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老大大，我们不约》烟风遇见

6、第六章

　　安然哭泣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眼泪，这时的夜色已经很沉了，瑟门凯特一直站在不远处院落的入口处看着，躲在暗处跟着瑟门凯特的菲茨杰拉德早就离开了。

　　“小姐……”瑟门凯特看着安然止住了眼泪，才端着已经凉透的饭菜出现在安然的面前。

　　“没事，瑟门凯特，你先下去吧，我一个人静静就好。”安然看着瑟门凯特手里面端着的据说只能贵族吃的浅黑色偏褐的面包片，和已经凉透了的只用白水煮软的几片说不上来的菜叶，刚控制住的泪意又返了上来。

　　呜呜┭┮﹏┭┮呜呜

　　安然艰难的把自己瑟门凯特给自己端过来的面包片就着水煮菜叶塞进了嘴里，干涩的面包片在胡乱咀嚼几下后就被咽到了肚里，惹起一片不适。

　　感受着自己肚中肠胃的不适感，安然眼中打转的泪水更多了。

　　这种肠胃不适的感觉更让安然清楚的认识了这个世界和自己出生长大的世界的区别，不只是社会法制的不同还有生活习惯的不同。想到这里，安然突然冷汗淋漓，毕竟自己习惯了现代社会的精细米面，一朝穿越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即使是能听懂他们的语言，身份也恰巧顶替了一个和自己同样样貌的贵族少女，可在现代社会生活的这么多年养成的生活习惯不可能瞬间转变。

　　想着想着，安然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画面，她因为自身的生活习惯被高高在上的法老阁下发现了，之后，一身金灿灿戎装的法老阁下还有一身白袍的祭祀们围着她又唱又跳，非要让她交出他们的法老王妃，再然后就是艳红色的火焰灼烧在她的身上，带起一片片的疼痛。

　　呜呜呜┭┮﹏┭┮呜呜呜

　　这里好可怕，我要回家。

　　越想越害怕的安然打了个冷颤，从自己脑海的小剧场中回过神来，明明是温暖的季节，安然却狠狠的打了个冷颤。

　　不行，我一定要逃跑，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好好想想应该怎么回到现代社会去，这一刻安然在心底暗暗下了个决定。

　　于是，多年以后，高高在上的法老阿美西斯二世阁下经常性的头痛，起因是他亲爱的妻子大人三天两头的要离家出走，回什么21世纪。

　　不过，那都是后话啦，现在的安然显然对自己顶替的这个身份的未来丈夫十分惧怕和反感。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夜，就连安然都不知道自己什么睡过去的，直到晨曦的阳光刺在她的脸上，暖洋洋的，她才醒过来。

　　“小姐，菲茨杰拉德阁下和诸位迎亲队的大人们都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小姐醒了就可以上路了。”

　　因为地处在热带，所以即使是一天的开始，长时间的阳光照射也是很热的，安然还没有彻底从睡眼朦胧的状态下清醒过来，早就等候在一旁的瑟门凯特就开口说道。

　　“瑟门……瑟门凯特？”

　　安然努力的在刺目的阳光下睁大了自己因为刚睡醒而有些朦胧的双眼，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是，小姐，奴婢在。”

　　听见安然的声音，瑟门凯特的脸隐藏在阳光的背光处，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但她说话的语气很是恭敬，起码在安然听起来是这样的。

　　“瑟门凯特，他们等了多久了？”

　　安然双手撑在阳光照射的有些温热的地面上，坐起了上半身，在斜射的阳光下有些微眯着眼睛看着站立着的瑟门凯特。

　　“回小姐的话，已经等候了有很久了。”

　　瑟门凯特站立着垂下头看着刚睡醒的安然，眼中的神色莫名异常。

　　“瑟门凯特，你……”

　　安然抬起一只手挡在自己的额头，在手掌的影子中睁开了自己的双眼，把瑟门凯特看向自己有些复杂莫名的眼神尽收眼底。

　　“小姐，衣饰都已经准备好了，再不换的话，菲茨杰拉德阁下要唤人来催了。”

　　还没等安然把话说完，瑟门凯特就收敛了自己的眼神，垂低了头任由光照下的阴影遮住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只是说话的语气让安然感觉自己刚才看见的好像都是幻觉。

　　“好吧，瑟门凯特，你扶我起来吧。”

　　虽然话语被瑟门凯特打断，但是疑问已经埋进心底，只等着适合的时机发芽长大。

　　“是，小姐。”

　　闻言，瑟门凯特半蹲下身子，伸出手扶住安然的胳膊，顺着安然站起身的方向用力扶起了坐在地上的安然。

　　安然站直身子，为着自己刚才放在心底的疑问又转过头仔细的看了看瑟门凯特脸上的表情，发现再看不见刚才注视自己的那种莫名的视线。

　　“小姐，是先洗漱用膳还是先换上婚袍？”

　　瑟门凯特没有回避安然打量自己的目光，脸上恭敬的表情丝毫没有任何改动，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安然自己的一场梦，一场幻觉。

