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子策》曲风荷

5、洞中奇遇美貌娇娘

　　岩洞下面有人。

　　江慎初心跳快了些许，他凝神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住。

　　岩洞下面有人，一个女人。

　　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她背倚山壁，仰着头，半眯着眼睛，目光似有若无、轻飘飘地落在了江慎初身上。

　　江慎初的手下意识地捏紧了自己的衣袍。

　　这实在是个漂亮的女人，而且是江慎初非常喜欢的那种漂亮。

　　蜀地的年轻女孩都喜欢在额前留刘海，她却没有，头发都梳了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巴掌大小的脸。她皮肤极白，五官深邃立体，一双杏仁眼，眼睛很大，眼尾还要微微上翘，再加上俏而挺的鼻子，极漂亮的唇峰——这女人是真的美。

　　不过，这种美，与当世所喜爱的那种文静秀美不同，她美得有点锋利，却又小心掩盖起来，带着微不可察的棱角，让人想起早春北地的第一树梅花，当得起“绝艳”二字。

　　江慎初小心开口：“在下江终，适才不慎掉落岩洞，小娘子无须惊慌，我并非恶人。”

　　柳梢惊闻有人，立刻扯着绳子飞身而下，二人半高的岩洞，他跃下来轻而易举，身姿敏捷如燕。江慎初话音将落，他也稳稳地下了岩洞。

　　若非场合不合适，江终真恨不得为柳梢柳大人拍手叫好。

　　被柳梢的到来吸引了目光，江慎初没瞧见那漂亮的小娘子听见他自报家门时，那一瞬间脸色有多精彩。

　　柳梢下来，将江慎初护在身后，目光凌冽，盯着蹲在岩洞角落的人，虽不言语，杀气毕露。

　　江慎初拉了拉柳梢，示意他不必紧张：“小娘子莫要害怕，这是我的护卫柳梢，本领高强，必能够把我们救出去。”

　　柳梢不置可否，目光依然警惕地落在那女子身上。

　　女子轻轻叹息了一声，靠着另一只手撑着岩壁，慢慢站了起来，姿态虽然狼狈，但有一身好气度。她摔下来时一只胳膊伤到了，坐久了下肢麻痹，站起来颇为不易。

　　她缓了缓，站得稳了，落落大方地朝江慎初行了个礼：“见过二位郎君。”

　　言罢，辛九娘微微抬眼，上下打量了两人一番，不疾不徐地说道“我姓辛，家中行九，此番出门为外祖父采药，不慎跌落岩洞，已在此半日有余。”

　　江慎初见她站起来艰难，又看清了这小娘子是个标致模样，体贴问道：“辛小娘子可是受伤了？”

　　辛九娘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边胳膊，点点头。

　　江慎初推了柳梢一把：“柳梢，你且帮这位小娘子看看伤，若是能治，便帮一帮。”

　　柳梢挑眉，迟疑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江慎初，又看了一眼那辛九娘，点头：“好。”

　　辛九娘左半边胳膊连着肩胛骨那一处，都摔的变形肿大了，若是再不处理，可能整只手臂都要废掉了。

　　辛九娘眉头一跳，却道：“不敢劳烦二位郎君，这点伤，我还能承受得住。还是离开岩洞要紧，不可多耽误时间，若是天黑了，只怕山间更危险。”

　　这分明是拒绝了，可叹江知县实在是善良得很，皱着眉劝说她：“小娘子放心，柳梢治疗跌打损伤，很有一套。你这伤口十分严重，若是再不及时治疗，恐怕有废掉的可能。”

　　辛九娘听了这话，迟疑了一会儿，便松了口，她自己伤得如何，心里清楚的很，那位江郎君的话，可是没有一点夸张：“既然如此，劳烦了。”

　　柳梢闻言，干脆的上前，扶着辛九娘坐了下来，察看她的情况，并道：“不碍事。”

　　柳梢端着辛九娘的手臂，捏了捏，发现果然是脱臼了。然后，他也没说一句多余的话，就迅速用力，为辛九娘正骨。尽管柳梢手法十分利落，但还是疼的辛九娘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江慎初瞧得清楚，小娘子那一瞬间疼的脸色都变了，眼泪出乎本能的就流下来。

　　她一回过神，却用袖子把眼泪擦掉。江慎初不动声色地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头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柳梢便弄好了，他拂了拂袍角，站起来，对辛九娘道：“得罪了。”说罢，他拿出两瓶药，放到辛九娘跟前：“擦在伤口处，活血化瘀。”

　　言罢，柳梢走到岩洞的另一端，背过身去。

　　辛九娘接过药，心情复杂。柳梢眼神里的怀疑与不信任她看得分明，尽管这男人帮她治了伤，但她也……不是很想用他的药。

　　江慎初见柳梢走远，也跟着小跑过去：“等等我啊！小娘子放心，我与柳梢决计不会偷看你擦药的。”

