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大门》令狐葱

12、第三章 见不得的离不的（1）

　　王海千年不变地一个人坐在宿舍里写代码，他早上起来得晚，这会儿还叼着包子当早午餐啃。见李鸣远回来了，他什么也没问，并不好奇乌镇是否好玩。但是忽然发现李鸣远嘴巴肿了，王海整个人呆了几秒，理清了一下思路，判断了一下形势，机智地选择了不问。
　　李鸣远看他挤眉弄眼很反常的样子，下意识就问：“怎么了？”
　　王海想起上次他们俩聊蒋茸的事情，李鸣远的态度还是挺抗拒的，于是对眼前的猜测也动摇了起来，应该不是和蒋茸发生了什么。可，总不能是和叶青发生了点什么吧？最终王海还是坚持不问这种隐私更妥当，只对李鸣远说了声“我没事啊”就继续码代码了。
　　李鸣远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去洗内裤袜子。等他到卫生间开了水龙头的时候才发现镜子里自己的上嘴唇肿了起来，相当明显。看起来就像是有过什么激烈的经历一样，难怪刚才王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鸣远抬起手指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冰凉的水粘在唇上，冷得他一个激灵。
　　刚才蒋茸的行为又在他脑海里过了一遍，似慢放一般。
　　他透过镜子还能清楚地看到肩头上那一团蒋茸睡觉流的口水，想到一切缘分就在这里终止了，心里无不遗憾。他赶紧低头继续将手里的袜子搓得嚓嚓作响，不再胡思乱想。
　　果不其然，乌镇回来之后蒋茸再也没有去过五楼那间宿舍，也没有再主动给李鸣远发微信。
　　只是这样的分开让蒋茸每天都很焦虑，时常对着以前和李鸣远聊天的微信对话框发呆。
　　温北尧回英国前还是冒着被家里人发现的风险来学校看了“失恋”的蒋茸。两人跑去酒吧玩，蒋茸看他情绪也不高，猜测是和女朋友阿研出问题了。于是难兄难弟地开始对彼此倒感情垃圾。蒋茸心烦地多灌了几口酒，嘴里乱喊着李鸣远的名字。温北尧也习惯了他这样。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彼此没有秘密，也不怕丢脸。蒋茸喜欢过好几个人，有不敢追的，也有敢追的，反正结果都不好。蒋茸一失恋，就会找他和郑嘉安出来诉苦。这已经是他们多年来习惯的流程了，反正蒋茸过几个月就能缓过来，他也没有多担心。
　　晚上两个人喝多了，在酒店待着无事可做，温北尧给远在北美的郑嘉安打了个视频电话。
　　他们三个人一起长大，有什么好事、坏事都要彼此分享，因此温北尧也不在意蒋茸是否觉得丢脸，倒豆子似的把他被李鸣远拒绝的事说了。郑嘉安刚好下课，好久没有和哥们儿一起嘲笑蒋茸失恋了，于是立刻加入了温北尧的行列，开了蒋茸几句玩笑。
　　蒋茸对这两个损友已经不抱希望，随便他们怎么说，也不反驳也不争辩。只是一听到李鸣远三个字，他便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怎么也散不开。想着想着，眼睛一圈就红了。
　　他这样可把视频那头的郑嘉安吓了一跳，电话里一阵诡异的静默后郑嘉安问温北尧，“他这是掉进什么坑里了？这么严重？”
　　“我见过那个人了，确实帅得人神共愤。Wuli茸这回可能有点难走出来。”
　　“那要不再试试？”
　　“你可别瞎劝，那是个钢铁直男，你让茸茸这么追，不就是增加沉没成本。”
　　“哟，你居然还能知道沉没成本这种高级词汇。我不是看他喜欢嘛，喜欢就多追一下，烈女怕缠郎。兴许还有机会。”
　　“没谈过恋爱的别瞎指挥。要是茸茸追你，你能为了他变弯吗？”
　　“那当然——不能了！”郑嘉安一边说一边大笑，给蒋茸气得无语了。
　　郑嘉安又问蒋茸：“那你之前喜欢的那个陪玩呢？也是直男？你怎么运气这么背？”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蒋茸翻了个白眼，站起来去卫生间，不想听两个发小吐槽自己了。
　　“哎，这个李鸣远其实还不错。要说茸茸这种冲动型恋爱脑就应该和这种成熟型的在一起，互补。不过，人是直的，就奈何不了了。”
　　“茸茸走了？生气了？别说了。他自己过几天就好了。”
　　温北尧叹口气，“算了，下一个更乖。”
　　蒋茸从卫生间出来刚好听到这句，不高兴的搭了一句：“老子就要一棵树上吊死，没有下一个了。”
　　郑嘉安和温北尧并没有当真，毕竟以前他也这么说。

