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十年》尹寒臻

4、章三

　　转眼百年，夏黑在兮风山头专心修炼已有五百年了。
　　此间夏黑的名头越发响亮，远近山头的群妖们都知道了秋名山上来了个厉害的大妖，性格阴沉，说话刻薄，且修为高深，纷纷绕道而行，不敢接近秋名山半尺。
　　这着实把喜欢热闹的兮风给愁坏了。
　　于是在煎熬了几个夜晚之后，兮风绝对非常有必要同夏黑来一次尾巴对尾巴的交谈。
　　在一个朗月星稀的夜晚，兮风在自己洞府门前那块空地方摆了两只小板凳，并且为了烘托气氛还特意去人间买了一对大蜡烛回来点上。
　　然后将一门心思修炼的夏黑拉了出来。
　　“那个，今夜凉风习习，十分适合纳凉，不如我们去洞前乘凉如何？”
　　“哦。”
　　夏黑刚应声便被兮风拉着出去了，当看到洞门前摆着的一应物品时，眼底掠过一丝暗涌。
　　“你看我准备了瓜果糕点，还有你最喜欢的桃花酿……”
　　兮风讨好的笑着说道。
　　夏黑看了一眼那对大红烛火，再看了一眼摆了一地的东西，眸子最后落在兮风手里的那壶桃花酿上。
　　“你哪里弄来了的这些东西？”
　　“昨日跟隔壁山头的阿财去了趟人间，正好赶上那里有两户人家在办庙会，于是就照着样子买的，你看那蜡烛红红火火的多好看，还有这糕点也十分好吃。”
　　兮风刻意说了隔壁山头，自打夏黑跟他回来修炼，兮风就发现夏黑修炼的速度简直是神速，说好了两条蛇一起成为大妖的，接过一百年过去了，夏黑修为精进，兮风却只有原地踏步。
　　兮风从此便知晓蛇与蛇还是有区别的，尤其是带脚的蛇，修炼起来果然是不同于不带脚的。
　　于是兮风过着一日打鱼三日晒网的修炼日子，对于修炼一事越发失去兴趣，整日里跑出去跟附近几个山头的妖们厮混，不是今日去不周山一日游，就是明日去后海看精卫扔下的石子……
　　每每到深更半夜才会回来，夏黑说他几句便学着那些不着调的妖们离洞出走。好几次夏黑都是黑着一张脸去附近哪座山里把他抓回来。
　　从此兮风洞中有个管教甚严的大妖，便开始处了出去，许多不服气的妖们听了便觉十分不服气，隔三差五跑来秋名山叫门挑衅，每每夏黑都面无表情的将他们一个个教训的十分惨烈，于是，夏黑的名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大到兮风跟附近几座山头的妖，关系越发差了，每每他出去游荡都要遭到他们的鄙视跟嘲讽。
　　因此，兮风终于下定决心要同夏黑深切的谈一谈。
　　说完又拿眼睇了睇夏黑的神情，只见夏黑的脸似乎比方才黑了，急忙又开口道:“阿财他们都说许久未见了，所以约我出入游玩……对了，我还买了你最爱吃的梨花糕。”
　　说着拿起一方巴掌大小，素白方正的糕点递给夏黑。
　　夏黑手未动，人却往前走了半步，站到兮风面前，缓缓张了嘴。
　　兮风熟练的将外头包着的油纸，捡出那块梨花糕送进夏黑嘴里。见着夏黑吞了进去，忙开口道:“快坐下吧。”
　　夏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只娇小玲珑的板凳，放弃了做下去的念头，直接一撩衣袍，双腿一曲，席地坐到了地上。
　　兮风见夏黑坐下，暗暗盘算着该如何开口，见到一旁放着的桃花酿，忽然想到酒能壮胆，便仰头先灌了几口。
　　“这酒又是哪里来的？”
　　夏黑看着兮风的举动十分反常，却不知道他究竟要做什么，便任由他胡闹下去。
　　“自然是从十里桃林那里偷来的，还能从哪里来……”
　　兮风已然有些喝醉，脸颊绯红，双眼迷离，听到夏黑问他便回道。
　　“嗯。”
　　兮风走南闯北，江湖经验颇丰，却唯独不胜酒力，每每跟那些妖们喝醉了都是夏黑去把他抬回来。
　　见他有些醉，夏黑伸手取下那还剩半壶多的桃花酿，就着兮风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
　　“夏黑，我想跟你……跟你……谈一谈……”
　　兮风双眼迷蒙，眼神微醺的看了看夏黑，酝酿了半天开口道:“你如今的修为已经是顶厉害了，虽然我也觉得很自豪来的，可是我也颇苦恼……”
