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双面镜心（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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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更，夜色更深。杨府西边粮仓。
粮仓周遭届时郁郁葱葱的树林，虞柳意、杨舫，以及所有杀手都埋伏树林中。
“想不到府上还有这地方……”杨舫暗自叹道。
虞柳意在其旁，掩住她的嘴，以口型示意：“别出声，这些人的耳朵都灵着呢。”
她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杨舫瞧见了，也不好再说话。
粮仓并不破旧，白色外墙上的泥灰像是新刷不久的，边角出也整齐四方得很，并无缺口以及脱落的迹象。
杨舫冷冷道：“这，应该是新造的。”
“叫了你别说话！”虞柳意推了她一把，却被她用不屑的眼神看着。
粮仓只有一个入口，门前有两个蓝衫人把守，屋顶也有两个蓝衫人，他们在逡巡着。
倏忽“咻——”的一声轻响，屋顶上的两个人突然倒下，而他们的脖子上多了两根银针。
用竹筒吹出连根银针的杀手看了一眼虞柳意，在黑暗中的虞柳意点了点头。
于是竹筒便对准余下两人的喉咙，杀手用力一吹，余下的两个人，也倒下了。
虞柳意定睛地看着那倒下的四个人，她开始数数：“一、二、三……”
黑夜中寂寂无人，只有肃杀的风吹奏着可怕的交响曲。
不知这里还有没有埋伏其他人？
不知倒下的四个人有无引起底下的人的注意？
不知里面是否有吃人的机关？
虞柳意数的是十声里，每个人的心中都惴惴不安。但是每个人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那间屋子。
“九、十。”虞柳意终于数完那十下了，这短短的十声，他们仿佛度过了两盏茶的时间。
虞柳意抬手示意，她率先走出了密林。她压低身子，谨慎地一步一步走向粮仓，右手握紧皮鞭，在她靠近粮仓门口约有十米远处，其余杀手也跟在后头，呈扇形包围粮仓。
而杨舫，却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虞柳意走到门前，背贴紧着门口。随后从腰间掏出一个竹筒，通过门的缝隙将竹筒伸入，她轻轻一吹。
一层的粮仓瞬间弥漫着紫色迷烟，虞柳意再数十声，她的双眸透过门的缝隙瞧着，发现屋内六人悉数倒下。虞柳意微微一笑，等迷烟散尽，她摆手示意，随后推门而进。
虞柳意步入屋内，低头瞧着倒下的六人，逐个狠狠地踢了他们好几下，确认他们都昏了过去，才咂嘴着：“歪瓜裂枣！”
粮仓宽阔，这儿堆放着不少陈旧的米袋，阴暗而潮湿。原先的杀手沿着原来的路线走道暗道前，蹲身正准备打开暗道。
突然他霍然回头！“小心！——”他大喊道。
此刻一个“歪瓜裂枣”瞬间爬起来，他眼疾手快地一手掀翻木桌！这张木桌与这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不同！它格外的重，显然也很稳当。因为就在木桌的底部镶嵌着一个大铁飞轮！“歪瓜裂枣”躲在木桌面后，此刻木桌的飞轮飞快地转动！在周围卷起一阵不小的劲风。身后有些杀手忍不住惊呼一声。
虞柳意怒声喊道：“打开火折子！”
话语未完，在急速转动的铁飞轮中瞬间爆射出上百发银针！均朝同一个方向——虞柳意等人的方向！虞柳意眼风凌厉，抽出皮鞭往上空一扬，又回手一收，转瞬间皮鞭已绞起一个大漩涡！劲风猎猎，神鞭在屋内如发狂的金蛇一样摆动着蛇头。
虞柳意身后的已有五六张火折子被点起，银针密密麻麻地飞过，简直触目惊心！
虞柳意额上细汗不断泌出，长此以往，她恐怕再难支撑下去。
虞柳意大喝一声，使力挥舞长鞭，继续抵挡这些“银色狂蜂”。在暗道处的杀手见机，一剑插入“歪瓜裂枣”蓝衫人的心脏。只见蓝衫人双目微突，死了。
接着杀手使力扭转沉重的木桌，铁飞轮射出银针的方向立马改变，转向另一边白墙。虞柳意将余下的“银色狂蜂”悉数抵挡后，她抹了把脸上的汗，喘着粗气回头看向身后的人，问道：“伤了多少个？”
身后有人应声：“报告头领，两个。”
“哼！”虞柳意冷哼一声，不满地回头。
