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个公主》梓楹

9、番外·魔女的游戏

　　一

　　当一个人的力量强大到能够把时光抛下，那么无比漫长的岁月里又要做些什么呢？

　　或许真没有几个人可以说，自己对得到瑞亚的垂怜或是讨得赫柏的欢心不屑一顾。

　　而生活在遗忘森林里，被世人所畏惧的魔女里忒，却是可以这样轻蔑地居高临下地说自己对此毫不在意。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到底存在了多少年，一百？三百？还是一千？……时间于她而言，漫长的仿佛望不见尽头。

　　曾经还未成为魔女的里忒大概与其他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因为生的美丽，她甚至比常人更加渴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青春泉水。为此她甘愿抛下了昔日的一切，选择与魔鬼做了交易。

　　在真正如愿以偿的狂喜过后，里忒心中空落落的，隐隐有些彷徨和迷茫。

　　可后悔的念头一有冒头的苗头却又被她毫不留情地亲手掐灭了。

　　不，她绝不可能后悔。里忒这样坚定地相信着。她不过是在烦恼这样漫长的生命，一个人要怎样度过罢了。

　　对，只是这样。里忒动摇的心再次坚定下来。她一遍又一遍地这样对自己说道，像是在说服别人，亦或者……说服自己。

　　她学会了很多的东西，乐器、绘画、医学……任何能想到的技艺，她都去学了。当一切都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时候，她开始变得完美无暇，如同逐渐模糊的记忆里自己所希求的那样。

　　她拥有了最高雅的仪态，最出众的气质，永葆青春的靓丽容颜。她仿佛无所不能，所以没有谁能比的过她。这一切都叫她在贵族圈里无往不利。

　　最初她享受着理所当然地习惯着那些人的追捧，如同她还是个普通少女的时候做的那样。甚至觉得为此抛弃了那个人也没什么不好。

　　你看，没有你，我依旧过的很好呀。里忒想这样对泯灭在时光里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仅在她的记忆里留下一个浅浅印记的那个人这么说。

　　可当时间流逝，那些曾经年轻英俊的爱慕着她的贵族男子们尽数变得苍老，她却依旧那样年轻而貌美的时候，他们望向她的眼睛里不再是爱慕的卑微的仰望，而是闪烁不定。

　　那些人的眼里有惧怕……还有那么点贪婪。

　　他们惧怕她不变的青春，同时，贪婪着她依旧鲜活的生命。

　　有什么办法，让我跟她一样获得永生呢？里忒在那些人的眼里看到了这样赤/裸的分明的欲望，她突然，就觉得有些无趣了。哪怕她可以改姓更名，可是迎接她的，最终都是这样的结局。

　　里忒终于意识到，无尽的生命终究太过寂寞与孤寂了。

　　厌弃了永恒却平淡的日子的里忒想要寻找一种乐趣，一种她已经被漫长时光无情消磨去了的快乐，让她死水一样的生命重新泛起点斑斓的色彩。

　　于是，她开始了寻找。

　　而在偶然地见过了那破灭的哀叹衍生出的、因染了悲剧色彩而达到了极致的美丽之后，心满意足的里忒想到了一个游戏，一个或许永远不会让她腻味的游戏。

　　——独属于魔女的、人性游戏。

　　二

　　找到了，这一次的目标。

　　里忒注视着那个拥有着神明赐福一般妙丽姿容的少年，打量着他那因为被人宠爱着的所以可以骄傲天真的模样，她的嘴角弯起神秘莫测的弧度，眼神里带了清浅又奇异的期待。

　　纯白的百合是他的面颊，艳红的蔷薇做他的唇瓣，双目是天空中挂着的最灿烂的两颗星星……不，星星的明亮也在那样的光辉下黯然。

　　瞧，多可爱的孩子啊，多么令人妒恨的幸运的美丽！她在心中呢喃，像是欣赏，像是赞叹。

　　如果这孩子的脸上出现绝望破碎的表情，大概会很美丽吧？又或者，让这朵生长在众神园庭里幸福的小蔷薇在绽放出最美的光彩的时候立刻凋零怎么样？

　　让她好好想想吧。里忒那双魔魅的紫色眼瞳缓缓眯起，黑沉沉的恶意徐徐绽放，诡谲又残酷的笑容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

