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曲风荷

95、探消息薛菀入山庄

　　江慎初曲起食指敲了敲薛木青的脑袋：“真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不是我要再考虑一下，是你要再考虑一下。”

　　薛木青抿着唇看向江慎初，江慎初轻叹一声：“我同你一起去，出了什么事，也能互相照应。”

　　薛木青皱眉，她刚想找个理由拒绝，就听得江慎初道：“阿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会担心我，我也会担心你，大家各退一步，共同进退，如何？”

　　薛木青瘪着嘴，不怎么高兴地看着江慎初：“你这是在为难人。”

　　江慎初露出个笑：“是啊，我呢，文不成武不就，能帮到你的确实有限，唯一值得称道的，也不过是随时能为你以螳臂当车，万死不辞。”

　　薛木青深吸了一口气：“江慎初，你……”

　　江慎初笑得眉眼弯弯：“阿菀是不是很感动，不如叫一声慎初哥哥听一听？总是叫我江大人，太生分了。”

　　薛木青摇头，正色道：“没有感动，江大人，你答应过我，还要给我买芙蓉糕、桂花糕和芸豆卷呢，除了你，没有人会给我买这些了。所以，我不需要你为我螳臂当车，我只想你好好活着，活到须发皆白，然后我们一起在院子里吃凉糕、打叶子牌。生死是大事，不论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家国大义，都不要轻言生死。这世间，没有比这更重的东西了。我们可以后悔任何事，独独死亡不行，死人已在六合之外，再没有后悔的余地。”

　　江慎初拉着薛木青的手，十指相扣：“阿菀，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徐客安在汴京的一所私宅里，悄无声息地抬出了一顶灰色的轿子。轿旁跟着一个佝偻的老人，是一张平凡到过目即忘的脸。

　　轿子专挑僻静的巷子走，偶会遇到两个早起出来摆摊的小经济，鼻子灵一点的，会发现轿子里传出若有若无的香味。

　　徐客安人已经在庄子里，他早就听闻这神仙洞府里来往的都是高门权贵，一直想找机会踏进这里。管事的秦娘剥开一个蜜橘，她一双手极漂亮，指如削葱根，却在指甲上涂满黑色的蔻丹，有一种触目惊心的妖艳美感。

　　“徐郎君尝尝这橘子，南方来的，味道不错。”秦娘斜挑了眉眼，看向徐客安。

　　徐客安有几分不安，道了声谢，接过一个橘子，却没有吃。

　　秦娘慢条斯理地吃完一个橘子，才对徐客安道：“你那位美人，我已经派人去接了，不过说句不客气的话，我这里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呢？徐郎君不过是找来了一个体带异乡的西域女子，也敢称是天下第一美人。现在想想，我干嘛要贪你的那颗珠子，答应你把这位美人的名字添到花名册上，现在好了，真有不识货的郎君看上了，我也只能把人带进来了，徐郎君，你准备怎么补偿我呢？”

　　徐客安谄媚地笑了笑：“秦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我能办到。”

　　秦娘噗嗤一笑：“好说，徐郎君名下的那个金银作坊，盘给我如何？”

　　徐客安只犹豫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既然秦娘看上眼了，送给秦娘又何妨？只是……”

　　秦娘以手掩面，眉眼都是风情：“这多不好意思，徐郎君放心，只要你这位美人今日能讨到那位郎君的喜欢，我自会替你引荐。”

　　徐客安长舒了一口气，他手里握的那个橘子，已经被他捏破了个口。

　　这时候的徐客安并不知道，他那安置在别庄的美人早就被人给李代桃僵了。

　　轿子穿过幽黑的山洞，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跨过一个月亮门，进了一处庭院，里头有两个老妇人已经等了多时。

　　轿子落地，一直跟在轿旁的那个老迈的男人伸出手，扶出轿子里的美人。

　　轿帘刚一掀开，就有一股淡香扑鼻，这香味淡如幽兰，却极其勾人。美人一袭红裙，手里捏着一方绣着芍药的手帕，轻纱覆面，黑发如瀑，没有挽髻，只用素色的发带束在脑后。

　　无簪钗环佩，不施粉黛，却倾国倾城。

　　一名老妇人从男人手里接过美人，道：“我来。”

　　她扶着美人进了门内，检查身子，沐浴更衣，重描红妆。美人沐浴时，身上的香味似乎更浓了。

　　老妇人扶着重新打扮一番后的美人，进了一处厢房。那老男人一直等着门口，这时候又跟了上来，老妇人刚想呵斥，那美人却说道：“嬷嬷，让他跟着吧，哑叔不会说话，就在门外就好。”

　　美人的声音柔软得像三月的微风。老妇人们觉得美人奇货可居，略微思索了一会儿，便答应了这个要求。

　　那美人，正是薛木青了。厢房里此时只有她一人，她端正地坐在床沿，内心平静。

　　薛木青在脑海里回顾了一遍过来的路，大概能够猜出这里的布局，前厅后院，依山而建，像一座富丽堂皇的行宫。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薛木青听得一声铃铛响，很快，门便被推开，进来了一个玉色衣衫的小郎君，薛木青打量了他一番，和江慎初年纪相仿，似乎是哪家娇生惯养出来的衙内。

