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游 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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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游说
每一个人都根据大巫的指示，用药汤撤底擦洗了身体，能换衣服的也都换了衣服。剩下的药汤，依据巫师的指示，泼洒在市集的周围四处。
但也就在当天傍晚，那些奴隶市场的奴隶中，有人发病了。
先是开始感觉喉咙痛，接着发起高烧，然後腹泻。
到了第二天早上，已经又有十几个人开始了相同的症状。
好在己回昨天努力的组织运作，今天已经产生了初步效果。每个人都知道要合作才能求生，也知道自己该做些什麽，於是物资与工作分配得井然有序，情况还算是慌而不乱。
病人被迅速的送到一旁，与其馀人隔离开来，由他们的亲友照顾着。
一早建材及工具就已运到，奴隶们也已组织起来，开始听着工匠的命令执行工作。集市的中心将盖起给病人用的棚子，外围则分成邑人丶众人与奴隶三区。贵族因为人少，又无人服侍，就暂住在邑人的区里，只是给了他们每人一大块属於自己的空间，用草帘隔开。
大巫又令人送过来一大捆的艾叶 (注1)，要他们每人拿一支佩戴在身上。
周围每一个人都在忙。即使是在忙碌之间的短暂空闲时间，也不停的在向先祖或神灵们祷告着。
姒华和己朔也很想要帮上点忙。
所以，他们一早便依着己回的嘱咐，去了那位贵族的车前求见。
「有莘国马卫姒效的嫡女，姒华求见。」
她朗声说出了父亲的头衔。己朔才知道，原来她的父亲是有莘国的马卫，那是护卫有莘国主的武官啊。地位虽然不算非常高，但也是一国之主的身边亲信才是。那怎麽会那麽穷呢？
车里的人迟疑了一下，叹了一口气，终於还是说了：「……请进来吧。」
同样是贵族，必须保持礼仪，客气对待。而且她年纪幼小，比较不容易受到排斥，这点早在己回的算计之中。
己朔掀了帘子扶她进了车厢，见到车内盘膝而坐的，是一位十八丶九岁的瘦弱男人，双颊微微有些凹陷，苍色缎子的衣上缀满了刺绣的山川与鸟纹，腰带系着一串精致的佩玉。手指既细且白，脸色却有些发青，看来就是非常娇生惯养的模样。
他看到己朔也跟了进来，有点不高兴的皱了皱眉，不过大概是看在姒华的面子上，并没有说什麽。
姒华不慌不忙的跪坐下来，看得出她很有教养，也见过世面：「请问，我该如何称呼您？」
「我是虞侯的季子 (注2)，我叫妫 (音『规』) 均。」他说。声音有点儿哑，眼睛还红红肿肿的，昨天该是哭了一整夜。
「很荣幸认识您。是这样的，因为现在在这里，贵族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人了。我想看看您这里有什麽需要，或许我可以帮得上忙？」姒华说。
「妳……想帮我的忙？」妫均瞪大了眼。
当一个人，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糟糕状况，正在惊惶失措之时，突然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处在同样状况的十岁小女孩，冷静的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觉得惊讶也是很自然的事。
「不只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帮大家。」
不理会他的惊讶，姒华看了一眼己朔，再回头看着妫均说：
「如果想要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我们需要能够争取更多的用品丶药品，巫师的祈祷以及芮国政府的帮助。而争取这些，由身分高贵的贵族出面交涉，效果会更好。」
这是昨天才刚从己回那里学到的，姒华算是现学现卖。
「跟谁交涉？跟那个芮国大巫？」妫均露出了恐怖的神情，整个身子向後一缩：「我不要！」
「可是我们必须活命……」
「我不要！我不能！她……昨天……昨天那样就杀了姬成！」
说完眼泪又掉了下来：「姬成是我的表兄，我们算是一起长大的。他人虽然冲动了一点，但其实是个最好的好人哪！若不是我昨天坚持要来逛集市，他也不会……天啊！好惨啊！」
一面说，一面拿出了已经皱巴巴的手绢，擤了擤鼻子。
「对於令表兄的事，我也感到非常难过。但我们是不是应该……」
