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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鼠猫 ...


  •   (1)

      卢方最近有些苦恼。

      他觉得自家五弟似乎有什么不对,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安分守己地呆在开封府,不再天天找展护卫的茬儿,学会了省钱虽然省的不多,不四处乱跑,也不惹祸了……

      啊,一细数当真哪哪儿都不对。

      坐在满院盛大繁茂的绿荫中,卢方捧着张龙端上的清茶,眉头深锁,眸光沉沉,一派愁绪难解的模样,不时轻叹两声,满脸心有烦忧而不得解脱的苦闷。

      虽说找到诸多五弟的不对之处,可他隐约有种预感,最大的,亦是最严重的那处,自己还未察觉出来,一种大祸临头的不好预感随思绪浮动,令他辗转反侧,坐立不安。

      话又说回来,他今日究竟缘何来到开封府?这话,倒要从他五弟已去世的兄长说起了。

      白玉堂是白锦堂托付于卢方等人照料的弟弟,打小便生活在陷空岛,与他们早已亲如一家。随着他年纪增长,转眼间已至婚配之龄,按理说,卢方早该操持起来才是。不过白玉堂一直对此满不在意,加上江湖儿女潇洒自在惯了,故而卢方并不强求,只想着慢慢来,得找个宝贝弟弟真心喜欢的才好。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卢方有此一想,却没料到白锦堂去世前竟为自己的弟弟定了一桩婚事,据说还是娃娃亲,比指腹为婚也差不了多少。前些日子,和他定金的姑娘一家由于突逢灾祸而寻至陷空岛,一是求助,二是为履行婚约,实在把卢方惊了一跳。

      那姑娘头上的簪子,印着白家独有的记号,是当初定亲时的信物。那个记号如今只有他与白玉堂知晓,自然做不得假。而她说的白玉堂手里的信物,是他颇为喜爱的一枚从小戴到大的玉佩,玉佩镂空的花纹就是女方家代代传承的家徽。

      有信物,人家姑娘又亲自找上门,卢方纵是心怀疑虑也不能表露,急匆匆从陷空岛赶到开封来,打算带白玉堂回去,由他处理。

      婚姻之事,固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对于卢方几人而言,白玉堂的意愿更为重要。若他的确不愿,那么这桩婚约……

      “大哥!”

      清亮悦耳的声线自身后传来,打断卢方左右为难的心绪。捧着茶的卢方起身回头,见自家弟弟正飞快向自己走来,依旧是一袭如雪白衣,面容清俊英雅,似乎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并未让他有多少改变。但最了解他的卢方,却敏锐地察觉他清朗眉宇间不经意透出的淡淡倦意。

      一时有些心疼。

      他捧在掌心里的宝贝弟弟,终究承担起了他自己选择的重担。好在虽不轻松,却也值得。

      刚从外面回来的白玉堂听张龙说自家兄长在庭院中等待自己后,水都没喝一口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他大哥既然同意他为开封府办事,自然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三天两头照看着自己,一定是发生与自己有关,而且是不小的事,才会让他亲自从陷空岛赶到开封来。

      思及至此,白玉堂不禁有些担忧,步伐再度加快,将半路偶遇与自己一同回来的展昭远远甩在后边儿。

      “大哥,你怎么来了?”

      一个箭步冲到卢方身前,白玉堂刚刚站定,就被卢方抓住肩膀上下打量了一番,面上露出几分唏嘘几分放心。心念一转,性格洒脱但也有细心之处的白玉堂当即明白了卢方的想法,爽朗一笑,如皓日当空,明明灿灿,驱散了他眼底最后一丝阴霾。

      “老五,一段时间不见,你又长大了。”欣慰地拍拍白玉堂肩膀,卢方夸赞一句,倒没有再和以往那样嘘寒问暖,而是正了神情,“叙旧之语便不多说了,大哥此次来开封找你,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白玉堂不久前才办完包拯交代的事,事情没什么危险,只是较为繁琐,他不眠不休做了三天才做完,还没来得及去向回报便来见卢方了。此时见他面色严肃,白玉堂连忙收起因为疲倦而生出的几分惫懒心理,点了点头:“大哥你说。”