　　这位小郎君喝醉了酒，被人扶了进来，薛木青仍旧坐在床沿，岿然不同。小郎君撵走人，踉跄走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着薛木青，薛木青眉眼上挑，露出个生动的笑来。

　　然后，那小郎君还没反应过来，那美人不过撩了一下手帕，他就感觉脖子一凉，然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薛木青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褪下，手里还拿着那块从进门前一直捏在手里的帕子。

　　她身上的衣裳连同鞋子都被换了新的，唯独这块手帕，因为进门时就被薛木青随手扔在梳妆台前，倒让那两个妇人没有注意到。

　　殊不知，这块手帕上绣的那朵芍药里头，藏了根细小的银针，上头淬了迷药。

　　薛木青看着那小郎君倒下，俯身探了探他的呼吸，确认了他确实陷入昏迷，方提着裙子，走到门外。她打开一条门缝，露出半边脸，笑容明艳，对着门外守着的人道：“劳烦小哥，郎君说想要壶酒。”

　　小哥不疑有他，转身就去拿酒。等着小哥走了几步，薛木青又道：“哑叔，你先走吧，这里没有什么事了。”

　　见四下无人，那男人却迅速钻进了门内，动作敏捷得不像个老迈佝偻的男人。

　　薛木青立刻合上门，哑叔除去脸上装扮出来的老年妆容，原来是江慎初。薛木青倚在门后，看着江慎初，因为紧张，呼吸有几分急促。

　　江慎初将那昏迷的小郎君藏到了床下后，走到薛木青身边，低声道：“上柱国家的庶子，平日里名声坏得不行。”

　　薛木青点点头，却没有说话，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江慎初，心里头有几分后怕。

　　江慎初拉起她的手，薛木青手心已经微微出了汗：“阿菀，别怕。”

　　薛木青毫不犹豫地伸手抱住江慎初，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我现在才晓得害怕，你说，要是哪里出现了一点问题，该怎么办？”

　　江慎初搂紧了薛木青：“哪里都不会出现问题，有我在。”

　　这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似乎还在往这边走：“去看看齐老九要干什么，怎么还让人来拿酒了？”

　　江慎初和薛木青脸色齐齐一变，二人立刻躲到了床上，放下纱幔，江慎初除去外衣，只着中衣，领口不小心被扯开，露出锁骨。薛木青毫不犹豫地扯起锦被，盖到了二人身上。

　　就在这时候，门忽的被推开了。

　　薛木青心跳得有些快，她躲避不及，只能直接趴到了江慎初的身上，一只手撑着床，一只手放到江慎初的耳侧，挡住他半张脸。

　　那说话的人还在往里走：“齐老九？”

　　薛木青怕江慎初被认出来，便低头吻了上去，她的唇很凉，轻轻拂过江慎初温暖的唇角。四目相对，呼吸相闻，江慎初能够闻得到薛木青身上的淡香。

　　她身上的香是用一种来自西域的香油调配而成，抹在手腕上和脖颈后，与体香无异，遇水后，香油化开，香味不减而愈浓。这香味，还是他照着古书给薛木青配出来的，配出来的味道他很喜欢，有草木的清香。

　　薛木青因为紧张，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上柱国家那位小郎君的朋友已经走到了纱幔外，薛木青不小心咬了一下江慎初的唇。

　　见薛木青有些惊惶，江慎初伸出手，放在薛木青的腰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他贴紧薛木青的脸颊，吻得更深。江慎初的双唇温暖，轻柔地化解掉薛木青的不安，那一瞬间，薛木青心跳露了一拍，她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江慎初轻轻地从薛木青的嘴角移开，又落到她的鼻尖、额头，呢喃道：“阿菀，阿菀……”

　　薛木青眼神有几分迷离，她拉住江慎初的衣角。

　　江慎初伸手将薛木青额角的碎发理了理：“那人走了。”

　　薛木青向外看，发现那个一直在叫齐老九的人，不仅走了，还把门带上了。

　　这时候，江慎初忽然翻身，他用胳膊垫着，将薛木青揽到了怀中，薛木青一惊，骤然对上了一双明亮如星辰的眼眸。

　　江慎初弯了弯嘴角，他又凑近亲了薛木青一下：“阿菀，我真是等不及和你成亲了。”

　　薛木青此刻难得有几分笨拙，她握住江慎初的手，脸上微醺。

　　“等等……”薛木青坐直了身子，她伸手推了推后墙，却发现，后墙忽然有些松动。

　　她试着加大了些力气，再推了推，却未想到，整面墙忽然翻转过来，她和江慎初猝不及防跌了出去，落入到一汪温暖的潭水里。

　　薛木青从水里探出个头来，她抹了一把脸：“温泉？”

　　这可真是个极富有情趣的地方啊，可是她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