杨舫看着这触目惊心的一切，暗暗吃惊着：“这个虞柳意……好厉害。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此刻底下人声涌动，显然上面的激战已经引起来下面的人的注意了。在暗道处的杀手立刻掀开暗道。底下的几个蓝衫人也各自拿着武器防备。他们的神情紧张，个个剑拔弩张。
虞柳意喝了一声：“上啊！还愣着干嘛！”
身后的杀手应声：“是！”齐齐窜上前。其中一个夺来镶着铁飞轮的木桌，率先窜进暗道。暗道宽敞，足以容身。杀手窜下后，“银色狂蜂”继续爆射！第二层的蓝衫人个个爆射而亡！他们满身是孔，鲜血从孔中喷涌而出，血流成河。
等到所有人都到了第二层时，只见二层明亮但却很狭窄。
虞柳意扫视一周，微微皱着眉头，暗忖：“怎么会如此简单……”
此刻明亮的灯光突然熄灭！杨舫颤身，见状立马窜到虞柳意身后。
“不妙！”虞柳意喊道。
“头领怎么……”身后一个杀手才开口便已经倒下。
虞柳意暗骂道：“蠢货！”
此刻二层的四个角落突然冒出了四根铁柱。铁柱上坐着四只铜色蟾蜍，蟾蜍一出，张口便是迷烟汹涌澎湃地喷出。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接而蟾蜍闭口，不过须臾，铜蟾蜍双目发红，又喷出数十根银针！
众人的瞳孔不自主地放大，“太可怕了这机关！”杨舫暗暗思忖，一路走来，她的勇气已经被削去了大半，她紧紧地握着内囊的金色圆筒，她发誓：“不到最后关头她绝不用出来！”
“头领！有诈……”另一个人尚未讲完又倒下了。
虞柳意眉头紧皱，暗骂道：“明知有诈还张口！”接着她从怀中掏出一颗金丹，举高用力一甩，金丹被打到地上四分五裂！虽然从碎裂的金丹中悠悠冒出一阵清烟，此烟可驱走毒烟。
眼下四只蟾蜍开始以铁柱中线为轴转动。银针突然从四面八方爆射而来！
……
这，看似是一盘死局！
但在休事楼看来却未必！
此刻五名杀手围成阵型，他们各自提气，掌中凝聚一股强烈的真气，将众人包围在其中。没吸入毒烟的人，毫发无伤。
但以真气聚罩来抵挡银针，终非长久之计！毒针“呼呼”飞来，提气抵挡的众人即将无法抵住，虞柳意妙计一生。
视察周遭，叮嘱道：“各位小心了，等会余下的人全都聚气成罩抵挡火里！”
众人齐齐应声：“是——！”
随后虞柳意从怀里掏出四枚霹雳弹，她一跃而起，夹在两手指缝的霹雳弹齐齐发出！
“轰！！！”几声巨响，狭小的室内形成了巨大的爆炸！四颗霹雳弹不仅将蟾蜍炸裂，几乎将整个地下层都炸裂了！二层地板轰然倒下！
碎石四飞，众人一同落入第三层！
粮仓内一二层都凶险之极，这个囚禁着杨家上下十三人的地方的第三层，恐怕只像是虎口一般，有去无回罢了！
一众人惨战过后，非死即伤……众人跌落在三层地上，四周灰尘扬起。
“咳咳……”声不断。
虞柳意和杨舫眼前灰蒙一片，此刻却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笑声。她们两人凝眸，虞柳意握紧了皮鞭，而杨舫则按住内囊的黄金圆筒！她们盯着前方！
“哈哈哈……”随着尘烟散开，那个笑声诡异的人也逐渐清晰地出现在她们面前。
然而，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的十几个人身形已逐渐清晰地显现在人前。杨舫见到他们，泪声俱下，整个人瘫痪在地，颤抖不已。
尘埃四处飞扬，那个奸毒的人的嘴脸仍在肆意地放声笑着。杨燮满脸污垢，满身污水，但是他静静地坐在地牢里，任由老鼠蟑螂肆意流窜，他，也只有他至今仍能挺直腰杆，绝不倒下！
常言道：男儿有泪不轻弹。然而这个花甲老人，看着全家老少被囚禁在此，最挚爱的女儿为了救自己而甘愿落魄如此！这个老人的眼中含着泪水，激动而不言语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怎么还能够忍住泪水！
这短短的时间内，仿佛过了一年。
这世上，父爱又怎么不是最伟大的！
这个花甲老人，是个铮铮铁骨男子汉！究竟是谁……想要杀他……
杨燮看着虞柳意这群陌生的人，他的嘴角忽然微微勾起一个笑容，他知道，休事楼的人来了。
虞柳意手下非死即伤，已然只剩下五人仍能站立。虞柳意看见敌人后死死地盯住他，站了起来。她转身看着满眼泪水的杨舫，厉声道：“起来啊！干什么，敌人都到了！”
只是穿着一袭红衣的杨舫怔怔地坐在原地，好似一朵凋谢的海棠一般。
虞柳意再也不顾杨舫，她死死地盯着那个紫衣人。
紫衣人咯咯咯地笑着：“不管你们是什么人，明教已经标记了的人，没有人——可以抢得到。”紫衣人的面容突然变得和善，就像扬州佛祖庙里慈祥和蔼的大佛像一样。
紫衣人眯眼笑着，脸上的肉跟着抽动，他张口道：“来吧。”
