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君》长空无双

32、想得简单

　　可能对于玄乎的怪事，女性的接受能力总要比男性强些。

　　当时面对跌破三观的认知，高鹤不仅直接宕机而且挣扎许久都没办法拼凑齐新的认知，更别提至今仍充满了排斥与拒绝。

　　而蒋瑶瑶被附身过之后，是隐约窥探到一点科学无法解释的事物的，她倒是不接受医院“癔症”的判断，因为在遭受巨大的灼烧般的折磨时，她的思维还是挺清醒的——她清晰地知晓那是谁的“记忆”，也干脆地明了自己牵涉进去什么事件——女鬼对她附身的程度很深，强行附身带来的后遗症更剧烈，但毕竟她阳气盛，而且精神顽固，就算再行尸走肉的状态中，她也维持着几分意识。

　　人的身体本身就是有记忆的，眼睛看到什么，耳朵听到什么，这些信息都会留存在身体之中，蒋瑶瑶当时残存的意识虽然被女鬼的阴气完全逼到了脑海深处，但它好歹接受了一些身体记忆，再结合在梦中亲身经历了女鬼的过往，这个聪明女孩发觉了不少真相。

　　所以在物化楼女尸的案情公布，那位被电死的生物专业教授恰恰是女尸案的犯罪嫌疑人，当时还用了极端恶劣的手法用强酸腐蚀了受害者，警方一公式案情，她心中就有几分明悟——只不过“子不言怪力乱神”的概念深入人心，她怕再招惹到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没想着深度挖掘。

　　高鹤跟蒋瑶瑶的来往挺尴尬的，纯属心怀鬼胎，一来当时是高鹤将人送到医院，蒋瑶瑶对此有几分印象，知道这位校友背后的身份跟常人不太一样，她也害怕再遇上“鬼事”，所以有意地给自己找个靠山，二来高鹤确实很心虚，还不单单是对着蒋瑶瑶，对那些被女鬼附身过的女同学都觉得挺心虚，他可没有对方立身不正就活该被鬼找上的想法，他就觉得人家都挺无辜的，既然蒋瑶瑶主动找上来他也不好拒绝，于是这两个人彼此揣着明白当糊涂，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熟络起来。

　　于是，当蒋瑶瑶身边再次出现这种怪事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高鹤，想到了自己曾窥探到的玄奇画面，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找了上来。

　　高鹤不好直接把蒋瑶瑶带过来，通过自己的嘴巴描述情况的时候难免显得几分干巴巴。

　　不过他讲得再蹩脚，闵岚也听明白了。

　　蒋瑶瑶是魔都本地人，家在隔壁区，家境富裕，住高档小区。

　　她有个姐姐，名叫蒋瑗瑗，嫁得很近，丈夫虽然是外地人，但薄有资产，在老婆娘家隔壁栋买了房子当做婚房，方便彼此照料，两年前成婚，蒋瑗瑗目前目前怀孕六月。

　　大多数孕妇因为身体内激素分泌的缘故，本来就敏感多疑，一点风吹草动就容易多想，但蒋瑗瑗这情况还比较特殊，她是那种性格活泼开朗极为阳光的人，神经非常大条，从来不钻牛角尖，想不明白的事绝不会往下想，所以这样一个人，忽然有一天开始疑神疑鬼起来，老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跟踪了，又慌又怕，甚至因此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这就显得极为怪异了。

　　现在都已经到神经衰弱的地步，据说身体暴瘦，大把大把往下掉头发，胎儿也不大好。

　　蒋家为此各种求医，未果，她们爸妈甚至搞了些迷信东西，不管用，蒋姐夫工作请了假，亲自护送蒋瑗瑗出门散步遛弯、逛街买菜，绝不叫她出门落单，没见到有人跟踪的痕迹，但蒋瑗瑗就是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缀着，一家人被折腾得人仰马翻，还是蒋瑶瑶先发现得不对劲——算是附身的一点后遗症，她对于那种沾着阴气的事物很敏感。

　　她带着掘地三尺也要发现蛛丝马迹的精神，一遍又一遍地走她姐惯常走的路，就差随身带着放大镜来观察了，先是觉察到有不少奇怪的“猫爪印”，三三两两，很浅很浅，石板路上、大理石地面都有，但都在很隐蔽的位置，她挺意外，因为她们家这栋楼的狗品种挺全，而且大多很欠，爱追小动物，所以没人养猫，那怎么会有猫爪印？

