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有差》固天红

2、第二章 小学

　　别说苏成义了，镇上出个车祸的事上了报纸，学校里早就传遍了出事的是三年二班的谁谁谁。过程不知道怎么传的，结局就变成“全家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变成了孤儿”，又或者“他家里有个有钱亲戚收养了他”、“他妈妈改嫁了”等版本。

　　好在苏元君住院了一段时间，孩子们见不到事件的主人公，又有了别的新鲜事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又逐渐忘记了这件事。

　　但班上有个空位置提醒着，三年二班的孩子显然还记得这么件事。

　　苏正义扶着苏元君进教室的时候，正闹腾腾的教室猛地一静，注意到苏元君的小孩都愕然地看着苏元君……脸上的眼罩。

　　“元君，你病好了？”一位明显和苏元君关系不错的男孩走来说。苏元君认出来这孩子是班上的一位小刺头，叫邓豪川。

　　苏元君对原身的印象就是沉默寡言，不想露马尾，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应了声，“好了”。

　　不料别人看他的眼神更加同情了。

　　苏元君没说什么，默默走到那个空了一个多月的书桌前，把书包往桌肚里一塞，看了一眼讲台上面的时钟，还差十分钟就要开始早读了。

　　教室里的孩子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他是不是心情不好啊？”

　　“他肯定心情不好啊，他爸妈都没了。”

　　“他.妈妈还在吧？不是又嫁人了吗？”

　　“我听说他爸妈一辆车上的，都没了。”

　　“你们别胡说。李碧兰跟他们一个村的，我听李碧兰说他们村里都传遍了，他.妈妈跟人跑了，不要他了。”一个女孩插嘴道。

　　“真的假的，你怎么不早说？”之前说话的孩子惊讶问道。

　　那女孩甩了甩头上的羊角辫，挑眉说：“我才不喜欢在别人背后说别人呢。”

　　那几个孩子没理她这句话，“他.妈怎么这样啊？”

　　“那他也太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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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车祸对三年二班的意义很不一样，车祸里头伤了的两个人里，有一个班上的同学不说，新来的数学老师就这么丧命了。

　　第一次身边消失了一条人命，数学老师人也挺好的，孩子们好好伤心了一段时间。又因为相处时间短，逐渐缓过来了。

　　但苏元君和他们不一样。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活泼，闹腾起来自己爹妈都受不了，仿佛天底下就没有他们可以忧心的事情，最大的麻烦不过考试考差了被家长训一顿罢了。然而身边却突然出来了一位能经历别人不能经历的‘异类’——别人还在被老爸老妈管教的时候，他已经突然没了爸妈，跟电视剧里演的似的。

　　苏元君突然成了那类特殊人群。

　　孩子们看他的眼神像是对一种稀奇动物的打量。

　　小孩子的议论声自认为不大，但距离近的，苏元君都听得十分清楚。

　　“他为什么戴着眼罩？”

　　“他不会瞎了吧？”

　　那块讨论的地方突然静了下来，那群孩子看他的眼神更加怜悯。

　　苏元君：“……”

　　苏成义和他坐得不近，正被一群孩子围着问东问西，但他.妈又叮嘱过让他不要乱说，别人问他也不耐烦的直摆手。

　　好在别人不敢上来问他这位‘敏感脆弱’的当事人，苏元君的同桌是个俏嫩嫩的小女孩，矜持地坐着看书也没理他。

　　好在没一会到了早读时间，铃声一响，一群猴子似的小娃娃不再叽叽喳喳，都赶紧回座位坐好，个别慢的也在老师到前都回到了座位上翻开了书。

　　今天早自习课是数学。

　　徐茂死后，学校很快给三年二班换了个数学老师，叫刘小丽。

　　刘小丽中年年纪了，戴着副金丝眼镜，长得高高瘦瘦，也不穿裙子，牛仔裤高跟鞋打扮，板着脸看着很严肃。班里的孩子显然也怕她，被看一眼大气不敢出。

　　刘小丽走到讲台上，把手上的学生名单往桌上一放，便说：“和以前一样，点到名的来我这背九九乘法表，背不出来的站讲台上到下课。”

　　底下没人出声，刘小丽扫了一眼底下瞪着眼的一群萝卜头，坐在讲台旁的椅子上，说：“学习委员先来。”

　　学习委员叶俊恩马上站起来，走到刘小丽跟前，十分利落的背完了九九乘法表。

　　“嗯，”刘小丽点了点头，脸上还是那副表情，“王珊珊。”