      “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大事……这么说也不对。”卢方微微一笑,斟酌着语句将婚约之事告诉了他。

      “……”

      日光微暖,凉风轻敲。

      微晃的枝叶打下或浓或淡的阴影,在白玉堂因惊愕而瞪大的浅色眼瞳中明灭斑驳。衣摆猎猎,灌满清风的广袖翻飞舒卷,在他抬手捂额时拂过微热的面颊,蓦然将其惊醒。

      豁然倒退两步,白玉堂慌张地摆手,坚定拒绝道:“大哥,这婚约……恕我不能履行!”

      虽然已经猜到他的反应,可真正听他说出口时卢方心中先是一松,而后又感到无奈与头疼。那条件反射的放松,无非是一位兄长对自家白菜快被人拱时的正常反应,无奈和头疼则是针对婚约本身。

      这婚约是早已定下的,莫说白玉堂,就连白锦堂也仅仅是遵照父母生前的约定而已,纵使两家人多年不曾来往,但有信物在手,一般情况下白玉堂是不能拒绝的。

      不过……

      见卢方带了点儿试探意味的目光轻轻落在自己身上,白玉堂头发都快炸起,警惕地再往后退了好长距离,坚决摇头:“大哥,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履行婚约的!我与那位姑娘素昧平生,这婚约又是上一辈单方面的约定,根本没有经过我们的同意,强行将我们绑在一起,只会毁了我们下半生的幸福。大哥,你想看到你弟弟我以后都跟不喜欢的人在一块儿吗?”

      说到最后,白玉堂不惜装可怜,委屈巴巴地瘪嘴眨眼,希望卢方改变主意。

      迎着宝贝弟弟可怜兮兮的眼神,卢方干咳一声,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头发。银白的发丝带着些微凉意,柔软得像小动物的皮毛,手感极好。

      “大哥……怎么会勉强你呢?只是人家姑娘的想法与你可不同啊。”边爱不释手地折腾白玉堂的头发,卢方边纠结地皱眉,想起那位沉默而倔强的秀雅少女,头更疼了,“那位姑娘出身书香门第,是大家闺秀,前不久家道中落,不得已才来陷空岛投靠我们。她原也不赞同这桩婚事,若非碍于父母坚持,早就来退婚了。这一次,她是带着她重病的母亲一起过来的,老夫人病入膏肓,药石无医,生前最后的愿望便是看到女儿出嫁,所以……”

      “所以不是她想嫁给我,而是为了母亲不得不嫁给我?”白玉堂眸底泛起明亮的光芒,笑意重新染上唇角眉梢,一脸轻松,“那就好办了!”

      “好办?”卢方不明所以,“怎么个好办法?”

      狡黠地弯了双眸,白玉堂勾着他肩膀在石桌旁坐下,轻声道:“大哥你想,我与那位姑娘,一个不想娶,一个不愿嫁,如果单是为了让她的母亲安心离去,何必真的谈婚论嫁?老夫人需要一场亲事,我们给她一场亲事就是了。”

      “你的意思莫非是……假成亲?”卢方不是愚钝之人,此刻也明白过来,却不住地摇头,“不成,这不是坏了人家姑娘名节吗?你让人家日后怎么嫁出去。”

      “这好办呐,咱们不大办不就行了?”顺手拿过被卢方捧了许久却一口未喝的茶一饮而尽,白玉堂咂咂嘴,嘟囔了句什么才接着说:“宾客请陷空岛的人,婚事也一切从简,反正只要让老夫人看到她的女儿已经出嫁,有了依靠就好。只要咱们守口如瓶,管好陷空岛那些人的嘴巴,又有谁会知道内情呢?以后啊,咱们多留点心,早日为那姑娘找到夫婿,也算是以另一种方式履行了‘婚约’。”

      卢方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也有些心动:“真能行?”

