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剑》苏稚如

19、第19章

　　闻佳音在院子里锻炼。

　　楼上还有些东西没整理完，但她一想到接下来要和齐云泽“同居”，心绪就格外难以平静。下楼练了会儿基本功，又打了一段太极拳，这才感觉自己舒服了些。

　　她看着外面的马路犹豫要不要再去跑两圈，忽然间，一道似乎捏着嗓子喊出来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

　　“救命啊！！！”

　　叫声之凄惨令人侧目。

　　可惜音量不高，这里是别墅区，人人独门独户的，又分散着，有些还不一定住了人——富人们买几栋闲置着想起来偶尔住住也是常态，保安离得也远，如果不是凑巧被她听见，估计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既然碰上了，总要过去看一看。

　　她凝神倾听着，又过了几秒钟，叫声再度响起。这一回比前一声更有气无力，甚至声音断断续续，乍一听有种上气不接下气的感觉，仿佛呼救者下一秒就不行了。

　　闻佳音锁定了一个方向，整个人宛如一匹猎豹冲了出去。

　　声音在别墅区的外围，翻过栏杆还有一条两三米宽的人造河，绕路过去说不定黄花菜都凉了。她丈量了一下围栏高度，后退两米，助跑了几步，猴子似的噌地窜上栏杆，没有丝毫停顿，蹲在栏杆上脚下猛一发力，借着栏杆反震的惯性，整个人如同飞一般从小河上方滑过，落地顺势一滚，卸去了冲劲。

　　抬起头，一辆几乎被夜色笼罩的奥迪车冲入了她的视线。

　　车门洞开，一条大长腿从车里伸了出来，皮鞋在地上艰难地磨蹭着向前。他的上半身只有一半探到了车外，脖子处有一双女人的手，十指殷红，像一把钳子把他死死地勒住。他拼命挣扎却很难见效，每次冲出去了一点，又被车里的人拖回去……

　　闻佳音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一惊，眼看周景澄用来扯开对方的手有些无力地往下垂，千钧一发之际，她想也不想地冲过去，抓住那只苍白的手用力一折。

　　咔嚓一声。

　　女人一只手腕脱臼，掐着周景澄的力道一下子轻了。

　　这一轻就有了可趁之机。

　　新鲜的空气猛然灌进胸肺，周景澄不住地咳嗽起来。

　　他看着闻佳音，宛如在看一个从天而降的正义女神，感动得热泪盈眶，手下动作也不慢，立刻掰住了红裙女人的另一只手，用力地一根根撬开手指。

　　红裙女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在他用力掰扯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收回了手。

　　闻佳音趁势拉住周景澄一条胳膊将他往外猛地一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从车里像拔萝卜一样拔了出来，后面一个红色身影穿过车顶与车座的间隙，鱼跃而出，直扑周景澄。

　　啪！

　　闻佳音一脚踢出，正中红裙女人的腹部。

　　和上次见到的那个盔甲武士不同，这个女人的身体与正常人无异，也还有痛觉，被一脚踢中，她身子歪了歪，下意识护住了小腹才接着继续冲锋。

　　原本闻佳音看她小腹隆起，还为自己打了个孕妇感到愧疚，周景澄在边上缓过气就使劲叨叨着：“她是鬼！她是鬼！”

　　鬼哪有实体？

　　闻佳音不置可否，却也看出了这红裙女人不正常。

　　她那一脚下去就是实木的板都能碎，普通壮年男人不穿护具都不敢硬捱，何况区区一个孕妇的肚子。就冲她没事人一样地继续进攻，闻佳音就知道这女人铁定不正常。

　　更别说她的肚子里有东西左突右晃，看起来好像随时会爆炸……

　　但只要身体还是人，那攻击就还有效。

　　思绪转得飞快，电光火石间闻佳音和这女人又过了几招。

　　周景澄在边上瑟瑟发抖地看着，既怕闻佳音打不过红裙女人想出声加个油，又怕自己一开口T了怪，皮薄血脆，没过两秒就扑街。

　　他借着车门的掩护，默默地蹲在地上试图摸索出点有用的东西。比如说粗点的树枝也好，沙土也行，最好能是块板砖，总之有攻击力就成。

　　手指从粗粝的土地上摸过，忽然他摸到了一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有点像是……板砖？

　　居然真的有板砖！

　　周景澄心里一喜，随即有了一个新的问题——武器有了，他应该怎么用呢？

　　思索时，闻佳音和红裙女人暂时分开了一瞬。红裙女人中了一记横踢，踉跄倒退了几步，差一点靠到车门上。周景澄目光一亮，抓起板砖站起来朝着她的后脑拍过去——

　　“妖孽！看砖！”

　　闻佳音：“……”

