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不知不觉

4、喧的世界

　　“哥哥，其实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想自己创业啊？”
　　“是有这个打算，而且我差不多有了初步的计划了。”
　　“资金没有问题吗？”谨笑了一下说：“我在加拿大也不是什么都不作啊，除了学业，也给一些企业做过一些企划案什么的，我的资历可也算是丰厚了，所以多少也有了点积蓄，在加上继承父亲的一些流动资金，勉强可以了。”
　　喧跳上床，四肢伸展躺了下来，嘴里不停嚼着口香糖。“喧，不喜欢我自己创业吗？”“哥哥，很辛苦的。”“傻瓜，干这行哪有不苦的，而且我想靠自己的实力打天下，不想再大树底下乘凉。”
　　“哥哥说谎。”谨愣住了，但并不出声。喧坐起来，直盯着他：“并不是承袭家族事业就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哥哥，你是在逃避什么吧？”“逃避？也许吧。”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哥哥，告诉我好吗，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吗？”谨苦笑一下摇摇头：“你说得对，即使我现在回去就被任命为总经理也不会觉得不妥，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是——”他停顿了很久，站起来坐到床边，望着喧。喧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两个人静静地相拥了一会儿。
　　“哥哥，到底是什么？”“父母刚刚过世时，心里一下子就空空荡荡的，好像世界完全颠覆了一样，但那些所谓的亲戚还——”喧搂紧了他。“那时候真的是手足无措，好像突然漂浮在空中，没有一点坚实牢固的东西可以抓住。喧，幸好有你，因为有你在身边心里踏实了很多，从那时候起就把你当作人生最重要的一部分。”我也是啊，喧在心里轻轻地说着，母亲再婚，那时对那个叫做叔叔的人充满了恐惧，如果不是哥哥的话，感觉自己像被遗弃了一样。
　　“如果回去那个家，就又一次成为众矢之的了。同辈当中我看也都是些纨绔子弟，况且爷爷以前就最疼爱我爸爸，我一回去自然即使他们的眼中钉了。虽然也从未指望过这些人对我有什么亲情，但要是每天都要应付来自有着同样血缘的人的攻击，还要绞尽脑汁同样甚至更为严峻地击垮他们，这种生活对我来说太血腥了。我宁愿自己在外面闯荡，与陌生人进行杀戮的游戏，那样就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了。”
　　“虽然这样，”喧沉默了一下，又说：“哥哥不觉得有些浪费吗？”“浪费？”“上帝知道哥哥很强悍，所以给你远远高于他人的起点，是为了让哥哥爬得更高更远，但哥哥却要自己跳下来再走那段毫无必要的路，要花多少时间呢？十年？二十年？人生当中最宝贵的时间用来重复别人走过的路，哥哥有所成就的时候也许已经是个糟老头了，那样不是辜负了老天的厚爱了吗？”
　　谨忍不住笑了一下：“你这什么逻辑？”“哥哥认为我说的有道理，对不对？”喧很认真地说：“而且，我觉得哥哥你是救世主耶。”“救世主？太夸张了吧。”“徐家这样下去肯定是没什么前途了，也许等你爷爷一倒徐家也就完了。”谨点点头，那些人为了排除异己，全都在公司安插了自己的心腹，互相勾心斗角，真正能干的没几个，要撑下去是有点困难。“所以说哥哥你是家族的救星，徐家的命运可是系在哥哥你的身上，以哥哥的魄力和才干一定可以大有作为的。”谨忍俊不禁：“我没你说得那么了不起。”“还有，哥哥难度不会觉得不甘心吗？为了那样一群亲戚而阻碍自己的前程，他们甚至还什么都没有做就已经扭转了哥哥的命运，哥哥真地心甘情愿地容许这样的事发生吗？”谨一时语塞。“哥哥，回去吧，那些人根本就不该成为你的障碍。”喧坚定地注视着他，仿佛不把他推回去就誓不罢休一样。
　　“喧，真的那么希望我回去吗？”“嗯。”“为什么？”“因为不回去的理由只有一条，回去的理由却可以有一千条。”谨哑然失笑，伸手敲了一下喧的脑袋：“真是被你打败了。”喧得意地做了个V字形。
　　“好了，也晚了，你先回去睡吧。”“今天和哥哥一起睡好不好，像小时候一样。”“拿你没办法，好，那你先睡吧，我再查些资料。”“嗯。”
　　但坐在电脑前谨的思绪完全没有办法集中，他靠在椅背上，叹息了一下。本以为坚定了十几年的信念，却一下子被打破了，喧只要三言两语就可以改变他所有的决心。喧，你知不知道，左右我的命运的，不是他们，而是你，只有你。
　　他走到床边，仔细端详着熟睡的喧，刚才还那么咄咄逼人，现在却像个孩子一样，安详地睡着，脸上没有疲惫，没有忧伤，没有惊惧，似乎纯真的宛如上帝原初的造物。谨不禁有些心猿意马，心跳有些加速起来，他慢慢俯下身子，去亲吻那渴慕已久的双唇，那么近的距离。但一碰到喧得嘴唇，谨就像触了电似的跳起来，夺门而出，冲到浴室狠狠地泼了些冷水在脸上。太冲动了，万一喧醒过来，他会吓坏的。谨突然有了很浓重的罪恶感，喧是当他至亲的哥哥那样喜欢，他却——喧要是知道了，他就永远失去他了。谨慢慢定下心来，洗了把脸，仍旧回去坐到了电脑前。