　　“先换上婚袍吧，早膳的话，在车上能吃就在车上吃吧，勿要耽误了菲茨杰拉德他们的行程，免得被法老阁下责骂。”

　　听了瑟门凯特的问话，安然想起自己昨夜吃的那些干面包和水煮烂菜叶，不由的颤了颤，决定先换上瑟门凯特嘴中的婚袍，再说用早膳的事情吧。而且，安然自己也是对于这个时期的婚袍很是好奇，毕竟有些东西，即使有人想要刻意的去保存下来，可还是会随着历史的车轮不断前进而丢失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安然素来不是什么能委屈自己的性格，可问题是她现在所处的环境和这里的文明水平，只能是委屈着自己来适应了。不过，能晚些就晚些吧。

　　想到这里，即使安然现在的腹中空空如也，正在不停的小声抗议，可安然还是十分的不愿意去吃那些在自己看来很差但在这里的人们眼中很棒的食物。所幸，还有瑟门凯特嘴里说的婚袍能让自己提起的好奇心掩盖住空腹的饥饿感。

　　可是等着安然真正看见瑟门凯特嘴中的婚袍时，除了满足的好奇心之外，安然还被这件散发着这时劳动人民思想结晶的婚袍震撼到了。

　　在2020年，虽然人们结婚时普遍喜欢选择古华时那种绣花精致的礼服去操办婚宴，但更多的人内心里还是喜欢披上洁白的婚纱走进教堂，由天主见证自己婚姻的缔结。

　　自然不是说古华时的礼服不被广大人民喜欢，只是在时间的长河中，那种结婚必须要遵循古训的思想早就被时尚、历史等车轮的行驶压成了粉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充满时尚的结婚思想。

　　所以，在2020年就一直单身的安然自然是没有见过什么古华时的礼服，即使身边的朋友也大多是选择了带有时尚和西方风情的白色婚纱。

　　这也导致了安然在见到这件纯手工缝制的婚袍时内心所受到的震撼，和脑海中浮现的惊讶之情。

　　该怎么形容这件婚袍呢，安然在自己不算贫瘠的词汇库中努力搜索，也是无劳的白用功。因为，在这件婚袍面前，恐怕所有的美好形容词都无法匹配。

　　被染成大红色的织锦缎婚袍层层叠叠的置放在自己前几日睡着的床上，如同一朵正要绽放的红莲，摇曳着自己的花瓣，美极了。

　　瑟门凯特没有理会安然眼中所吐露的震撼和感叹，默默地从安然身后走出来，走到床边，从层层叠叠的织锦缎婚袍中依次拿出了一件淡红色罩衫、一件浅红色的统状束衣，一条大红色的披肩。

　　“小姐，先洗漱吧。”

　　等把层层叠叠的婚袍变成一件件排放整齐搭在手臂弯之后，瑟门凯特转过身子对着安然说道。

　　“好。”

　　知道瑟门凯特出声，安然才从被婚袍震撼到的思维里抽出来，看着瑟门凯特臂弯中自然垂坠的婚袍三件套，安然有些莫名的黯然，就好像是……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不应该是这样的，这样的出现。

　　得到安然的答案，瑟门凯特小心的护着自己臂弯处搭着的三件婚袍，走到梳妆的地方，把三件婚袍从她的臂弯处转移到了墙壁上钉着的装饰挂钩上。

　　随后，瑟门凯特把漱口用的柳条枝和粗盐粒还有盛着水的陶杯端到了安然的面前，递到安然的手心里，再把早就准备好的麻布毛巾搭在肩上，捧起一个不太大的陶盆走到安然的面前半蹲下身子，方便安然把漱过口的水吐在陶盆中。

　　“……”

　　即使是已经被这样服侍了不下十几天，可安然还是对于眼前的这个画面有些接触不良。

　　但安然也知道，如果自己强行命令瑟门凯特起来，不必这么服侍她，那瑟门凯特也会按照自己的话去执行，可依着这里的大贵族之女的性格，这种事情根本就不会发生，更别提自己动手做事了。

　　安然也清楚的意识，现在这种平静都是基于自己占据的这个大贵族之女的身份，如果一旦暴露了什么不符合大贵族之女性格和做法的事情，那么自己或许会被当成什么邪祟鬼魅送到神庙也说不定。

　　而且这个时期的人民信仰都十分的纯粹，万一这神庙里号称能沟通神灵的祭祀们真的有什么法力的话，自己这种从未来穿越过来的一定会被抓走，被实施什么刑罚。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安然在瑟门凯特的服侍下用柳枝蘸着粗盐粒清洁了牙齿，用麻布毛巾沾湿了露水擦拭了脸颊。

　　“小姐，请站立过来，奴婢要服侍小姐穿婚袍了。”

　　瑟门凯特在安然洗漱完以后，收走了安然手上拿着的柳枝和陶杯，把陶盆什么的都放好以后，才走到安然的身边指着挂着三件套婚袍的那面墙说道。

　　“……”