      “当然了!大哥你就相信我吧!”白玉堂大大咧咧地放下空了的茶杯,冲他眨眨眼,“你先回去跟那姑娘商量,我跟包拯他们说一声,马上就过去。”

      “……好吧。”犹豫半晌,卢方勉强同意了。

      ……

      事不宜迟,跟白玉堂商量好之后,卢方便又匆忙赶回陷空岛去安排一应事宜了。白玉堂也没有阳奉阴违趁机开溜,回房休息了半日,便找包拯把事说了。不过说的不是婚事,只说自己有事要回陷空岛一趟。

      “唔?回陷空岛?”把《名伶杂志》夹在卷宗里偷偷摸摸看的包拯闻言,疑惑地抬头看向他,眸光清澈如洗,“要去很久吗?”

      “也……不会很久。”挠挠头,白玉堂双手环抱着自己的刀,估计了一下说:“最多半个月我就会回来。这段时间也没什么事,开封城里有臭猫看着就够了,我回去办点事儿,耽误不了什么。”

      合上卷宗,包拯不抱希望地问:“我能问你要去办什么事吗?”

      白玉堂眼神无辜地偏向一旁,无声表明了态度。

      “……好吧,我了解了。”摸摸鼻尖,包拯不再多问,“现在就走吗?”

      “嗯,我跟大哥说好的。”白玉堂点头。

      “那你去吧,路上小心。”冲他挥挥爪子,包拯笑嘻嘻地道:“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别客气。对了,你不用跟展昭说一声?他现在在聚福楼吃全鱼宴,听说是他某个粉丝请的客,走之前去他那儿蹭蹭饭吧。”

      提到展昭,包拯一脸羡慕嫉妒恨,白玉堂则是抽了抽嘴角,并不想在演糟心的“假成亲”戏码前被那只臭猫气一顿,心累地摇手以示拒绝,一个闪身消失在门边。

      包拯眨巴眨巴眼,耸耸肩低头继续趁公孙策不在偷看《名伶杂志》。敏锐的直觉不轻不重地敲了一记警钟,却被他忽略了过去。

      (2)

      白玉堂前往陷空岛第六天,在某些事上反应素来比常人慢许多的展昭终于想起来,那只经常在自己眼前晃悠约战的白老鼠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

      走在繁华而喧闹的街道上巡逻,一股柔力环绕身侧轻巧推开包围着自己的少女,展昭黝黑的眼眸中晕开浅浅的不自在,走了一段实在受不住迷妹们的热情,运起轻功跃上屋顶,居高临下地俯瞰这座庄严京都。

      人生百态,喜怒哀乐,糅合成一幅长而繁复的画卷,凝炼为小小的缩影映于他黑白分明的澄澈瞳仁中。黑发随风飘扬,细碎刘海掠过玉白面颊,凉凉的,痒痒的,柔亮的黑愈发衬得他肤色白皙,虽然不及白玉堂透彻的雪白,但要比他看着健康许多。

      盘膝坐下,展昭遥望远处,神色平静淡漠。他如往常无事可做时那般放空思绪,任由心神漫无目的地漂流,作为放松消遣。可今日似乎不大一样,因为他尝试了许多次,都无法顺利进入那种漫游状态,总是莫名其妙便分神,或被自己从未在意过的响动打扰。

      又一次被鸟儿振翅的细微声响惊动,展昭修长浓眉缓慢地蹙起一抹浅浅褶皱,印在隽秀眉眼间颇为突兀。他不是喜欢皱眉的人,这世上能令他皱眉的人事物不多,但此刻,那些一样都未出现,他却破地天荒地皱眉了。

      为何自己会有心神不定的感觉?最近又没有大事发生,开封城上下安定和平,其乐融融,别说案件,就连小摩擦都没有,他在不安什么?

      思来想去毫无头绪,展昭扁扁嘴,决定不折磨自己了,跳下房顶向聚福楼方向奔去——心情不好时,当然要来顿全鱼宴啦!正好将粉丝们送的最后一张打折券用掉!