　　白痴，动手前别说话啊。

　　……

　　黑手自然是没下成功。

　　古往今来，如果每一个准备暗下黑手的人都像周景澄这么嚎一嗓子的话，可能整个中华历史都会被改写。

　　黑手的真谛在于悄无声息，这样敌人才不会有所防备。

　　像周景澄这样出声提醒了敌人，暴露自己位置的，要不是知道他是受害者，闻佳音还以为是自己人中出了一个奸细呢。

　　送人头也不是这么上赶着的。

　　被敌人放翻也可以说是意料之中了。

　　闻佳音看着躺在地上的周景澄，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出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大事不妙，可偏偏她和红裙女人离得有些距离，一时救援不及，只能眼睁睁红裙女人五指成爪朝着周景澄的喉咙挥去。

　　要不是齐云泽及时赶到，红裙女人似乎有着某种天然的畏惧感，丢下周景澄跑了，现在的红毛可能已经凉透了。

　　瞥瞥周景澄，他一头红毛像霜打过一样，蔫了吧唧地垂下贴在脸颊两侧，双眼无神望天，嘴里小声喃喃着，闻佳音凑近一听，说的是：“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

　　活五百年你是想进博物馆了咋的？

　　她抓起周景澄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微微使劲将他扶了起来。走时，她又往红裙女人跑的方向看了一眼。

　　齐云泽去追她了，应该不要紧吧？

　　……

　　离云水间别墅区不远恰好有片小松林，房地产商宣传的时候还打出过旗号，称自己是“有山有水有树林”，山是别墅区后的一个小土坡，水是门前一条人造小河加上再远一点的江流，树林指的就是眼前这片小松林，当初很是吸引了一波热爱回归自然的成功人士。

　　可只有来了才知道，这片小松林稀稀拉拉，站在这一头，一眼就能望穿另一头。

　　红裙女人跑得很快，却不成章法。她跑进了小松林，好像没有理智一般，在里面绕了几圈，死活出不去。

　　齐云泽很快追了过来。

　　听见他的脚步声，红裙女人转过身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忽然两手扣住了自己的肚子，用力地挤压着往上推。

　　她的脸上又现出了一种扭曲的状态，痛苦、后悔、挣扎以及绝望。

　　齐云泽暗道不好，扬手一招，流云剑现身。

　　红裙女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张嘴一吐，一道黑影从她口中吐了出来。黑影看起来像是人形，在空中打了旋，立刻朝着林外远遁。流云剑如一道白色匹练直追而上，凌空一剑，却只削去了一缕黑烟。

　　再看红裙女人，已经倒在地上气息全无，脸上挂着安详的笑容，像是在做一场美梦。

　　失去了黑影的踪迹，流云剑在空中不甘心地逗留了一阵，转悠了两圈后郁闷地回到了齐云泽手中，气哼哼的：“本剑很委屈。”

　　从前利剑出鞘，可没有失手的时候。

　　齐云泽没有说话，凝神看着红裙女人的尸体，半晌，他面色阴沉地说出了三个字。

　　“养邪神。”

　　……

　　齐云泽还在江山剑宗时，曾经见过不少的魔修。虽然每个魔修的手段都极为残忍，踏着无数人的尸骨修炼，但其中有一种修炼的法子格外阴损。

　　这种法子就是养邪神。

　　所谓邪神并不是真正的神，而是魔修分出的一缕灵魂。这缕邪灵可以附着在他人身上，吸食宿主的精血，同时也可以控制宿主去吸食其他人的精血，通过采补、吞噬等方式来壮大自身。等到这缕邪灵强大到可以称为“邪神”的时候，它就已经趋于成熟，可以脱离宿主，回到魔修那里，成为他力量的一部分。

　　因为这种方法对魔修而言十分便利，又因为只要有一缕邪灵不灭，魔修依然能通过那缕邪灵复生，所以这个修行法子曾经在魔修间广为流行，被此法所害的人也数不胜数。

　　有段时间，魔修猖狂于世，正道之人狼狈如丧家之犬，普通百姓生死存亡譬如牲畜，天下一片混乱，全是因这修炼方法为魔修们速成了一大批高手。如果不是后来“养邪神”容易被邪神反噬的弊端暴露出来，江山剑宗的前辈们又率领各门各派反攻魔修，也许今日的世界早已换了一个模样。

　　齐云泽默默地回忆着关于养邪神的记忆，又看了看地上的红裙女人，转身离去。

　　关于这个世界的疑惑他又多了一点——为什么这里，也有养邪神的魔修？

　　两个世界之间，到底存在什么关联？

　　他沉默地思考着，一路走回了别墅，一进门就听见一声杀猪似的惨叫——

　　红毛像条搁浅的鱼在沙发上使劲蹦跶，四肢抽风了似的胡乱挥舞，边挥边嚎：“啊啊啊啊啊要死啦要死啦！”

　　“……”

　　叫得挺精神呢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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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