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大门》令狐葱

47、第九章 老婆（2）

　　蒋茸原本还想着陈冬的事慢慢来就行，反正他都坐了十年轮椅了，也不在这一天两天。但是今天在李家看到这一幕，他比谁都要急切地想要解决掉陈冬的问题。他作为旁观者看得出来李家的处理方式和陈冬的心态都很糟糕。
　　但是这件事也不能责怪父母失职，尤其是半路组成的家庭，关系更是复杂和微妙。
　　屋内传出母子俩断断续续的说话声，过了一会儿杜燕琳出来拿碘附给儿子处理伤口。她递给老公一个安抚的眼神，表示里面的情况已经控制住了。
　　三个人见此，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蒋茸站起身去卫生间后，李鸣远他爸才对儿子感慨道：“让你同学看笑话了。”
　　“没事，他能理解的。”
　　“你跟他说了你和小冬小时候的事了？”
　　“说了。”
　　李父意识到儿子和蒋茸的关系确实不一般。他又望了一眼陈冬的房门，忍不住叹气，“小冬啊，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但是他现在书也读不上了。”
　　李鸣远想到蒋茸说的带他弟弟再找医生治疗一下的计划，可是八字还没一撇，他并不准备现在就和父亲提起。毕竟如果父亲跟后母说了，按照她对儿子上心的程度，肯定指望很大，也会缠着蒋茸，这不是李鸣远想带给蒋茸的。
　　在卫生间里待了好一会儿的蒋茸出来之后就一直不说话，频繁地看手机。
　　李鸣远低声问他：“怎么了？有事吗？”
　　蒋茸摇头，手指还在飞快地打字。
　　他正在和58同城的人说情况。
　　对方问他：是堵了还是冲水箱坏了？我好带工具。
　　蒋茸：是冲水的那个拉环扯掉了，他们家是老式的那种挂在上面的水箱，现在不出水了。
　　对方又确认：你确定不是堵了，我就不带通厕所的工具。
　　蒋茸：不是不是，你快点来！[SOS][SOS][SOS][SOS][SOS][SOS][SOS][SOS][SOS]
　　他刚才去上卫生间，冲厕所的时候不知道是拉的方式不对还是用力过猛，水箱上的拉环直接掉了，然后也不能冲水了。还好李家的卫生间里有水桶，蒋茸接了一桶水先把厕所冲了，可是怎么弄水箱，都不能再出水了。
　　第一次来别人家就把卫生间的东西弄坏了，蒋茸感觉自己的脚趾都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情急之下，他找了58同城的修理工上门。
　　李鸣远坐在他旁边稍微眼神一扫，就看见了他在用58同城聊天。以前李鸣远还挂在上面帮人修电脑、上面重装系统过，所以很熟悉那个界面。
　　“你找58同城的干嘛？”
　　蒋茸没想到这都能被发现，支支吾吾道：“卫生间那个水箱被我拉坏了。”
　　李鸣远站起来就要去修，蒋茸赶紧跟着他后面也去了卫生间。
　　“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轻轻拉了一下，它就掉下来了。”
　　李鸣远也知道自己家里的东西年久失修，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了。他自己也把那个拉环拉坏过一次。因为有经验，他轻车熟路地去拿修理工具，准备取开水箱把冲水拉环修好。
　　“你把那个退了，我会弄。”
　　“……好。”
　　“没事，这个好弄。”
　　原本心情复杂的李鸣远手里有个活干之后反而轻松了一些。
　　蒋茸一直脸色发红地望着他，他只要稍微一回头就能看到蒋茸追得紧紧的目光。李鸣远一边熟练地修拉环，一边不可抑止的想起了陶安南。那时候他在那个富丽堂皇的卫生间里因为不会用智能马桶而尴尬得无地自容，现在蒋茸却傻乎乎地把自己家这二三十年前老旧款式的水箱弄坏了，他也像自己一样双手无措地站在那里，紧张得像个傻子。
　　蒋茸看他才五分钟就把水箱的拉环修好了，李鸣远叫他伸手去试试，蒋茸甚至有一点胆怯，非常非常轻地拉了一下，冲水了，蒋茸呼出一大口气。
　　那一刻，李鸣远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不并不是多么不得了的事，他好像终于可以和过去那个丢人的自己说再见了。
　　“你怎么什么都会修！”
　　李鸣远笑笑，把扳手放下，却突然把蒋茸一把抱住，一条腿顶进他的双腿之间，把人微微抬起来就亲了下去。他吻得很重，好像要把蒋茸的灵魂吸走。
　　蒋茸失重，只能往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李家那个小小的洗手盆上，刚才他还接了水，所以盆里是湿的。
　　“哥！哥！我屁股湿了。”
　　李鸣远对蒋茸的用词很无语，只能继续堵住这张嘴。
　　他们亲了好一会儿，直到李鸣远都觉得一会儿他爸可能会看出蒋茸的嘴巴肿了，才勉强停下来。
　　“怎么这么突然。”
　　“喜欢你，你可爱。”
　　蒋茸傻笑，又忍不住伸手去拉了一下冲水箱的拉环，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冲下来，他扯着李鸣远继续接吻。这个狭小的卫生间里已经要承不下他们散发的荷尔蒙。