      兴冲冲来到聚福楼,展昭轻车熟路走上二楼雅间,刚一坐下小二便替他说出“全鱼宴”三字。他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平淡地点头,黑曜石般的眸子折射出绚丽光泽。

      他是熟客,又是开封城内的全民男神,聚福楼自然给予特殊对待,优先为他上菜。以各种手法烹饪而成的与“鱼”有关的菜肴满满当当排了整桌,考虑到他的食量,掌厨还特意做了大份儿的,满屋都弥漫着诱人的香味。

      展昭飞快拿起筷子,目光从左到右缓缓扫视一遍,才朝自己最感兴趣的那道下筷。虽说聚福楼全鱼宴中每一道菜他都喜欢,不过喜欢也分高低,以他的个性,肯定是先从最喜欢的吃起。

      “展~昭~”

      “展护卫。”

      一跌宕起伏,一平和从容的呼唤自雅间外顺着微风飘入,双颊被饭菜塞得鼓鼓囊囊的某猫头也不抬,习以为常地招了下手,头上顶着“蹭饭LV.99”标签的包拯与公孙策便自觉跑了进来,一人拿一副碗筷在他身旁坐下。

      “嗯,聚福楼的菜还是这么好吃。”就着鱼肉扒拉了一大口饭,包拯费力咀嚼着也不忘称赞。

      展昭赞同点头,吃得话也舍不得回。

      公孙策进食的动作比二人优雅得多,慢条斯理的同时速度亦不落分毫。他推了推眼镜,吃到一半忽然顿住,环视周遭一圈,没有看到意料之中的身影时讶然挑眉。

      “今日可真是难得,白少侠竟不在?”有意无意提了一句,说话的时候,公孙策还望了展昭一眼,情理之中没发现他有何反应。

      然而实际上,展昭的猫耳朵已直愣愣竖起,还分出一丝余光盯着二人这边。

      “哦,他说要回陷空岛办事,最多半个月后就会回来。”沉浸于美食中的包拯既不懂公孙策的言外之意,也并未察觉展昭的暗中观察,将白玉堂的说辞复述出来,“现在才过去六天,早着呢。”

      闻言,公孙策又看了看展昭,见他只是埋头吃饭,对自己与包拯的交谈毫无反应,继而再问:“没说什么事?”

      “没有,不过他说不是大事。”包拯再迟钝,被他这么一问再问也感到不对劲了,艰难地从美味的饭菜中抬起头来,澄澈眸中晕开一缕不满:“公孙先生,你今天很关注白玉堂啊?”

      这是吃味了?

      公孙策唇角扬起极浅的弧度,转而抹平,淡淡回道:“也不是很关注,只是白少侠素来与展护卫形影不离,突然不见踪影,有点担心罢了。”

      “仅此而已?”咬着筷子,包拯“虎视眈眈”地看他。

      “吃你的饭!”公孙策夹起一块鱼头砸进他碗里,面无表情,眼中却含了涟漪般的笑意。

      他二人说得无心,但这寥寥数句交谈落入展昭耳里,倒显出几分不同寻常来,至少,他总算知道自己今日的异样因何而起了。

      平常身旁总跟着个话唠似的白玉堂,叽叽喳喳说着自己左耳进右耳出的话,聒噪却意外的不惹人讨厌,久而久之他便习惯了。

      习惯了白玉堂的喋喋不休,习惯了白玉堂被自己逗得炸毛,又在下一刻因为自己一句话而捋顺炸起的毛的粗神经,更习惯了白玉堂温暖如夏日阳光的气息,如今他忽然不在身旁,自己自然就会出现不适应的情况。此前自己一直没能想清楚,大概也是由于太习惯,所以忽略了吧。

      放慢了咀嚼的速度,不知为何,展昭莫名觉得面前的菜肴味道没有以往那么好了。

      “哟,你们都在啊。”手握折扇的庞籍悠然出现于雅间外,他多日未出府,今日突然出现,仍是锦衣华服,面容如玉,通身一派大家少爷的贵气优雅。他缓步走入,见三人神同步地抬手护住自己的碗,不禁翻了个白眼,“防什么防?本少爷还缺一顿全鱼宴吗?不是我说你们,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不出发去陷空岛?再不去来不及啦!”