在这狭隘的空间里，虞柳意又有几分胜算？
虞柳意紧握着皮鞭，下令道：“上！全都上！”
站立着的五个人各施其术，同心协力。第一个杀手翻身起脚，一脚踢向紫衣人的颈部，紫衣人沉气，吃了杀手一脚，却毅然不动！他面上仍旧带着慈祥的笑容，慈祥得瘆人！尤其是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布满灰尘，而又阴森潮湿。
第二个杀手双拳出击，一招双龙出海意图制胜。紫衣人的腋下被重击，但他仍丝毫不动。第三个杀手，起脚狠狠地踢向紫衣人的下罩。众人均瞩目这一刻！
岂料紫衣人只是闷哼一声，然而面色却是未曾变过。
众人齐齐惊呼：“铁布衫！”
紫衣人道：“你们这就完了？轮到我了。”他说话时面上的肉一抽一抽的。
紫衣人突然将双手交叉于胸前聚气，他左手掐住一人腿上穴位，另一手托住他的膝盖，大喝一声将人甩向铁壁。那杀手的头颅“砰！”的一声重重地撞向了铁壁，重重的跌下。铁壁上留下了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接而紫衣人对其他两人双双出掌，二人双双飞出，撞墙而倒下。二人的胸口都留下了紫青於掌印。他们污血飞溅到虞柳意白皙的脸上。
虞柳意惊呼一声！手握皮鞭正欲上前冲击。
杨舫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但此刻她却看见她父亲正面容憔悴，杨燮颤声道：“舫儿……千万不要过来……千万不要……报仇！”
遭受了这么多天的残暴虐待和精神□□囚禁，杨燮的头发白了许多，他一直呼喊着：“舫儿……不要过来……千万不要过来……”
原本打算拾取渔翁之利的杨舫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情感，她内心的情感河水终于要爆发了！杨舫双目通红，她坚毅地掏出怀中的黄金圆筒，向紫衣人怒吼着：“它虽然没有孔雀翎那么厉害——但我不信它杀不了你！”如斯悲怆，如斯决绝，如斯愤恨！
虞柳意还未反应过来，杨舫便旋开圆筒的开关，对着紫衣人的胸膛插过去。她怒目圆睁吼道：“我让你明教！我让你明教！我让你明教囚禁我全家！我让……如今我就杀了你，杀了你！”突然黄金圆筒发出了奇异而夺目的光芒！这光芒足以照亮这个狭窄的空间，闪瞎他们的双眼！
突然杨舫的一对眼睛流下了两行鲜血，狰狞可怖！
虞柳意借此机会一刀斩断枷锁，给了杨燮等人一个了断。
杨燮的眼中仿佛带着不舍……而紫衣人终于倒地，杨舫跌坐在地，她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黑暗和仇恨，这里只剩下空寂。她将会用余下的时间去收拾这个残局。
……
阳光初升，一缕缕烟雾弥漫至擎云阁。
胜韬半眯着眼透过指缝看向远方，他喃喃道：“听虞柳意那丫头说，杨燮一家上下已经死了。”
陆渊就端坐在后边，他啜了一口茶，皱眉道：“恕我愚昧，我实在不知到底是谁买杨燮的命……”
胜韬继续看着远方的初阳，道：“他这么铮铮铁骨好男儿，想不到吧……”
陆渊笑着：“我想韬兄应该不会告诉我，休事楼买命卖命的规矩不可告人这样一个说法，如此简单吧？”
胜韬摩挲着手指，呼出一口气：“呵呵，买下这个铮铮铁骨男子汉的命之人，正是他自己。而且他们命，我只收了他一文钱。”
陆渊手上茶杯不稳，茶水斜斜地倾倒了一些，他诧异道：“怎么会是他？！而且，而且为何交易只有一文钱……”
当初除了前任楼主舟文风遇到的买卖——满庭生是自己买下自己的命之外，一直以来，也没有谁人有这个勇气了。
胜韬笑着道：“之前我不明白，但我现在明白了。虞柳意讲述她在杨府的经过，原来是明教荼毒了杨家。杨家这位老仗为了摆脱明教的束缚，不惜向休事楼买下自己的命，然而他又想自己的女儿活下去，于是结果便是这样了。”胜韬耸耸肩。
陆渊恍然大悟：“真乃汉子。”他向远方敬茶，一饮而尽。
胜韬微笑着看着陆渊，心中默念着：明教、明教……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
远方的太阳，已经升起了。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双面镜心（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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