不要耽误后续奖项的发放……”
　　陈黎喻也随着主持人的目光看了一眼那个发问记者手中的名牌，上面写的是“星闻”。
　　陈黎喻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话筒。
　　“星闻”是华盟娱乐的总裁梁景所控股的另一家门户网站“Media”旗下的娱乐频道。
　　如今自媒体和各色社交软件当道，门户网站早已没有昔日一统网络信息渠道的辉煌，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门户网站旗下的各色频道，乃至门户网站所开设的官方微博，依然有着一定的权威地位。
　　这种地位是即使微博已经调整了热门榜单，对传统门户网站进行限流，也无法完全夺走其对于信息流的权威掌控地位。
　　在主持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工作人员在陈黎喻的侧面对三人进行导引，希望三人尽快下台。
　　陈黎喻的直觉告诉了他，这位记者的发问绝不是毫无准备的。
　　他在犹豫要不要贸然出声，毕竟还不知道奖项的变动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么贸然出声很可能导致的结果就是一个丑闻。
　　可他也不想就这么走下台去。
　　陈黎喻有预感，如果他们现在就走下台去了，颁奖典礼结束后，也根本不会被安排和其他艺人一起接受采访。
　　于是陈黎喻站着不动，他不动，站在中间的张玮诚也不可能越过他走下台去。
　　这时，站在最左边的夏明开口了，“事实上，这个变动我们也是在上台前三分钟才知道。”
　　现场一片大哗，闪光灯此起彼伏。
　　颁奖礼顶多发一个寻常的通稿，可夏明现在所说的就是一个娱乐圈的新闻了。
　　夏明显然和陈黎喻的想法差不多，他说了这一句话之后，似乎有点被自己的“勇气”给吓住了，顿了很长一段时间，陈黎喻没有转头，等到夏明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面明显带了哽咽，“能获得华语金曲奖中的‘最佳新人奖’是Z.X.C团队一起努力的结果，我们……”
　　夏明说着说着，声音里已经明显带了哭腔，他擦了一下眼睛，继续道，“……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变故……”
　　张玮诚一手拿着奖杯，另一只拿着话筒的手拍了拍夏明的肩，也抿紧了嘴做沉默状。
　　主持人已经觉得场面控制不住了，流程更改是常事，他也没在意，怎么也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样的文章。
　　他现在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苦着脸站在一边努力想把场面圆回来，“无论什么奖项，都是获奖者努力的结果，三位首次获奖，情绪可能有些激动……”
　　可记者不给主持人圆话的机会，主持人还没说完话，另一位记者就接着发问道，“你们三位是怎么看待这个变动的呢？众所周知，华语金曲奖的评审是歌唱界和曲艺界的大腕，你们是怎么看待评审的结果的？”
　　陈黎喻这下后悔刚才没有开口回答第一个问题了，第二个问题明显是引导他们指责华语金曲奖评审不公，有黑幕。这个问题回答得不好就有被黑不尊重业界大腕的风险。
　　夏明的情绪还没有控制住，张玮诚一边要顾着拿奖杯，一边要安慰夏明，一边还要顾着面前的镜头。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两人的状态明显不适合回答记者提问。
　　陈黎喻转过头看了主持人一眼，后者已经被一位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叫下去了。
　　陈黎喻咬了一下嘴唇，道，“我们接受华语金曲奖的评选结果，也尊重各位评委的意见。”
　　毕竟奖杯一旦颁发，也很难再更改了。
　　“‘最佳新人歌手奖’是特意为Z.X.C组合开辟的特殊奖项，”陈黎喻斟酌着措辞，“我们十分感谢业内对我们的认可。”
　　“我们有所疑问的，只是为什么获奖名单在我们上台前三分钟进行了变动。”
　　陈黎喻缓缓道，他的脸直面面前的所有镜头。
　　“我们疑惑的，是选秀出道的歌手为什么要被这样‘特殊对待’？”
　　陈黎喻说完这句话，看着没有再上来新的主持人的意思，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棘手，他刚才那句“选秀出道”已经把矛盾挑破了。