　　前头一个个都上去背了，有的背得十分流利，有的背得磕磕绊绊，还有的背不出来，卡壳了半天憋不出来，最后被罚站在讲台上。

　　苏元君装作背乘法表的模样翻开书，翻到那一页，思想却跑远了。

　　苏家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家徒四壁，一个钱字愁得人头疼。

　　苏元君生父生前没工作，也没留下多少钱。而苏元君那个跑路的老妈，据他观察，在村里的名声也不好。现下更是把家底都给拿走了，偏偏那还是记在夫妇两名下的，就算找到人，钱估计也要不回来。现在家里就剩个老人孩子，唯一一个大人现在又不知道跑哪去了，苏奶奶没旁的亲戚，亲家女儿跑了也装死不出声。就是明天家里谁病了，估计连看病的钱都没有。

　　而他……当他还是徐茂的时候，那是真正的孤儿。如今他死了，财产估计也没了，现在又是个身无所长的小屁孩，一时间也做不了什么。

　　心里暗叹了口气，苏元君一抬眼，突然见到刘小丽正看着他，顿时吓了一跳。

　　刚才刘小丽喊他了？

　　又见旁边的孩子都低着头看书，苏元君有些困惑，但见刘小丽已经看了他几秒，便要站起来。

　　不料不等他起来，刘小丽已经朝他走过来了。

　　苏元君以为要挨骂，没想到刘小丽走到他身边，只是轻声问了句：“苏元君，乘法表会背了吗？”脸上虽然依旧没什么情绪，但声音明显放柔了一些。

　　苏元君便回说：“会了。”

　　刘小丽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却没让他背，只说：“你一个多月没来上课了，乘法表先不急，你回家多背背。要有什么跟不上的可以去我办公室找我，或者找叶俊恩。”

　　原来是说这些，苏元君顿时觉得刘小丽面冷心热，笑了笑点头，“知道了老师。”

　　刘小丽又多瞧了眼这位一跃成为全班家境最不好行列的学生几眼。看起来很瘦弱，一双大眼睛看起来不如别的孩子有神，看起来有些阴沉。

　　刘小丽又跟苏元君的同桌说了几句让她多帮助同桌之类的话便回去了，距离下课还有几分钟，刘小丽让学生自己看书，之后继续坐着监督。

　　苏元君往讲台上一瞧，苏成义和邓豪川正冲着他龇牙咧嘴，像问他老师说了什么。下一秒刘小丽眼光扫过去，两人都立马肃着小脸站直了。

　　一早上在学校平淡无奇的过去了，中午苏芳妹做工时间休息的时候来接两个孩子回去。苏元君回到家，吃了一顿没有肉腥的午饭，中午休息了一会，下午再和苏成义一起去学校。

　　这一天苏元君上课都很认真。认真到下了课把课本都翻了一遍，思考着要不要跳级。

　　小学的课程也不多，语数英三门，苏元君都能轻松应对。

　　但跳级的事还需要再缓缓，原身是个成绩十分普通的孩子，不到两个月突然就能完成跳级的课程，这事还需要准备一阵子。

　　跳级这种事在镇上还是比较少见的，苏元君也不想出风头。但考虑到如今苏家的情况，哪怕如今义务教育需要交的费用不多，苏元君仍然不知道下学期自己该拿什么交学费——指望苏元君的母亲能良心发现跑回来估计是指望不来的，苏奶奶虽然已经尽量为孙子攒钱，那老人家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尚且不够两人吃饱饭，生活还是十分难过。

　　苏元君想着，自己能够重生已经是老天垂怜，能好好活着就已经了不得了，如今他的身份做生意、工作什么的自然想也不用想，但各式的奖学金倒是能打算一下……

　　下午，由于苏成义他们还不用上晚自习，苏芳妹工作还要更晚，所以苏成义下午一般都是自己回去的。

　　好在村里的孩子不少都在这所学校上学，一下课不少孩子都是成堆的一起回去，只需要跟着队伍走就行了。

　　苏元君就和苏成义和几个村里的孩子走在一起，男男女女，大小孩领着更小的，一路上叽叽喳喳说话打闹就没停过。

　　天色渐暗，快六点的时候天已经快暗下来了。

　　小孩们有的从书包里拿出手电筒，有的拿着小玩具，校门口小摊卖的，一打开是红色的‘激光’。小小一块照不了路，但好玩，乱往人身上扫。

　　和苏元君同行的一个女孩子还拿了几根荧光棒，黄的红的绿的，一掰亮了，捧着好看。

　　一行小孩已经从公路走上土路了，路上还遇到了好几个村里人。有熟人的就顺路载回去，有的小孩不肯，要和小伙伴一起走回去，一路上没谁害怕，有说有笑。

　　有的人喜欢恶作剧，趁着天黑，想吓唬别人，刻意想说些吓人的事。比如突然指着一处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还要经过几块墓地，乘机说些吓人的事情。苏成义也是其中一员，贱兮兮的瞥了旁边的女孩子一眼，便和小伙伴一唱一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