　　进而就比较注意猫猫狗狗的影子，奇怪的是，她甚至跑去物业调出了监控视频看，都没见到这栋楼附近有猫过来，虽说那些隐蔽地方监控很难拍下来，但没有猫哪来的爪印？

　　那个时候她心中已经有预料事情可能牵扯到不好的东西了，后来有天晚上陪姐姐逛街回来，亲眼看到过“怪猫”的影子一闪而过，姐妹俩俱被吓了个半死。

　　回家跟亲妈一说，亲妈立刻回老家乡下找“神婆”，但蒋瑶瑶还是坐立不安，毕竟类似的特殊人士太容易造假出骗子，她们这等人又没办法分辨清楚真假，回头咬咬牙试探性地问了问高鹤，大概是高鹤的某些表情话语露出了端倪，使得蒋瑶瑶认为他对此确实是有几分见地与能力的。

　　麻烦事儿找到头上来，高鹤实在无奈，又不好把个中详情都说个清楚，只能回家先探探他闵岚姐的口风。

　　闵岚瞄一眼高鹤，好家伙，连冷汗都出来了，显然完全没有自信能说服她掺和。

　　闵岚觉得挺好，就是要有这种意识，免得什么糟糕事儿都揽下来甩她头上，虽说她这种人很难拒绝类似的求助，只要找上门来多半要出手，但话归这么说，她也不求多少功德积累多少阴寿，能少一事就少一事，所以她绝不会随意透露类似的“规则”。

　　这会儿她的眼神就有点奇怪：“这么殷勤地帮忙？之前‘英雄救美’就算了，你这还指望着人家以身相许吗？”

　　高鹤一愣，连忐忑都顾不上了，迅速涨红了脸，大叫：“我跟她没关系！”

　　闵岚眉毛一挑：“没关系她连这种事儿都跟你讲？”

　　她翕着眼，表情慵懒又随意：“之前飘飘那事儿解决掉了你不还欢欣鼓舞么，为了人家又愿意淌下水了，还说没点猫腻？你保证没心思？”

　　高鹤一想就知道，“飘飘”应该是她给女鬼新取的名字。

　　因为这鬼没腿，因为生前尸骨的限制，作为鬼都行动极其不便，在被闵岚炼化成煞之后，掌握了一部分鬼修的功法，好歹是有点普通鬼魂的样子。

　　高鹤是挺想吐槽的，但这会儿顾不上，被气急了，脸色由红转黑，憋屈道：“亲姐喂——你可就别胡思乱想！真没关系！我就是抹不开脸啊！她这么可怜巴巴的样子，瞧着又好像知道些隐秘，我也没办法直接拒绝啊！她要出去跟人乱说怎么办！”

　　“看来是没关系……”闵岚点点头，忽然刺出一句话来，“连关系都没都给人家来问，我是那么好卖的吗？”

　　高鹤傻眼，然后跳脚：“没这回事儿！”

　　他简直全身无力：“姐啊，我一点都不想道德绑架你，这也没什么好绑架的，你要是不想管，我把这事儿给回掉也成啊！”

　　闵岚不逗他了，从果盘摸了个水蜜桃就摊在了沙发上，慢悠悠道：“我也没说不管啊。”

　　高鹤瞪着她。

　　“狗腿子就是拿来用的。”闵岚啃了口桃子，“我上回给了你号码的，魔都有专门的特事处管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你让那一位先打个电话过去，人家应该会立案。”

　　高鹤忽然挺直身躯，整个人都警醒了：“特事处？还管这种事？”

　　随后又有些牙疼：“所以说，在你这边看来，蒋瑶瑶她姐还真惹上了什么脏东西？”

　　他觉得很不可思议“那猫为什么要跟着她？！”

　　“谁跟你说那是猫了。”闵岚一边咀嚼一边说话，声音含糊，“想得太简单了。”

　　高鹤又觉得忌惮又想要听，很明显地就显露出挣扎的表情，但最终还是求知欲占了上风，小心翼翼地问：“怎么说？”

　　“你小心点，好奇心那么强不是好事儿。”

　　这就完美诠释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句话的道理。

　　要知道，诡秘的事物是相互聚合的，阴气会吸引阴气，邪祟会互相吞噬，一旦踏足这个领域，就会被这个领域侵蚀，处处都在它的笼罩下，对于人世不该存在的知识了解得越多，踏足就越深，到一定的限度，就连想要抽身都做不到了。