　　谨真是要挨上现在这样的生活了，和喧住在一起，每天一起吃早餐，一起去学校，没课时一起泡图书馆或是找僻静的地方看书，晚上在一路聊着天回去。每天一点点地更加了解现在的喧，知道了喧爱睡懒觉，知道了他不爱喝牛奶，知道了他喜欢蓝色，知道了他喜欢溜冰，知道了他喜欢打篮球（虽然十投九不中），知道了他做菜很有一手，并且喜欢辛辣的口味（这一点谨怎么都接受不了，实在辣得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谨总是很期待每一天，不断地了解他，不断地发现他所有内在的东西，似乎要把这十五年来所有的空缺记忆都填充进去。
　　喧得人缘也超级好，路上走的十个人会有五个都是他的朋友，而喧每次一遇到熟人总是喜滋滋地拖过谨说：“这是我哥哥，怎么样，很有型吧？”害地他倒有些尴尬。不过喧最要好的朋友也只有两个，一个叫阿桀，一个是叫做小萱的女生。喧把谨介绍给他们的时候，阿桀愤愤地把头一扭，说：“切，又把我比下去了。”小萱则惊叹道：“喧，你们家是不是盛产帅哥啊，太了不起了！”都是相当开朗的人，谨也很快与他们熟识了。
　　“喧，你见了哥哥就死党都不要了。”阿桀向他抗议。“就是啊，我们天才三人组因为失去了你几乎就要暗淡无光了。”
　　“天才三人组？你们自封的吗？”谨有些好奇。说起这个，阿桀就来劲了：“牛皮不是吹的，泰山不是堆的，我们这名号也不是盖的。我可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电脑天才，小萱你别看她这么样子，可是个运动天才，当然，属于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型。”“喂，你欠扁是不是。”
　　“喧，你呢？ ”“喧，没告诉他吗？”“还没呢。”
　　“我来说我来说，”小萱抢过话头，“喧是语言天才，他现在会说十国语言，并且还在继续努力中。”谨大吃一惊。“外加看得懂一些梵文和拉丁文。”喧笑这补上。“你学这个干吗？以后想往考古上发展吗？”“只是图个有趣罢了。”谨不由感慨，果真是物以类聚啊。
　　“对了，喧叫你哥哥，我们难道也这么叫吗？”“不要啦，我已经有个哥哥了，叫谨好了。”小萱自作主张。“也好。”喧却有些不甘：“你们只不过刚认识，就叫名字那么亲热。我也不叫哥哥了，以后叫你谨好不好？”喧笑着问谨，谨一愣，喧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这种感觉——不是哥哥，而是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