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鱼》苏稚如

4、第 4 章

　　又是一个雨天。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窗上。水花溅开，一股股水流顺着玻璃哗哗往下流。

　　我支着下巴看向操场。校门口来接人的私家车已经挤不下了，一些家长干脆开进了校园。

　　车辆停得横七竖八，被辨认不出自家车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

　　喇叭声呼喊声连成一片，热闹得像是菜市场。从楼上望下去，一朵朵五颜六色的伞花在雨中没头没脑地乱转。

　　我很怀疑这样混乱的状况会持续到半夜，结果没多久人就全走完了，只留下裹挟着黄泥纵横交错的车辙与空空荡荡的操场。

　　简直不科学。

　　但我的确没有再看到人，整个校园安静得像是恐怖片现场。

　　我望着窗外发呆。
　　雨太大了，不想回家。

　　“荔荔，真的不和我们一起走吗？”一颗脑袋从教室外探了进来。

　　是花影筱。

　　“不出意外的话，她会拒绝。”

　　又一颗脑袋探出来，叠在了小樱花头上。一张戴着方框眼镜有些清秀的三无面瘫脸，勉勉强强算是个帅哥吧。

　　毫不意外，是毕子玉。

　　我转头：“恭喜你，答对了，但是没有奖励。”

　　我看着他们身上套着的小黄鸭斗篷雨衣，尺寸有点大，比门还宽，想要挤进教室恐怕有点难度。

　　我：“雨衣神器？”

　　花影筱：“嗯嗯！大皮同学送的，我们仨都有呢！”

　　毕子玉：“准确来说是抽中的……回头还要给商家写试用报告。快递刚到就下雨，也算是运气不错。”

　　花影筱：“总之，荔荔子也来穿吧！”

　　“这样。”我看着他们两个仿佛人形UFO一样的造型，对上雨帽上充满了睿智的小黄鸭眼睛，忍不住感叹道，“真丑啊。”

　　我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怕丢脸才不想跟他们一起回家。

　　.

　　最后我还是一个人留在了教室。

　　毕子玉显然很遗憾少了个人一起拍他的体验视频，但我实在不想留下这种黑历史。

　　身为富婆，免费试用根本提不起我的兴趣。

　　……除非是猫猫款！

　　不过我虽然很喜欢猫，但却并没有养一只，为此小樱花还问过我原因。

　　当然是因为我养活自己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连仙人掌都能养死，更何况养猫。

　　毕子玉推着眼镜平静道：“所以说，还是叶公好龙啊。也对，毕竟你只是一个喜欢猫咪又想找个犬夜叉那样的兽耳男友还最好是杀生丸长相的福瑞控。”

　　我：“闭嘴啊！我才不是福瑞控！”

　　毕子玉：“做好单身一辈子的准备吧，福瑞荔。”

　　我：“都说了不是啊混蛋！”

　　花影筱：“诶，为什么是犬夜叉？巴卫藏马银仙御狐神双炽月咏几斗不行吗？”

　　等等。
　　所以是为什么呢？

　　我停下笔，被过去的问题困住了思绪。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啊，想起来了。

　　我捶了下掌心，唰唰提笔把数学大题的最后一问写完。

　　答案很简单，初恋效应。人生中第一部看的动漫总是印象深刻，某种程度上来说，杀生丸可是我的初恋，他那愚蠢的欧豆豆也是我记住的第一个兽耳少年。

　　但很可惜，我是猫猫教一员。

　　所以初二那次的漫展之后，我就彻底加入了猫耳少年的阵营。但杀生丸依然是我挚爱的男神……之一。

　　嗯，我的另一个男神是多啦A梦。
　　毕竟叮当猫也是猫嘛。

　　.

　　写完作业，我看了眼时间。很好，才用了不到半小时。

　　窗外雨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减小的趋势。天空仿佛破了个大窟窿，又像是水库开闸泄洪，手指粗的雨柱贯穿而下连接天地。

　　难得我带了一次伞，果然，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我背着书包走出教室，寒风裹着雨丝灌进开放式走廊，冷得不像是春日的温度。

　　我低头向下望去，在猛烈的暴风雨下，光辉黯淡的路灯像是飘摇不定的烛火，黑漆漆的校园空无一人。

　　我望着通往校门的道路继续发呆。

　　家里的零食库存又没了，算算日子也到了该囤粮的时候。
　　最近老是下雨，关东煮也有段时间没吃了，而且这两天好像出了一款新口味的泡面。

　　要不要去趟便利店呢？
　　去的话，除了囤货，说不定还能再遇到喵喵少年。

　　就在我犹豫的瞬间，一楼走廊忽然冒出了一颗脑袋。

　　真意外，学校里居然还有人。

　　尽管天很黑，视线有些看不清，但我还是认出了那是高一年级的一位学弟。没记错的话，他也是动漫社的人。

　　少年探了探头，大约是在试探雨势大小。

　　我踌躇着要不要打个招呼，他看起来似乎没有带伞的样子。就见少年猛地缩回头，把书包往头上一顶，拿校服罩在脑袋上，整个人像一道闪电似的冲进了雨里，眨眼间就跑出了学校。

　　我默默缩回手，忍不住感慨：“……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

　　又站了一会儿，确认这雨真的不可能变小之后，我开始下楼。

　　然后在楼道拐角又双叒碰到了人。

　　“同学，放学之后一个人留在校园里很危险哦。”

