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弄休事索命阁》早凉雨

24、毒蝎血洗（下）

　　议事堂的虞翕并不能动弹，他的脸已经是扭曲的了，两双带着血丝的眼睛睁得圆滚滚，一只睁得大些，一只没有这么大，仿佛下一刻它们就要掉下来。虞翕的嘴也张得离奇，他的嘴巴是歪的，牙头不停地出血，他痴呆地看着前方大门，喉咙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停，眼中的光涣散了，嘴里还不停流着口水……
　　虽然他的身子已经僵硬成这样，而且完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但他脖子上还架着两把锋利的刀，小腹上也抵着一把细长的短剑，而他背后脊椎上，还有一把龙鳞刺！
　　虞翕显然是中了剧毒，而在他身边仍站着四个手拿兵器的人！这四个人分明是想置虞翕于死地，但他们却不着急着动手。
　　议事堂火光一片，熊熊烈焰灼烧着梁柱，平日里头的点灯木架，早已被烧成灰烬。虞翕痴呆而悲哀地看着大门，似乎在等待着谁的到来。

　　外头，也是火光一片，练武场的旗帜也被烧成灰，而平地上也横流着燃油，平地起火。地面温度隔靴尤烫，火场中的青衣男女身影时隐时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大吞噬。虞柳意一边抽泣着一边跑，还不忘记给自己抹眼泪，抹到脸上灰一把，黑一把。而她的另一只手却被姜云崖拉扯着，因为她走得踉跄，由是姜云崖不得不拉她一把。
　　“快到议事堂了，我们快点。”姜云崖目视前方被熊熊燃起的烈焰包裹着的议事堂，笃定道。
　　“嗯！”虞柳意感动地看着他的双眸，郑重地点点头。
　　“希望叔父他没有什么事吧。”姜云崖道。
　　“爹爹他绝对不会有事的！他武功盖世，这个是绝对不用担心的！”虞柳意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果真如此吗？”姜云崖在心中不禁嘲讽了一句，他轻笑了一声。
　　实则，在这个江湖中，武功比虞翕高强的人多的去了。更不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虞翕，不过是他人将局势玩弄在手掌间的一颗微小的沙粒。但，在子女的面前，父亲的形象总是伟大的，不论虞翕变得怎么样，对于虞柳意而言，他始终都是她最爱的父亲，那个可以保护她，又可以将就她的父亲。虞柳意的眼中发出了神圣不可侵蚀的光芒！