　　杜燕琳不是第一次来李鸣远学校了，大城市，坐车麻烦，她以前来每次都很紧张，很怕错过了转车下地铁。这次因为着急，反而没那么多白担心。
　　但是一路上他给李鸣远打电话，对方电话却没打通，不知道是在上课还是在打工。
　　她在校门口徘徊，手捏着手机已经出汗了。她没有一直不停地给李鸣远打电话，即使着急她这点分寸还是有的，毕竟不是亲儿子。
　　叶青结束了社团活动，出校门去帮室友带铁板鱿鱼，回来看见李鸣远的后妈在和门卫说什么，她立刻迎上去，喊了一声“杜阿姨”。
　　杜燕琳回身，看到熟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同学，同学，你是李鸣远的同班同学是吧，我们见过的。”
　　“对，您来找他？他今天做家教，应该还没回学校。”
　　“他弟弟现在在医院，我有点急事找他。”
　　叶青多少知道一点李鸣远的私事，听说是他弟弟的事，就知道一定是大事了。她有心带杜燕琳去李鸣远上班的地方找人，可杜燕琳却支支吾吾地开口说想先借点钱，医院等着缴费。
　　蒋茸正在实验室里搅培养皿，搅得胳臂发酸。手机忽然震动了，看到是叶青发的，他下意识不想看微信内容。可是消息的提示的最后一个字是“李”，他还是手快地点开了。叶青先是发了文字消息，接着大概觉得事情说不清楚，又甩过来四五条语音。蒋茸不方便听，只能转成文字看。
　　听说李鸣远弟弟住院了，现在需要借点钱，他立刻给叶青转了两万过去。
　　叶青原本只想跟他借五千，自己再拿三四千出来就够了，没想到蒋茸这么大方。
　　蒋茸还问要不要他去医院，叶青立刻拒绝了，叫他好好上课，反正新校区过来也太远了，她先去帮忙。
　　看了看时间，这节实验课还有三十多分钟才下课，蒋茸不爽极了。他知道就算翘课也赶不上了。

　　李鸣远下课后还被学生家长围着问了好一会儿情况，等他关掉飞行模式后，手机里立刻涌进来很多微信。那股不祥的预感腾然而起。
　　他先看了蒋茸的微信。
　　两个人上一次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十九天以前，那会儿他们从乌镇回来，和平的、悄无声息地断开了原本热络的微信联系。
　　蒋茸的微信立刻让李鸣远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甚至不用再看叶青和他后妈发来的了。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他一定能发现自己扭曲的模样。
　　高峰期根本叫不到车，况且李鸣远也不舍得花钱打车。他跑到地铁站，打通了杜燕琳的电话。
　　“你同学在这里，你忙你的，不着急过来。”
　　“他吃错什么药了？”
　　杜燕琳支支吾吾不肯明说。李鸣远想着一会儿见面再问，也没有咄咄逼人。
　　医院的气氛十分压抑，李鸣远跑进去之后就开始觉得呼吸困难，他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但是好像自己怎么都逃不开这个地方。他宁愿躺在里面的是自己，也好过成为那个病床边无能为力的人。
　　叶青就站在电梯口，他们一打照面，李鸣远没问别的，居然劈头就质问：“你为什么跑去跟蒋茸借钱！”
　　“阿姨要的急，我卡里只有三千多。”
　　听到叶青这么说，李鸣远才意识到是自己没道理，无论是叶青还是蒋茸，都是在帮他解决问题。
　　他胸口起伏一阵，还是诚恳地道歉了，“对不起，谢谢你来帮忙。”
　　“我们俩之间非得这么说话吗？”
　　李鸣远再次不耐烦起来，但是对着帮了自己忙的叶青，他不想再说难听的话。这一刻，他无比讨厌这种因为感情而产生的偏爱。他甚至希望这个世界只有他孤身一个。
　　叶青见他面色不善地要去病房，立刻拉住了他，着急地说：“你弟弟现在也没什么了，医生只是让观察一下，不用住院。今天这事儿你别进去发脾气。”
　　“嗯。”
　　“她刚才跟我说了半天，就怕你生气。”
　　“我不会跟她发火的。”李鸣远知道自己没有资格。
　　叶青看李鸣远脸色始终不好，也不再啰嗦了。她想起刚才杜燕琳跟自己哭诉，孩子得了抑郁症，一盒药五百块，才能吃一周。他们家陈冬还有别的病要吃药，加起来一个月就好几大千。家里捉襟见肘，听别人说有东南亚过来的药，价格才五分之一，但是配方和效果是一样的，她就私自给儿子换了药。结果这药吃了，人开始水肿，后面就面部发丹，现在弄到呕吐和气紧。其实本地的医院也可以治疗，但是她还是害怕小地方的医生不行，强行拖着残疾的孩子来了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