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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   一道阳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映在地上,女孩儿不安地动着,却不敢越过那一条细细的光线。

      这道光将房间分成了两部分,人类在这头,魔物在那头。

      “没救了吗?”

      “已经开始魔化,救不了。”

      一个战士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斧头,又看了看女孩瘦弱的身体,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的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理智上他们知道必须要杀掉这个魔物,但他们仍然记得刚才女孩的模样——还很小,只有八九岁的样子。

      队伍里的人都是有儿女的,为了养活家人才冒险来接下了这种任务,他们看到小孩就心软了一半,那还能去想之后的事?

      艾里克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松了又紧,浑身汗岑岑的,他张了张口,又忍住了。

      “还是等队长回来吧!”所有人都如释重负的样子,“让队长来决定吧!”

      当选择已经成为了罪恶时,人们便放弃了思考,他们将选择权交给自己信任的人,并不是期待他能带自己走向好的结果,只是想要逃避选择的过程而已。

      但是领导者也只能背负起这种罪恶感,正是因为人们都是软弱的,才会需要一个领导者。

      “队长来了!”

      战士们纷纷让开,队长来到那女孩的面前,轻轻地伸出手,指尖越过了那道阳光。

      “咯咯……”

      那种声音又响起来了,女孩压低了身子,一点点靠近那手指,她轻轻地嗅嗅,然后伸出舌头像野兽一样舔了舔。

      “队长!”

      “没事的。”男人一脸疲惫,他的头发散落下来,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他怜爱地说:“她的眼睛还是绿色的。”

      当眼睛变得赤红时,被感染的人类就彻底变成了魔物。

      队长伸手拍了拍女孩的头,当他站起身时,指尖缠着一根棕色的发丝。

      那种温情就像潮水一般地褪去了,所有人都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最后的决断。

      “杀了吧。”

      队长抽出腰间的长剑,贴近了女孩的脖颈,不明所以的女孩条件反射地低头,用脸颊蹭了蹭剑身。然后队长高高举起剑——

      “等等!”

      即将落下的剑停了一刻,所有人转过头,看见脸色通红的艾里克,热汗汇聚在他下巴处,滴在深蓝色的法师袍上,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艾里克,你想说什么?”

      艾里克吞了吞唾沫,艰难地说:“她还不是魔物。”

      “很快就是了。”队长红着眼眶,一字一句地说,“假如我们放过了她,当她离开这个村子,侵入城镇,谁能负责?”

      “我知道——”

      “你不知道!”队长打断了他的话,“你不知道魔物是什么东西!她是恶魔的种子——会把人间变成地狱!”

      艾里克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假如说,我能让她变回来呢?”

      队长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你说什么?”

      “我说,我能救她。”艾里克感到汗湿透了衣服,他尽量稳住声音,好让它不至于颤抖起来,“你们应该也听说过,之前魔法总会有大魔法师让一个即将魔化的人恢复了。那个魔法我已经知道了,我能做到。”

      “可是你不是从来不用魔法的吗?”

      “我是不用,但不代表我不会。”艾里克直视着队长的眼睛,冷静地说:“至少让我试一试。”

      男人没有说话,但用动作回答了艾里克——他让出了位子。

      艾里克松了口气,他上前一步,却被人拉住了袍子。他回头一看,只见那个少年皱着眉头,脸上满是不赞同的表情。

      他从少年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忧,很淡,应该只是出于一种“不想看别人送死”的心态,才拦下了自己。

      “没事,我有分寸。”

      少年坚持了一会儿,最终放开了手,冷冷地说:“拦不住想死的人。”

      艾里克越过了那道线,女孩被吓了一跳,起初往后爬了几步,却被艾里克抓住,抱进了怀里。

      女孩的身体很轻,体温也很低,不安地挣扎了一下,艾里克按住了她的后脑勺。

      “不要怕,我是帮你的。”

      他这样说道,然后低下头,额头贴上了女孩的额头。

      女孩安静了一瞬间,然后开始用力地挣扎起来,她的眼睛逐渐褪去了那种鲜亮的绿色,这是正在转化的标志。所有人都看着艾里克,但期待中的场面一直没有出现。

      “队长,”战士们将视线转向为首的男人,“就算有人做过这样的事,但艾里克只是一个小魔法师,还是别……”

      “不准动。”

      少年冷冷地说,“谁要去我就砍了谁。”

      他幽黑的眼睛扫过一张张脸庞,眼神仿佛刀锋一般:“他想这么做,就是死了也是愿意的。”

      一时间没有人再敢动了。

      而此时艾里克心里几乎焦急到了极点。他又感受不到自己的魔力了,那种温暖、丰沛的魔力,曾在他儿时出现过一次,在魔法师考核上出现过一次,在昨晚又出现了一次。

      他方才试了很久也未出现,反倒是太过用力导致浑身都在颤抖。

      出来啊——

      无力感从他心底涌起,这让他对自己感到十分厌恶,不管是十五年前,还是十五年后,即使他已经成为了魔法师,但依旧没有用,他始终只能看着别人一个个变成魔物——

      这厌恶逐渐在他心里攀升,最后变成了深深的愤怒。

      艾里克睁开眼,正对上了那双无神的眼睛,他清楚地看见那种美丽的绿色正在逐渐褪去,转化成一种更深的颜色。

      十五年前他就见过这样的场景,透过木桶的缝隙,他看到妇人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翠绿的眼睛像被秋风刮过,变成了深红的颜色。

      一切都是红色的,眼睛,鲜血,还有那场大火。

      “咯咯……咯咯……”

      “不要……”艾里克目呲欲裂,“不要啊————”

      柔和的、丰沛的暖流,终于再一次席卷了他的全身。

      ————————

      当白光渐渐散去,艾里克喘息着起直起腰,大量的汗早已打湿了袍子,他来不及看别的,低头去看怀中的女孩。

      令人惊喜的是,女孩温顺地蜷缩在他的膝盖上,双手握成拳头抓住了艾里克的衣服,仿佛只是睡着了一样。

      “幸好……”

      艾里克抬起头,喜悦还未散去,却被近在咫尺的刀锋吓了一跳,他看向刀的主人,眼角抽搐:“你想干什么?”

      “……”

      少年沉默地收起刀,听到了战士们的窃窃私语。

      “说好的谁都不准动呢?”

      “他刚刚是想动手了吧?”

      “的确是想动手的。”

      少年转过身,朝战士们挥舞着长刀:“闭嘴!我是去解决魔物而已!”

      “你自己信不信?”

      “闭嘴!”

      艾里克茫然地眨了眨眼,他看到了蹲在地上的队长。

      当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时,这个刚刚一副坚毅神情的高大男人,此时将面容深深埋进了膝盖了,依稀能听到他的呜咽声。

      “莫莉……我的莫莉……要是爸爸再来早一些就好了……”

      艾里克动了动嘴角,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过去的事无法挽回,即使在无人的深夜中辗转反侧,一次次地睁眼到天明,也不过是再次品尝后悔的味道而已。但还好-还能抓住当下,还能尽自己所能地阻止悲剧再次发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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