　　可惜，虞翕即将遇害，而更加残忍的事实是，下毒手的人还要等待虞柳意的到来，亲自见证这场他们的“杀人盛宴“”！简直道德沦丧！
　　姜云崖终于将虞柳意拉到议事堂，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那是因为兴奋的弧度，因为他即将看到虞柳意遭到最大的精神打击，她也会无条件地相信自己、服从自己！他将会俘虏一个拥有仇恨的少女的心。
　　横木残垣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犹然冒着黑烟。虞柳意看着这所议事堂，眼中却发出了不可觊觎的光芒！她现在心中都充满了希望，因为她相信他的父亲——虞翕，也是这个山庄的主人，一定会帮她解决一切。
　　“爹爹！”她进了长廊，“爹爹你在吗？！”
　　“爹……”她的笑容凝固了——她看见虞翕面目狰狞、痴呆地坐在最高的座位上。虞翕痴痴地笑，口中留着口水，他刚想抬起手，却被一旁的此刻死死按住！虞翕的生命，即将殆尽，但姜云崖却认为，这样的折磨还不够。
　　三日前，他和黎榆说过这样的话：“不够，下毒还不够，我要让她亲眼目睹虞翕死在她面前，最后被大火焚烧到毁灭！这样……虞柳意的心中的善意才会消失殆尽，那时候她会只有仇恨，仇恨和我。”他眼中露出的歹毒之色扫过黎榆，使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现在这个时刻已经来临。
　　四个黑衣人站在虞翕的身旁，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把兵器抵着他的各处要害，虞柳意怔怔地看着这个败局，看着他可怜的父亲，仅仅一眼，“嗤！”一声闷响，虞翕的脖子上插了一把细长的刀，穿过他的喉咙。“嗤嗤！”两声，喉结前那柄细长的剑也穿过他的喉咙，“嗤”最后一声，他背后的那柄龙鳞刺从后刺入他的心脏。其实他的心脏，早已停止跳动，但是杀人的人他们不但要虞翕死透了，还要虞柳意的心也死透了。
　　虞柳意张着嘴，心脏在不停地猛跳，身体了不住地剧烈颤抖！她见了虞翕被下毒至残废后，又被休事楼的人用四把暗器刺死，这血淋淋的一幕，都被她的双眼都清晰地看到了。
　　虞柳意全身发颤，顿时感觉耳鸣、充血、什么都看不见，然后她开始抽搐，跪下来后开始蜷缩……
　　“等等！是不是给太大打击了！”姜云崖一下子晃过神来，好像当年自己府上灭门，也没有这般惨景！姜云崖的手开始颤抖，心也开始颤抖。“我究竟做了什么？！我还是人么？！”姜云崖突然觉得脑子一片混沌，看见蜷缩在地的虞柳意他又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而萧鸣华那句话——“你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似乎也印证了一切……
　　大火无情蔓延和舔舐着，房屋逐渐开始坍塌了，姜云崖冲了过去，将蜷缩着的满脸泪痕的虞柳意用力抱在怀里。姜云崖的眼中窜出点点火花，憎恶与悲痛都像这熊熊烈焰一样，越烧越旺。姜云崖抱着正在哭泣的虞柳意，咬着牙看着前方：“我一定要让他们死……让他们那群自贼人死……一个都不放过！”
　　他说得那些贼人就真的如休事楼胜韬做的一样。也许姜云崖早就将自己的仇恨要一个寄存体寄存了，那个人就是阻碍他入侵中原道路的人——胜韬。
　　这个出生在中原，生长在漠北的青年，幼时全家被灭门，这样大的仇恨，他一直以为可以在消灭了萧鸣雪之后可以消失殆尽的。让人出乎意料的是，萧鸣雪却是为了报家门遭灭之仇而杀了他全家，而且他还保留了姜家唯一的幼子——姜云崖！他陪伴他，教导他，始终如同一个大哥一般的存在。他开始愧疚，但是又觉得深负这多年的仇恨。他在仇恨中长大，仇恨是他汲取生命的源泉。可是，可是现在他的仇恨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名不正言不顺了。这些年来，他一直以一个漠北明教的人的身份去屠杀歧视他的中原人。也许，也许他已经渐渐对自己的身份麻木了，也已经对中原人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我，要杀了你们，一个都不剩！”火光蔓延一片，毒荼与刻薄的话语都印在虞柳意的心里。她紧紧地搂着姜云崖，在他怀里嘤嘤哭泣，找到了最大的依靠。
　　……
　　偌大的虞意山庄在这个漆黑的夜晚里毁于一旦，房屋尽毁，亲人尽离散。
　　虞柳意倒在他的怀里，戴着哭腔，喃喃道：“阿娘呢……阿娘呢……”
　　姜云崖搂着她：“你阿娘，我也不知道……”
　　他知道，他知道！她的阿娘是死于他的手下的。虞翕未发现的秘密，竟然让虞夫人早一步发现了。
　　那天，柳絮飞扬。
　　虞夫人慌忙找到了姜云崖，愤恨地骂他：“你这个狗贼！为什么来我们家？！为什么要觊觎我们柳意！你这个狗贼！”
　　姜云崖微微皱了眉：“我是狗贼？！”
　　虞夫人气得浑身发抖，说：“呵呵！你难道不是吗？中原一片战火都是因你而起的！你赶快给我离开我家！”
　　“离开你家？呵呵呵呵，这里——很快就不是你家了……”姜云崖咯咯地笑着，“你的女儿将会下嫁给我这个狗贼，而虞翕将会被大火烧死，被人残忍灭口。我的话一向很准，你信不信？”姜云崖挑挑眉。
　　“呀！——”虞夫人突然奋起拔簪反手一转，整个人腾空跃起，穿空一刺，刺向姜云崖，她喊道：“你这个狗贼！受死！给我离开……”
　　虞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脖颈被洞穿了，是被一柄竹竿洞穿的。虞夫人的去势被硬生生地拦截断了，她的喉咙发出了“咯咯”的声响，虞夫人决眦，瞠目结舌，她的手仍然在颤抖，她仍旧不死心，但她的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了，但谁又不知，她说的是“离开我家”呢？
　　一个女人，她能为她的家，她的亲人所做的也只有这些。虞夫人虽然也是一个江湖儿女，但她既然嫁了给虞翕，她便是那个将全身心投入到这个虞意山庄、这个家的人。
　　所以，在她觉得来者不善时，在她发觉姜云崖这个明教教主冒充虞翕故人之子的秘密时，她只有第一时间，去拼尽全力救护自己的家！保护虞翕，保护虞柳意，她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的喉咙发出“咯咯”的声音，姜云崖眯着眼看她：“你知道为什么我肯将这一切告诉你么？”他咯咯地笑着，“因为将死之人，何足畏惧……”
　　“啪”一声虞夫人应声而倒下，她的眼神里还带着恐惧与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狗贼要打我们主意……”很多人……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

　　如果一切都虞意山庄的一切都结束了，而蝎子堂的一切都即将开始了。
　　虞意山庄烧毁，蝎子堂过桥，明教毒荼，休事摆布，神仙扰局。这一切，都即将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一句话：惨！
虞意山庄的所有人都是这个江湖惨剧的缩影，也是明教、休事阁、神仙府三者争斗的牺牲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