　　晚上陈冬没有出来吃饭，杜燕琳端了晚餐的进去陪他吃。蒋茸很理解现在的情况，甚至觉得他不出来吃饭更好，免得在桌上说错话。他是外人，也不知道什么敏感不能说，万一说错话岂不是更糟糕。
　　和昨天五个人热热闹闹吃饭不同，今天李家的桌上菜也少了，吃饭的人也少了，甚至大家的话都少了。
　　蒋茸还是忍不住问了几句陈冬的治疗情况，李父比较客观，没往严重的说，也不乐观。而且他本质上不信中医可以治，不像杜燕琳那么信这些，所以趁着老婆不在桌上他说了几句实话。
　　蒋茸听完之后便说自己家里有点医院的关系，想要一份陈冬的病例带回去问问。
　　虽然李家对治疗陈冬的瘫痪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但是有机会都是要试一试的。所以李父还是满眼期待地对蒋茸感谢了一通。
　　晚上的碗筷是李鸣远收拾的，蒋茸就站在灶台边上看他洗锅洗碗，让这个老旧的厨房熠熠生辉，怎么看怎么顺眼。
　　“对了，你弟打游戏吗？他喜欢玩什么？游戏ID叫什么？”
　　李鸣远其实不太了解陈冬这些生活细节，他摇摇头，想不起陈冬喜欢什么，脑子里只有陈冬无缘无故发火的那些片段。
　　“算了，我自己去问。”
　　“他跟你发火你就出来就行了。”
　　“你放心，我又不傻。”说完蒋茸抄着手就离开厨房了。

　　蒋茸没有自己陪陈冬打游戏，他能看得出来陈冬的戒心，但是他能找陪玩来陪陈冬。陪玩只要出好价钱，什么样脾气的老板他们都能哄着供着，蒋茸对陪玩们的职业素养很信任。他先去套了几句话，然后告诉陈冬他有一个朋友也很喜欢玩那个游戏，想介绍他们一起玩。
　　陈冬现实生活里一个朋友都没有，网上倒是认识几个人，因此对网友反而没有那么排斥。
　　很快两个陪玩便就位了，他们的新身份是蒋茸打游戏认识的网友和网友的室友。上岗之后蒋茸在一边听了一局，很放心地就走了，没打扰陈冬打游戏。
　　李鸣远不放心，怕陈冬说什么难听的话让蒋茸不开心，于是也一直很密切关注那间小卧室的动态变化。
　　结果没半个小时蒋茸就出来了，还一脸得意。
　　他走过去，就靠着阳台门问站在陈冬房门口的蒋茸：“没事吧？”
　　蒋茸替陈冬关上房门，“能有什么事，给你弟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在打游戏？”
　　“嗯，我找星星给我介绍了两个大一的陪打，和你弟年纪差不多，我说是我网上认识的，让他们带你弟玩。”
　　李鸣远露出一个“我服了”的表情，不过这也不让人意外，蒋茸处理事情的风格大抵都是这样的，能用钱解决的，他也懒得费神。
　　“我们和他有代沟，同龄人好沟通。”
　　“你和他也就差几岁，哪里来的代沟。”
　　“三岁就是一个代沟了。”
　　“行吧，但是也别总惯着他，你少花这种冤枉钱。”
　　“快乐是无价的，不冤枉。”
　　“行吧，说什么都是你有理。”
　　“去阳台抽一根吧。”
　　李鸣远拉开阳台门，两人就钻了出去。李鸣远看蒋茸没穿外套，又回头去房间拿了一个羽绒背心给他。蒋茸耍懒，只抬起两条胳臂，让李鸣远给他穿背心。
　　男人一抽烟思绪就会比较飘散，仿佛是个大脑中场休息的时间。李鸣远没说话，蒋茸也看着外面的一片平房，享受片刻的宁静。
　　现在他才算是彻底理解李鸣远到底要他来看什么，他的家庭，他的负担，他的自卑和他的心结，都在这间小房子里，快要挤不下了。
　　蒋茸吐出一口烟，忽然说：“哥，你要是不想和你爸提我们的事，就不提吧。”
　　“我昨天晚上就在想，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把你带过来，给你看这些，告诉你我就是个麻烦，让你心甘情愿地接着。”
　　“如果你还有犹豫，那我等你挣到一百万，等你觉得可以理直气壮喜欢的我时候，我也行的。”
　　李鸣远笑了，“小少爷，一百万哪有那么容易，你要等我多少年？”
　　“我算过了，你毕业进TSA，第三年就可以开始挣钱了。反正你又节约，一年能存四十万到六十万，就算你要供你弟弟，也用不了几年。到时候你觉得你不差我什么了，我们再在一起，我愿意等。”
　　李鸣远被蒋茸认真的劲儿感动，伸出胳臂把人脖子揽过来，贴着自己的心脏。
　　“我不想你等那么多年。”
　　“上次我腿断了的时候我妈就跟我说，我和你生长的环境不一样、价值观不一样，甚至吃一口饭的味道和追求都不一样，这些会引发很多矛盾。但是她觉得相爱的人就会包容和改变，即使过程不一定都很愉快，但是如果愿意迎头而上，那一定有机会走到不后悔的结局。如果现在退缩或者放弃，剩下的只有遗憾。至少对我来说，我想试试。”
　　“好，我们试试，争取一直不后悔。”李鸣远的嗓音越发低沉。
　　蒋茸弯着眼角笑起来，他知道李鸣远是一诺千金的人，比起他遇到过的其他人都更踏实。
　　忽然一滴水落在了他的额头上，蒋茸抬起脸，这才发现李鸣远眼眶发红。他猝不及防，又不想打断李鸣远的情绪，于是僵着脖子没有动。李鸣远换个姿势抱着蒋茸，两人自然而然地吻在了一起，他甚至忍不住用力去搓揉蒋茸的脸颊，想要好好感受这个爱的人，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体会这么强烈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