　　里忒最终，还是选择了那个较为漫长的剧本。她诅咒了那个孩子，那个仿佛给世界都带来了欢笑与阳光的花一样俊俏的孩子。她看着国王和王后痛苦不堪，看着王国的臣民日益消沉，早已扭曲了的里忒感受到了久违的……愉悦。

　　然后她即为恶劣地托着下巴思考了那么一下，又忍不住给他们添上那么点儿微薄的希望。

　　毕竟，绝望之后的麻木，哪有那么一瞬间希望破灭的悲恸来的触动人心啊？

　　望着从那一日起，哪怕觉得屈辱，哪怕是觉得厌恶，却也还是换上了漂亮裙装的少年，里忒笑了。

　　她很期待，期待那之后的必定破灭的命运！那必将会令她感到异常高兴的。

　　至于等待的时间……时间对她而言，早在那个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毫无意义了。

　　如果花上那么一点儿时间，就能叫她看上称心合意的好戏，里忒是十分乐意等一等她可爱的小玩偶的。

　　于是她陪着他，在暗地里注视着那个少年一点一滴地长大，成为那些贵族眼中的焦点——一朵娇花、一座金山。

　　翡翠石一般美丽却总是显得桀骜难驯的眼眸渐渐变得柔顺，显得平静又冷淡，姿态妙曼比任何一位公主都要优雅和端庄。

　　是时候了呀。她想。

　　三

　　王子之死。

　　两双眼睛对上的瞬间，爱情的火焰在王子心中热烈燃烧，就像是戏剧话本里写的那样——罗密欧恋着她的媚人容颜，把一片痴心奉献给仇雠。

　　而朱丽叶呢？那被俊秀的罗密欧痴心恋慕着的美丽的朱丽叶，望着那双迷人的仿佛拥有奇异魔力的碧色眼眸，甘愿被香饵钓上了金钩。

　　这对两相倾心的恋人看起来好事将近。

　　可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结合，谁不知道那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呢？

　　果然，陷入对朱丽叶疯狂爱恋的罗密欧即刻痛苦地死去。

　　那位满腹痴心的王子脸上的蔷薇凋谢的那样快，他的眉间隆起痛苦的山丘，带着还没能也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爱恋，满心不甘地悄无声息地逝去了。而公主呢？她神色惊惶，正拼命地流着泪，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那个美丽的人。

　　再看看那些神色震动，在发现王子死去的时候，脱帽闭目显示着内心哀伤与敬重的哭泣的人们，听听那一声声绝望又恸人的悲鸣。

　　——多好的一出悲剧啊！

　　可谁又能想到这命运的悲壮只是一场人为策划、精心编排的木偶剧？

　　除了里忒她自己。

　　看着她精心导演的戏剧一如她设想的那样落下帷幕，明明先前那样激动，可现在，里忒却没了半点激动甚至不带一丝欣喜。

　　可她还是配合地弯了嘴角，表现出高兴的情态来——像是在为这极佳的精彩的剧本欢呼喝彩。

　　唯有对上那孩子突然望过来的，带着对死亡惊惧的涣散眼瞳的那个时候，里忒真心实意地展露出了笑容。

　　她多么喜欢那个孩子啊……千年以来唯一一个令她感到满意的、近乎完美的孩子啊。

　　于是，里忒柔柔地对他说着晚安，嗓音温柔美好似乎不带任何欺瞒。就仿佛他面对的不是死亡，只是睁眼便会苏醒过来的睡梦一场。

　　可是不会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再也不会睁开了。里忒看着那个孩子、那个王子、那个她的…玩偶，那般安静地磕上了眼帘。就在那一瞬间，里忒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走了。

　　这戏剧已经走到了尾声，而她也该出发出寻访下一场戏剧的演员了。

　　——跟往常一样，由她亲手拉扯着细线操控木偶。

　　下一个，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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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到三千再发的OTZ但是感觉没啥可补充的了，再多写怕是要剧透了QAQ
前几天忙了一下所以没有及时更，想对小天使们说一声抱歉_(:з」∠)_
想了想还是放到了今天来发(*^▽^*)
因为既然到了五一的话，就双更吧w么么哒(づ￣ 3￣)づ


注：“罗密欧爱着她媚人容颜，把一片痴心呈献给仇雠；朱丽叶恋着他的风流才调，甘愿被香饵钓上了金钩。”引用自莎翁的悲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开场诗的一小节（朱生豪大大翻译那一版特别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