　　安然看了一眼挂在墙壁上因为地心引力自然垂坠的三件被染得不同程度的红色婚袍，仿佛看见那三件婚袍变成了一个金发男子背光站在那里，微笑着对自己伸出手，耐心的等待着自己把手放上去，然后十指相扣，白头到老。安然内心中突然涌现的情感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如何宣泄，只能随着眼角的晶莹一起划过脸颊滴落在空白的地面上，留下历史的见证。

　　一瞬间，安然泪如雨下。

　　即使是安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看见那样的情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看见那个背光站立的金发男子以后，内心深处被深深掩埋的孤独突然一下子被紧紧的填满了，幸福的不能自已。

　　多年以后，安然靠在拉美西斯二世的怀里，听着拉美西斯二世富有磁性的声音贴着自己的耳边一遍又一遍的讲述着那些等待自己的时间有多么的难熬，等待的人内心深处有多么的荒芜，安然才领悟到自己为什么在这一刻突然泪如雨下。

　　“小姐？小姐！小姐！！小姐！！！”

　　瑟门凯特一开始没有看着安然的脸，只是在时间流逝了片刻后，安然还没有动作时，有些疑惑的悄悄看了安然一眼，这才把安然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收入了眼底，还有那突如其来的眼泪。

　　“啊？啊！没事……只是……只是想着要离开自己习惯的地方了，一时之间……有些不太适应……”

　　在瑟门凯特一声比一声高的呼唤下，安然从那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在瑟门凯特有些疑惑的眼神中，结结巴巴的解释了一句。

　　“小姐，您是伟大的法老殿下的妻子，不管是什么要求，伟大的法老殿下都会让您满意的。”

　　闻言，瑟门凯特眼神中的疑惑消退了，取而代之的是安然初醒时在院落中阳光照射下见到的那种复杂的眼神。

　　“是么？”

　　安然上前走了两步，走到婚袍的前面，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婚袍上金线绣着的莲花与纸莎草的纹路，仿佛在抚摸什么珍贵的易碎的宝贝，吐出的话语却淡的让距离她十分近的瑟门凯特都差点没听见。

　　“瑟门凯特，给我换上这件婚袍吧。”

　　细细的轻柔的抚摸了片刻后，安然长长的叹息一声，收回了手，展开双臂对着瑟门凯特说道。

　　“是，小姐。”

　　应完，瑟门凯特就上前一步，拿下淡红色的罩衫搭在肩上，才转过身把安然现在身上穿着的一一褪去。

　　“瑟门凯特，我美么？”

　　在瑟门凯特的服侍下，安然穿上了那三件做工精美，染色均匀的婚袍，戴上了婚袍配套的腰链和首饰，乌黑的长发温顺的披散在肩上，如同一匹黑色的锦缎顺滑。

　　“回小姐的话，在瑟门凯特的眼里您是最美的。”

　　听见安然的问话，瑟门凯特停下整理安然衣裙的动作，看着安然的眼睛，认真的一字一字的说道。

　　“是么？”

　　听见瑟门凯特的答案，安然闭了闭眼，有些不想看瑟门凯特脸上和眼睛深处的认真。

　　毕竟在此刻瑟门凯特的眼中，穿着婚袍的她就是瑟门凯特一直侍奉的小姐，下埃及大贵族图堪斯之女伊斯诺弗特，是现任法老拉美西斯二世即将过门的妻子，而不是真正的来自2020年的她——安然。

　　想到这里，安然有些嘲讽的笑了笑，没想到自己在2020年那个时代生活了那么多年没有结婚，没有恋爱，结果一朝穿越，却即将嫁为人妇，锁入深宫，和几个或者几百个女人一起共享丈夫。

　　“瑟门凯特，跟着我去底比斯真的会好么？”

　　安然从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挣扎出来，睁开眼，感受到瑟门凯特依旧认真的看着自己的眼神，垂下头看着自己垂坠下的发尾张嘴问到。

　　“小姐，瑟门凯特发过誓，要一直一直的侍奉在您左右，无论您走到哪里，瑟门凯特都将是您最忠实的女仆。”

　　说话的时候，瑟门凯特看着安然的眼神中认真不变，却在话语结束前又添上了几分忠诚。

　　“是么？”

　　这两个字大概是安然来到这里以后说的最多的两个字，虽然想要问的问题和心底的疑问都皆不同，但是这两个字确实安然最能表达自己迷茫的问句。

　　在这个时代，伟大的法老拉美西斯二世阁下真的会看中我顶替的这个身份么？

　　我真的长得很美么？穿上婚袍的我是不是很美么？

　　跟着我，你就能过得好么，瑟门凯特？

　　这一切问题的答案，安然都不得而知，只能是在瑟门凯特给了自己肯定的答案后，轻飘飘的问出一句“是么？”，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别人亦或是询问这些被信仰着却沉默无声的神祇。可生活真的就会像答案那般肯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