「要是我出门前有好好卜一下就好了。平常都是虞国的卜官，为我每次的出门卜卦，但这次逛集市是临时决定的，自己随便一卜就决定了。妳一定这次出门前也没有好好卜卦，对不对？下次出门，一定要找个有经验的卜官来为我占卜。啊──还能有下一次吗？我好惨啊，身边连个贴心的奴隶都没有，这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的事……」
「那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了。现在这里有许多人，他们都需要……」
「都已经死定了，还有什麽好说的？我完了，我完了！天要亡我，天要亡我啊！妳们这些人，只不过是上天给我和表兄的陪葬而已。」
眼看着姒华和妫均两人的表现，己朔觉得，这两个人的年龄真应该颠倒过来才对。
「您真已经决定要去死了吗？」眼看着姒华没法控制局面，这时顾不得礼节，己朔插嘴了。
「你这邑人，怎麽这麽无礼！」妫均指着己朔，看了看姒华，似乎期待着她会斥责这个人。
可是姒华却微笑着，还朝着己朔点了点头，表示嘉许。
「小人惶恐。」他的嘴上这样说，但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什麽『惶恐』来：「小人现在确是无礼。但您若是什麽也不做，恐怕在您死以前，在您身上，就会发生更多更无礼的事情。即使已经决定了要去死，高贵的您，也不该死得太过难看。小人就是为了这个，才斗胆犯颜直谏於您的！」
「什麽意思？」妫均真的生气了。他可是虞侯和夫人最宠爱的幼子，别说是个邑人，整个虞国上下的所有贵族，都还没有人跟他这样讲过话。要是有随从在身边，早叫人把他打出去了。
「您有没有想过，许多人在临死之前，是不会太在乎以下犯上的。或许您还没死，他们就会争着上来，抢夺您的衣物玉饰什麽的，恐怕就连您的亵衣，都是他们没见过的希罕玩意儿哪……」
「我可是拥有舜帝的血脉，即使死後，也还是由我来统治你们，凭什麽以下犯上？」他嘴上很硬，但连姒华都看得出来，他已经在害怕了。
「小人知道，小人不敢。但就是有些愚民，尤其是奴隶，他们蒙昧无知，无法教化。这种人，他们死前，是什麽事都做得出来的。如果您不希望在您还没有断气之前，他们就把脏手伸向您……」
「不行！那怎麽可以？」他几乎在尖叫：「贵族的尊严，是决不容许被亵渎的！芮国也不会坐视这种事发生！」
「您也看见了，芮国的兵丁也不敢进来这里啊。我们是很愿意拼死保护您的安全。唉，但我们这些邑人，算算也不过才几十个，又没武器，实在是寡不敌众啊。」己朔做出无奈的表情。
「那……那要怎麽办？」妫均的左手开始在撕扯右手的袖子，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在这集市里，本来是有个官员的，还有十几个配了武器的军士在。如果他们能和我们邑人一起合作，用心维持秩序，就是一股很大的力量。」说到这里，重重叹了口气：「可惜，他们不是几个邑人或是小女孩就可以使唤得动的……」
「我这就去命令他们！」
「需不需要请我的叔父来帮助您？」己朔用很小心又体贴的语气说：「他很擅长跟这些小人物们沟通，您大可不必降尊纾贵的去直接指挥每一个人。您只要能支持他，做他的後盾就行了，他一定会为了您的安全尽心尽力的。」
「那就把他叫来让我看看！」
「是！」己朔答应的很乾脆。
这样应该已经可以了。只要他有合作的意愿，又肯接见叔父，剩下的回叔他自己应该都可以搞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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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朝小百科》
注1艾叶：虽不知是否商朝时已经在用，但它确实是天然的杀菌剂，很早便在使用，而且在中国非常普及，是路边随处可见可采的草。用它泡过的水来沐浴，应该确能达到某种杀菌效果。商代的巫，并非是只懂得装神弄鬼的一群人，他们是中国最早发展中医丶天文历法丶文学诗歌等等各门学科的，有真才实学的人。
注2虞侯的季子：虞国是舜的部族有虞氏的後代，国姓是妫 (音『规』)。当时人常把儿子用伯丶仲丶叔丶季来排次序，季子就是说他是虞侯的第四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游 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