      “你什么意思?我们为何要去陷空岛?”包拯伸到一半的筷子停在半空,“难道白玉堂那边出事了?”

      公孙策一边把混着酱汁的鱼肉送入口中,一边向庞籍投去疑惑的目光。

      见三人皆是茫然之色,庞籍比他们更加惊讶,哭笑不得地合上折扇:“白玉堂要成亲了,就在五日后。现在陷空岛因为他的婚事几乎乱做一团,江湖上也传遍了,你们居然不知道?”

      包拯一口饭险些喷出去,公孙策的鱼肉哽在喉口。二人只来得及表露出自己的讶异,下一刻就被一声“咔擦”脆响吸引了注意力,庞籍亦闻声望去,就见展昭手中的碗被他捏成了碎片。

      这位遇事冷静沉着,喜怒不形于色(其实是迟钝和呆萌)的展护卫,此刻脸上虽依旧是一副淡然平静的模样,可向来澄净明朗宛若深邃星空的黑眸色泽却陡然转为暗沉浓郁,黑沉沉的透不出一点光。

      雅间中的温度急转直下,转眼间便突破零度。

      “展、展昭?”包拯猛地缩回悬在空中的手,小心翼翼地往公孙策旁边蹭去,冷汗直冒。

      便是社会你公孙先生处于展昭的气场波及范围之下,也不由得背后发毛。他轻轻放下碗筷,拉着包拯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展护卫,冷静,冷静一点。”

      至于庞籍,他已经远远躲到门边,竖起折扇挡住了自己的脸。

      展昭不语,僵坐半晌之后,忽的起身向外走去,周身环绕着冷厉寒气,每一步踏出都仿佛在地面上凝结出无形冰霜。

      庞籍没敢同他打照面,在他走到自己身边前快速避开了。

      展昭初时走得不快,但数步后加快了速度,甚至用上了轻功,颀长身影迅速消失在楼梯转角。

      “……他干什么去?”呆呆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良久,包拯才像刚刚找回自己的声音,咽了口口水艰涩地道。

      公孙策一推眼镜,默然不开口。

      “呃……”庞籍觉得自己很可能闯祸了,干巴巴地答:“可能……去参加白玉堂的……”

      “……”

      三人面面相觑片刻,不约而同大喊:“要出事!”

      (3)

      白玉堂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脸色黑如锅底,周身三米之内生人勿近。

      今日是他与自己定下娃娃亲的姑娘假成亲的日子,但他丝毫不觉得轻松,反而烦闷无比。

      明明已经和那姑娘和哥哥们说好了,婚宴不大办,也尽量不外传,却不知哪个嘴上没把门的家伙将此事传了出去。现在整个江湖的人都知道他锦毛鼠要成亲了,纷纷赶来参加婚宴不说,有好事者还乱传谣言,说他此前一直没有动静,突然成亲是玩儿脱了不得不奉子成婚,编排那姑娘的也不少,话说得很难听。后者几乎都是与陷空岛或者他白玉堂有过争端,抹黑他全凭一张嘴,瞎话张口便来,堵都堵不住。

      这下可好,假成亲快给他们逼成真成亲!若是让他知道泄密的人是谁,他非扒了那人的皮不可!

      “五爷?”

      白玉堂正烦闷着,冷不防听到白福的声音,被吓了一跳。不耐烦地回头,他没好气地隔着门板问:“什么事?”