　　他怕记者再问出更加尖锐的话题，静默了一瞬，突然向镜头鞠了一躬，这个动作在选秀时经常做，倒不怎么难为情，“我只想谢谢粉丝和观众对我们所有的支持，今天我们可能让他们失望了。”
　　张玮诚和夏明反应也非常迅捷，陈黎喻一有动作，他们立刻跟着也鞠了一躬。陈黎喻说完这句话后，张玮诚和夏明也都哽咽着说了一句，“谢谢。”
　　三人的这一鞠躬可算把这场意料之外的现场采访给终结了。
　　陈黎喻一直起身，也不顾下面人什么反应，直接往后台走去。
　　三人依次退场。
　　他们一退场就看见王淇和他们三个人的助理站在那边等他们，王淇的脸色却比刚刚他们上台前好一些了，见到他们三个也没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发表什么意见。事实上也没这个空间给他们发表意见，周围走来走去的都是人。
　　王淇只是催促他们去地下车库，车早就已经联系好了。
　　“那之后的晚宴我们不参加了吗？”张玮诚犹豫地问了一句。
　　对于他们这样刚出道的艺人来说，颁奖典礼之后的晚宴是个和圈子里的大腕social的好机会。
　　“不参加了。”王淇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用，让他们的助理去收拾他们在化妆间留下来的物品，她穿着高跟鞋和职业套装，风风火火地带着他们往地下车库走去，走的过程中，她的手机一直在嗡嗡作响，“现在前面的颁奖典礼还没结束，你们现在走最好。”
　　后面一句话她没说下去，“现在只是一个风波，再晚一会儿碰上记者就会酿成一个丑闻了。”
　　内地观众对娱新闻的热情远远超过了政治新闻，毕竟前者参与度高。这三个人本来就是在曝光率极高的选秀节目成名的，碰上现在这样的事，被娱记一写，就算占着三分理也得掉一层皮。
　　不如潇洒离开，把事后公关交给专业人士。
　　公司安排的是一辆低调的商务车，车里空间很大，座位是面对面的两排，三人立刻坐了进去。张玮诚一个人抱着奖杯一个人坐了一排，夏明和陈黎喻一起坐在他的对面。
　　张玮诚把奖杯交给王淇，奖杯是三个人得的，自然不能由他一个人收藏，交给王淇最好。
　　王淇摆摆手，她后面还要应付一堆事情，没空拿这个奖杯，好在司机是相熟的，王淇只能让司机先把他们送回各自的家，然后再把奖杯送回公司。
　　“明天的活动目前还是照常。有变动我会提前通知你们。”
　　说罢，王淇为他们关上了车门。
　　司机一踩油门，开出了车库，这里是b市市中心的黄金地段，许多办公楼都在附近，司机开了一小段路就堵车了。
　　三人虽然出道的时间不长，但是各色商演和代言的资源不少，华盟是抽成了不少，可他们也赚了许多，三人在b市市中心附近的高档小区都有房产，高档小区对隐私的保护很严格，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
　　看车子开出了门，张玮诚才松了一口气，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抱着奖杯的手已经微微发酸，他把奖杯搁到汽车座位上，伸了伸发酸的胳膊。
　　此时三个人早不管什么借公司的大牌成衣了，都斜靠在椅子上。
　　夏明这时早冷静下来了，看着窗外的灯火，打破了车里的静默，“给我看看奖杯。”
　　张玮诚把奖杯递过去。
　　陈黎喻坐在夏明旁边，也跟着看奖杯。
　　奖杯的底座是木作的，底座正面刻着几个字“最佳新人歌手奖”，底座背面刻着组合的名字‘Z.X.C’，杯身是一座梓铝合金开模铸造的小雕像，竖直的一根柱子的顶端延伸出一个小小的人形握着话筒在歌唱的模样。整个奖杯电镀抛光，看起来非常大方。
　　夏明看了一会儿递给了陈黎喻，陈黎喻细看的时候，司机已经把车开到了张玮诚住的楼下。张玮诚和他们两个人道了别，迅速地钻出车子，陈黎喻透过车窗看到张玮诚的助理已经拿好他落在化妆间的东西，等在了楼下。
　　司机又接着送回了夏明和陈黎喻。陈黎喻是最后一个离开车的，离开车之前，他把奖杯好好地放在了座位上。
　　B市堵车堵得厉害，等到司机送完这三个人，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他却还要再开回公司一趟，不免有点心烦意乱。
　　开过一个大型十字路口的时候，突然窜出一个闯红灯的行人，司机慌忙一踩油门，刹住了车。
　　后座的奖杯咕嘟一声摔到了地上。
　　车子再开动时，它滚到了车座底下的角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