　　江慎初连跑带跳，背影倒是十分活泼。

　　见二人走远，辛九娘打开一罐小药瓶，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她半阖上眼睛，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药瓶口。肩膀上的疼痛像是千万只蚂蚁啃噬，她恨不得就没长这半边胳膊，脑海里江慎初的脸和柳梢的脸过了几个来回，她终于下定了决心，勾了勾嘴角，开始擦药。

　　半盏茶的功夫，辛九娘擦好了药，她往岩洞中间走了两步，脸上挂着轻轻浅浅的笑：“江郎君，柳郎君。”

　　江慎初和柳梢回头，辛九娘遥遥朝那二人屈膝行礼：“此番要多谢两位郎君，两位郎君可是渝州人，能否告知九娘详细地址？待九娘归家后，必有重谢。”

　　柳梢依旧是寡言的，江慎初则是并不在乎这些俗礼。其实，他心中还有些小小的失望，不慎掉落岩洞，见到辛九娘的时候，他还在想，也许他能够在这洞里遇到一个美貌妖怪，从此自有一番爱恨情仇。

　　不过可惜，并无这样的奇遇，这个叫辛九娘的小娘子，身世清白，并非是妖魔鬼怪。但是，知县大人很快振奋过来，救人于危难，亦是一桩美事。

　　江慎初笑道：“辛小娘子不必客气，行走江湖，扶危救急，原本就是我们该做的。举手之劳还要千金重谢，这未免也有损我渝州剑侠独孤浪的威名。”

　　辛九娘眨了眨眼睛，她记得刚刚这位郎君明明说自己姓江名终，渝州剑侠……独孤浪又是什么东西？她自小在渝州长大，好像还没听说过这位剑侠的名号。

　　柳梢乜了一眼江慎初，心道这真是个大傻子。

　　见这二人都不相信自己的身份，江慎初拔出了自己的宝剑“沉水”，古朴宝剑光辉烨烨，哪怕是不懂兵器的人，看见了也觉得肃然。

　　“此乃我的宝剑‘沉水’，我独孤浪，从飘渺虚无中来，要到无尽红尘中去。斩妖除魔，救万民于水火！”

　　要不是手受了伤，辛九娘真想为宝剑在手，豪气万千的剑侠独孤浪鼓掌叫好。

　　柳梢看不下去，脸色一变，冷然道：“剑收了，该上去了。”

　　“哦。”见柳梢脸色不好，江慎初忙收起剑，赔笑道，“柳梢柳梢，你别生气，我就是开个玩笑，看小娘子心情不好，逗她开心。”

　　柳梢轻轻哼了一声，想逗小娘子开心是真，心里有个剑侠梦怕也是真。

　　知县大人真像一个大傻子。

　　柳梢想，端方睿智的江相公是如何教出这样一个孙子的，真实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江慎初问辛九娘：“辛小娘子手可还好，能否上去？”

　　辛九娘点头，又道了一声多谢。

　　柳梢看着辛九娘，这位小娘子不简单。她躲在塌方形成的岩洞里，能够躲避大部分野兽的侵袭。岩洞周围洒了雄黄粉，要知道，秋初的山上，比起猛兽，更令人害怕的是毒蛇。

　　她身边还堆了许多短小的树枝，显然是她单手从岩壁处折下来的，都不粗壮，也不够干燥，她手上有一些细碎新鲜的伤口，可能是为了捡拾易小树枝造成。

　　即使江慎初没有掉进来，她也会点起树枝，还未干透的树枝燃起来会起烟，她爬不上，烟却可以，看到这烟的人会过来查看情况，届时她在大声呼救便可。

　　这法子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可是对于这样一个文弱女子，已是最稳妥的选择了。

　　她很冷静，很坚强，举止谈吐也不俗，这样的女子，让柳梢莫名觉得有点不放心。

　　辛九娘说自己是来采药的，她在将要离开时，还不忘弃了药筐，把她采的药收到药囊里。柳梢匆匆一瞥，发现他并不认识辛九娘采的药。这倒让他有些意外，他也粗通药理，还没见过几株他不认识的草药。

　　柳梢想开口询问，却听得江慎初道：“辛小娘子也好了，那我们上去吧。”

　　柳梢只得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他飞身而上，再次查看了一遍绳索是否固定好了，然后，再同江慎初一起，托着辛九娘上去。

　　江慎初等着辛九娘上去了，自己也利落的爬上来了。他虽然是个金贵出身的衙内，但有一副耐摔打的皮肉，爬上爬下倒是不成问题。

　　被困岩洞一日多，辛九娘终于重见天日。她长长舒了一口气，再次向江慎初和柳梢道谢。

　　江慎初问辛九娘：“小娘子待会要回渝州吗？若是要回渝州的话，待你下山，见着一个叫杨乙郎的人，可请他先送你回城，他若不答应，你便说是我江终的吩咐。”

　　辛九娘摇摇头，含笑道：“多谢江郎君，如今天色已不早了，我恐不能在天黑前赶回渝州，夜路不敢走，怕出什么意外。这里离郭家庄不远，我族中二姐便嫁到了郭家庄去，待会我去郭家庄找我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