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凡间》李栒

1、第 1 章

　　在此之前我只要再修炼15年便可以成仙了，可我实在看不惯仙人的作风——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我宁可在凡间做一棵（或说一丛吧，毕竟已经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长寿的草，因此我停止了修炼，开始悠哉悠哉过着日子。可当我的同伴们一个个离开凡间，到玉皇大帝那边享福了，我的日子也便开始无聊起来，难道我一开始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的旁边便多了一个小女孩，五、六岁的样子。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到我身边来，更不会知道她为什么对我那么好，我刚开始甚至还以为她只是要把我当玩具，可没有，相反的，她只是抚摩着我的叶子，用清水洗去我身上的尘土。我开始注意起她来。我想，也许我的同伴在天上看我可怜，就作法让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来陪我吧。到挺感谢他们的，看来几千年的交情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的，可我还是不解，他们干嘛不事先告诉我呢？
　　就这样，我在她的关照下，又糊里糊涂过了5年。在这5年的时间里，她几乎天天来，而且慢慢的会喃喃自语，我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因为我的耳朵早在几千年的风雨中已经不好使了。我想，她应该十岁了吧。直到有一天，我突然听到有人大声呼喊“玉儿”的时候（我认为是大声呼喊，不然我不可能听见的），她回应了一声，我才知道她叫“玉儿”，于是在我这棵草的心中，这个女孩有了她的名字。
　　有一天，千年不遇的暴风雨来袭，我深扎于泥土之中的根渐渐被山洪冲刷着，我以为我的身躯会离开泥土，因为我还没有做任何准备，而且在这几年女孩的照顾下，我变得有些娇弱。我已经不求上天的朋友们帮忙了，他们也许和其仙女正忙着呢，哪有什么时间来管我这个落难的兄弟呢！可，奇迹出现了，不，应该说玉儿出现了！在我身躯离开泥土的一刹那，她将我抓住，放在她的蓑衣里面，顿时温暖遍布我心……
　　可，我却还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果然，她还是病了，在将我栽入她房间的一个花盆后。我的自责瞬间代替了心中为逃过一劫的庆幸……
　　几天后，玉儿逐渐恢复，她又可以到我身边来讲悄悄话了。
　　于是，我作了一个决定——我要继续修炼，只要再过15年我便可以成仙，到时我可以下凡……
　　八年后，我看到的不再是一个女孩了，她变成了一个姑娘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只是她便得有点忧郁，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偶尔也想，在玉儿的心中应该有一个男子占据了别人无法取代的地位吧。可，我也想照顾她一辈子，只要我成仙的话。
　　仙界满意我的修行成果，决定提前五年让我仙界报到。当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将此消息告诉我时，我异常兴奋，想不到仙界还有仁慈之心，更重要的是再过两年，我便可以化作人形与我的玉儿见面了。
　　接下来便是难熬的两年，玉儿已经快受不了父母的唠叨了，可真的很少有超过18岁还未出嫁的姑娘。我也心急，加紧了修炼，还向我那帮兄弟询问可否让我快点成仙，他们的回答让我非常失望……
　　她渐渐消瘦下去，我于心不忍，每每她在我面前哭泣的时候，我总有安慰她的冲动，可我的沉默却还要延续下去，直到我成仙的那一天。而那一天，在我的期待之下终于来了——
　　我已不记得到底我天上的兄弟有几个人下来，我也忘了到仙界的路上到底有什么美景，也不知道到底有几个神仙姐姐，我只想尽快见到玉帝，我只想尽快得到玉帝的允许可以马上回到凡间，可以尽快见到我的玉儿。
　　果然，玉帝没有反对，因为这样一来我可以不用在仙界白吃白住，可以为他省下一笔不小的开支，于是我就这样回到了人间，前后时间不到一个时辰。可我也有一定的常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啊！人间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我到仙界之前将草的躯体留在玉儿那边，我不想让她在无助时没有可诉说的对象。
　　我回到人间，化作一个书生到玉儿家。
　　显然，她的父母对于我的求婚很是满意，因为他们已经为她操透心了，再等下去，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于是，我便被安排与玉儿见面。
　　玉儿看到我时的目光发直，眼里分明闪烁着喜悦。
　　我暗喜。
　　可，没等我说话，她的目光已经转移了，我感觉到有种淡淡的忧愁在里面。
　　“你走吧。”她起身，目光还是逃离我的视线。
　　我愣住了——为什么会这样子呢？
　　“可为什么呢？”我还是小心地问。
　　“难道你不知道我已经拒绝了很多人了吗？读书人，还是死心吧，我不会嫁给你的。”于是她头也不回便离开了，留下我杵在那边，留给我无限个问号……
　　我的心在破碎，我一直以来的努力在她的拒绝之下白费了！！！天啊，为什么跟我开这样的玩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颓废地走着，漫无目的地逛着，我不知道我的路在何方。我死心了吗？我会轻易放弃吗？可不放弃又有会什么可得的呢？她的心中一定已有所爱了吧！可，竟然这样的话，我至少还想陪伴在她身边，可以每天看见她，看到她的笑与忧，可以让她抚摩着我的叶子，为我拭去身上的灰尘。
　　我的决定是——放弃仙界，重回本尊——草。
　　我的兄弟们对于我的决定诧异不已，但执拗的我岂是他们能说动的！玉帝则没有意见，但是警告我，想再回仙界只有再通过2000年的修炼。我没有异议，于是从仙变回草。也许看我可怜，太上老君还给我一颗药丸，说是治耳朵的，我半信半疑就服用了。
　　正好玉儿回来，这次我第一次听见了开门的声音。她马上走到我的跟前，她的眼眶分明是红的，估计又被她父母训斥了吧，每次婚事没谈成便是一顿臭骂。
　　但同时，我却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接着，她开始说话了——
　　“小草，你知道吗，今天我遇到了一个给我感觉和你很像的人，我差点把他当成你了。可我知道，不可能是你的，你的放纵不羁早在仙界传遍了，你不可能成仙还回来娶我的……”
　　我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我终于知道她当时看到我为什么吃惊，可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我这么多事，伴着疑问我继续听了下去，我想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拒绝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求婚，不管对方是家财万贯，还是地位显赫，是因为我心中一直割舍不下你啊！从我出生，我的脑海里便有种急切想见一棵草的愿望。后来我慢慢恢复了上辈子的记忆，那草就是你。你还记得吗，在很早的时候，你的身旁是有一株花的，我知道也许你早就忘了，可那是我啊！我在一次暴风雨中差点失去生命，是你用你的根紧缠住我，我才得以生还的。后来，我成仙了，我却没看到你，却从你的兄弟那边得知你不想成仙了。之后我决定下凡找你，照顾你，因此我保留了关于你的记忆下凡了……”
　　我已经没办法再听下去了，是她呀，我当时身边那柔弱的那株花！在那场不算大的暴雨中我只是拉了她一把……可为何老天会开这样的玩笑？
　　俱往矣，我的伤心已然于事无补了。
　　仰天欲长啸，只是此时已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