　　夏黑闻言，没有吭声，只拿眼角睇了他一眼，又继续小口喝着那酒。
　　“你知道不知道……附近山头的妖们都不愿意跟我一处了……他们……他们，他们都不愿意……”
　　“不愿意什么？”
　　夏黑当下酒壶，问道。
　　兮风闻言，顿了顿，心中想着该如何委婉又明确的将自己的意图表达出去，又因着酒劲上涌，有些转不过弯儿来，便打算借着酒力将话说了。
　　于是抢了夏黑手中的酒壶，又猛喝了几口，直到满脸飞霞如红烛一般艳丽。
　　“总之，他们觉得你太嚣张，太跋扈太……不够平易近人，不够……”
　　兮风想了半天似乎想不出什么来了，他们平日里只说夏黑不好相处，性格乖张孤僻，目中无人之类的。
　　夏黑听完，凉凉的睇了一个眼神给他，问道:“嚣张不好？”
　　“不是……不好。”
　　其实，兮风也不觉哪里不好，只是那些妖们不喜欢夏黑嚣张，因此兮风觉得夏黑应该收敛一些。只是这般被问，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兮风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分不清对错了。
　　“可是，他们不喜欢你这样……”
　　“那你呢？”
　　夏黑凑到兮风面前，脸贴着脸问道。
　　“我……”兮风愣愣的睁眼看着近在眼前的夏黑，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有着云海翻涌，他知道夏黑这是动了气。倘若平时兮风定然会顺着他的意，可今日兮风觉得自己平日里太纵容夏黑了，才会导致他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最初的夏黑有清纯，多可爱……
　　所以，他闭了闭眼，坚决道:“我不喜欢……”
　　“所以，你要我改？”
　　兮风小心翼翼的点头。
　　“那我若是不改呢？”
　　兮风就知道，夏黑固执起来根本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过是为了邻里间和睦相处，为什么他就这么倔强呢。
　　好在他也一早就想过了，此次夏黑若是不能收敛性子，他便要……
　　“你若不知收敛，那我便要……便要……”
　　“便要如何？”
　　“便要离家出走……”
　　夏黑看着他，眸光深邃，却终究紧抿了唇不说话。
　　于是，兮风气呼呼的卷铺盖走蛇了。
　　……
　　此去月余。
　　夏黑依旧在洞府中潜心修炼，而兮风却过的十分不好。
　　起初几日他跟着那些妖们四处游玩，名山大川，上古遗迹通通去游历了一遍。可没过几天兮风便觉得没劲了，任由那些妖们怎么劝说都没精打采，一直窝在山顶看着山脚，每日守了日出，送日落，也不知道他看的什么……大晚上也不睡觉，经常一个人跑出去，大半夜才回来……
　　“兮风——，我们去十里桃林摘桃子去。”
　　妖A跑过来对着兮风欢快的说道。
　　“不去。”
　　“为啥不去。这几日那里的桃子最是甜美可口，不去就错过了……”
　　妖B闻言也过来问道。
　　“你莫不是怕桃林里那位吧？”
　　妖C更是不怕死的凑趣来了。
　　“你才怕那只老凤凰呢……”
　　“那你干嘛不去？”
　　“不想去……”
　　“为啥？”
　　“没意思吧……”
　　兮风迟迟顿顿的回答。
　　“算了，算了，估计他是想那个凶悍的夏黑了吧……”
　　妖B小心拉过妖A说道。
　　“夏黑，才不凶悍的。”兮风下意识的维护夏黑的大众形象。
　　“那他怎么管着你，不让你出来玩呢？ ”
　　“那是……算了，跟你们解释不清楚。你们去吧，我回去睡觉了。”
　　“兮风，他莫不是病了？这几日都是这么无精打采的，要不我们去山下给他请个大夫瞧瞧吧？”
　　妖C拉着兮风懒懒往回走的背影，有些担心的说道。
　　“笨蛋，你见过人间的大夫给妖看病的吗？”
　　“那怎么办？”
　　“去找老凤凰问问就知道了。”
　　“对，咱们快点去……”
　　于是几妖高高兴兴的往山下走去，没有人发现兮风走着走着现了原行，稀里糊涂的往也往山下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