      “时辰快到了,您快穿上喜服,出门迎亲吧,否则该赶不上吉时了。”白福低沉的声音透过门缝略显模糊,“大爷说了,今日最重要的便是完成这场婚礼,其余诸事,过了这关再论。”

      “他说的倒是轻巧,过了今日还有什么可论的?”白玉堂抿起的淡色薄唇带出沉沉恼意,“好了我知道了,我这就换,你先去忙吧。”

      “是。”白福应声离开。

      长长地叹了口气,白玉堂盯着床上那套做工上乘的大红色喜服许久,不情不愿地换了起来。

      褪去身上穿着的纯白劲衫,只留贴身中衣,他不紧不慢地一件件将喜服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服饰套上,系好腰封,抚平衣领褶皱,不大习惯地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当他即将穿上最后一条薄纱外罩时,房间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一道矫健身影掠入房中。

      “谁!?”白玉堂条件反射将衣服揪成一团旋身看去,眼底杀意一闪而过,却在看清来者时沉淀为讶异,“猫儿?你怎么来了?”

      没错,闯入房间的正是展昭。

      风尘仆仆赶了数日路,展昭形容略有几分狼狈,但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将白玉堂打量一番,明明眼神中不含多少情绪,却让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锦毛鼠白五爷感觉凉风瑟瑟,浑身不自在。

      他并不知道此时的自己是何模样。

      剪裁合身的大红喜服服帖地穿在白玉堂身上,鲜艳的色彩与精美的刺绣皆衬得他肤色如雪,姿容端秀。他长得极好,江湖盛传白五爷容色旖丽并非胡说八道,只是平时他性子太过急躁,气质又十分拒人于千里之外,故而很少有人敢直视他的相貌,也就没有多少人发现。而今天,他收敛了满身利刺,加上盛服衬托,本就不俗的容颜愈发张扬俊美,令人移不开目光。

      展昭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听到白玉堂要成亲那一刻起便浑身不得劲,做什么都有一股子别扭感。赶路途中,他只想着要尽快见到白玉堂,对于在情感方面,身体永远比脑子反应灵敏的御猫来说,这一举动不足为奇。可真正见到人了,他又恨不得掉头就跑。

      展昭从不会退缩,但他的不退缩,不是加持在这方面的。

      “喂,臭猫,你到底怎么了?”见展昭从进来后便只顾着怔怔看着自己,动也不动,话都不说一句,白玉堂不解地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唤回他的神智,不料手刚伸出,便被他抓住了。

      展昭的手冰凉得厉害,又因长时间抓着缰绳而指节僵硬。但这些都不妨碍他紧紧握着白玉堂的手,用力得两人都感到了疼痛。

      “我是来……参加你婚礼的。”杂乱无章的心绪并未反映在脸上,展昭仍是那般无辜的淡然神色,一本正经说着令白玉堂气恼的话,“你太不够意思了,成亲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怕我们吃穷你吗?”

      “……你能不能挑点好听的话说?都这种时候了还不忘惹我生气!”白玉堂心累而无力,甩开他的手拉拉衣领。不过,被展昭这么一闹,他倒是不那么烦躁了,深吸一口气平静下来,“你先到前厅等等吧,我马上过去。”

      刘海从鬓边滑落,掩去展昭黝黑的眼眸。在白玉堂作势要走时,他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强势将人拽回来。

      白玉堂一时不察,也并未防备他,竟被他扯得一个踉跄,直直扑进他怀中。

      展昭比白玉堂稍高一点,摔倒时身体又是倾斜的,所以额头正正磕到了他的下巴,两人同时闷哼出声。

      “臭猫,你干什么……”

      恼怒的白玉堂想挣开展昭的手从他怀里退出,岂料这只猫抓得太紧,而且另一只空着的手得寸进尺地环住他的腰,让他短时间内动弹不得。

      隐隐发觉不妥,白玉堂停下挣扎:“你、你要干什么?”

      “刚才我说错了。”展昭低头认真望进他清亮中带着些许局促和躲闪的眼眸,“我不是来参加你的婚宴的。”

      “……那你来干嘛?”躲开他的视线,白玉堂作死地问道,话一出口他便后悔了,“其实你可以不用回答的……”

      “我是来抢亲的。”展昭一字一顿地道,语调铿锵,重如千钧。

      白玉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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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鼠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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