　　说话的男人扎着松松散散的小鬏鬏，几缕不听话的发丝从额前垂下，半睁的眼带着散漫与颓废，眼下还有点青黑，像是没睡醒似的。

　　单从外表来看，很难相信他是一名学校老师。老莫的正义剃刀居然对学校老师不起作用么？
　　总觉得应该是颓废不羁的艺术家，或者是在深山老林里潜修的闲散道士，而不是放了学还在四处巡逻的人民教师。

　　我的目光落在对方插兜的手上，忍不住想道。

　　他：“没事的话，快点回家吧。”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脸上挂着温和的微笑，但似乎听见在说我给他增加了任务量呢。

　　我点头致意：“好的老师，再见老师。”

　　可是雨真的好大啊。

　　我惆怅地撑开伞，叹了一口气。
　　算了，今天就不去便利店了，回家点外卖吧。

　　.

　　“诶？你们怎么都在这儿？”红毛少年叼着棒棒糖倒走回来，学着身边人的样子趴在货架后，顺着缝隙望过去，顿时一怔，“那是淮哥？”

　　隔着便利店的玻璃，穿着黑色连帽卫衣的少年双手插兜孤零零站在屋檐下，他眺望着远方，像是在发呆，又似乎在等人。
　　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感觉有点……可怜？

　　“笨蛋，别这么大声！”

　　一只看起来比正常形态大了一号的仓鼠从边上飞起一脚，在红毛少年脸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爪印，然后揪着红毛顺势在他头顶坐下。

　　“会被他发现的！”

　　“嘶——”

　　少年捂着脸倒吸一口气，看向身旁沉稳可靠的阿福学长。
　　明明是接近两米高仿佛巨人般的体型，此时也小心翼翼弯下腰，透露着一股狗仔跟拍的猥琐气质。

　　“……阿福学长，你们到底在干嘛？”少年不解地挠挠头，又被仓鼠捶了一记。

　　感觉受伤的少年只得顺着他们的指引继续窥视，他有些纳闷：“下雨天，淮哥跑出来干什么？他不是一向不喜欢雨天出门么？”

　　“你没发现吗，他最近天天都来便利店。”阿福小声说道。

　　少年歪头：“啊？有吗？”

　　一直没开口的文静少女转头打量他一眼，说：“果然是个笨蛋。”

　　少年委屈：“来便利店有什么不对吗？校门口那家没关门前，我也经常去啊。”

　　阿福：“……”
　　少女：“…………”

　　“鼠鼠我啊，真是无语了捏。”

　　仓鼠奋力一跳，又跳回阿福的肩头。

　　阿福托着仓鼠，叹气：“他明显就是在等什么人，哪怕是讨厌的下雨天也天天都来，这还不奇怪吗？”

　　对上红毛少年清澈且愚蠢的眼睛，阿福严肃地竖起一根手指，说：“这只能说能一件事——”

　　“有猫腻，绝对有猫腻。”

　　仓鼠提醒道：“你再联系时间地点想一想，是不是觉得更可疑更有情况了？”

　　少年若有所思：“时间？春天？啊……淮哥好像看过来了。”

　　“别愣着，快点蹲下！还有，跟春天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雨天和便利店啊！”

　　少年：“当然有关系啊，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呃……”几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压迫得少年默默吞下了剩余的话。

　　“哈哈我蹲好了，淮哥没发现吧？”

　　没人理他，几双眼睛又转了回去，自顾自讨论着。

　　“似乎误打误撞被他猜中了。”

　　“该说他懂还是不懂呢，不过，这么说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反正肯定是在等女孩子吧……他又看过来了，保持安静，都别动！”

　　.

　　“啊，这家新开的炸鸡店还不错，给个好评吧。”

　　我咬着鸡块，取下手套，用油乎乎的指尖拎起手机果断给店家和外卖小哥打了五颗星。

　　整个房间里飘荡着炸鸡的香气，配上窗外哗啦啦的暴雨声，愈发感觉宁静。

　　“咔。”
　　我又开了一罐肥宅水。

　　一口炸鸡，一口可乐，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

　　虽然我讨厌雨天，但是只要待在家里，我就觉得下雨天可太棒了。
　　最近老是下雨，天空仿佛就没放晴过，也不知道这场雨还要下多久，不过也无所谓啦……

　　“决定了！接下来都点外卖吧！”

　　.

　　少年抬手拉了拉口罩，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身后透明的玻璃墙，仿佛看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他没在意，转过头继续看着远处的路口。

　　有人来，是她吗？

　　微微漾起波纹的琥珀色眼眸明亮了几分，但很快期望就变成了失落。

　　少年垂眸，握着手机的指尖不由攥紧。

　　——她今天也没来。

　　等人（×）
望妻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