　　高鹤能听明白，但刚被泼了冷水，某种侥幸心又不由自主冒出来，主要是在闵岚身边，他实在不认为自己会有灾祸，对于这位姐非常强大、有她庇佑的这种底气支持了他蠢蠢欲动的好奇心。

　　闵岚见他死性不改，倒也不气，总归这家伙蠢得不是太彻底，护着这样一个人她不至于做不到。

　　“生命是暗界最高的法则，所以孕育着生命的人都会受到这种法则的庇佑，像孕妇这样的存在，一般都是神鬼皆避的，没有人想不开对孕妇出手，主要是这种因果牵系太大，犯了忌讳，很容易被天地屏障记恨。”

　　天地屏障的一部分就是天道轮转，如果连命轮都看你不顺眼，那魂飞魄散基本可以被预定了。

　　“这样的么……”高鹤听得十分认真，他忍不住道，“我听到过一些传说，据说怀孕的人跳楼未死，就有可能得到一双阴阳眼，还有种鬼专门吃胎儿并取而代之，这就是‘鬼胎’的说法……很多电视剧小说里也会演，妖邪破开孕妇肚子吞食胎儿，还有很多剧情会拿将生之胎做祭品或者炼丹……到底是真是假啊？孕妇真的会被庇佑吗？”

　　“你猜？”闵岚懒懒道，“若非到了绝路，有些禁忌是不会去碰的。但若是真的走投无路，自然无所不用其极。”

　　高鹤打了个寒战：“所以跟着蒋瑶瑶她姐的……会不会是鬼怪？”

　　转而又想：“可是不对啊，蒋瑶瑶找到了猫爪印，又看到了猫影，应该是某种怪猫才是——猫妖？猫鬼？”

　　闵岚眯了眯眼，其实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她并不直言：“打电话给特事处，让他们派人去看，能解决掉就不用来回报我了，连特事处都无能，再来叫我。”

　　正如她所说的，狗腿子不是摆放着干看的，必须要使用才好。

　　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等价交换，特事处为她解决掉她不想碰的麻烦，那么当特事处遇到了没法解决的问题时，自然可以寻求她的帮助。

　　*

　　飘飘是一只好鬼仆。

　　即使闵岚为了研究它是否可以成煞在它身上做了“惨无人道”的实验，它对她也没有多加一分怨恨，不知是因为它大仇已报，所有阴怨之气已经一空的缘故，还是说它也想摆脱目前的状态，毕竟成煞后，它就能试着去做一个鬼修，所以闵岚的做法再糟糕，也是它愿意的——当然两人签订了主仆契约也有很大的关系，基于这个契约，它不可能伤害到自己的主人，所以就连怨恨都懒。

　　总归，飘飘现在的存在方式挺畸形的，作为恶煞，却拥有理智，还没有多重的煞气，甚至连“煞气”用在她身上都显得有些为难，别说煞气了，连阴气跟怨气都少得可怜，所以强行拔高根基对于她的提升效果不大，它的鬼体照样残缺，它照样要受到行动与阳气方面的限制，而且恶煞生来附带的能力它也没继承几分，不过，好歹它还是能够自主修炼了，鬼修的法门对于她来说多少有几分助益。

　　对于闵岚来说，这个鬼仆最大的优点，在于听话跟怂。

　　确实听话，强行成煞，基本把它的鬼体给清洗了一番，虽然维系了作为人时的大部分思维方式，但像是记忆与情感这类事物就显得要稀薄太多了，这叫它看上去就跟张白纸一样，可以叫人任意涂抹——闵岚也毫不客气地在此灌输了大量规矩，将一切她懒得做但必须做的都灌输到了它的思维中，然后很满意地得到了一个任劳任怨的鬼仆。

　　至于怂，大概是试探了闵岚可怕程度的后遗症，由于吃了她太多亏，所以本能地就学乖了，不敢做任何会违逆她的举动，怂得很有水平。

　　魔都特事处已经把给她置办的小洋楼给准备好了，不过闵岚没有第一时间用上，因为她跟李瑜商量出了使用这个“器灵”的最优解，活性太高了，灵物的意识太过于活跃，做武器做法器都恐偏移性太高，没办法炼化出合适的功效，不如用在另一方面。

　　于是，在闵岚验收过那桩小洋楼并对此十分满意的前提下，她毫不犹豫地选择将器灵安在其上，不单独炼化器灵，而是连这座小洋楼一起炼化！

　　对于闵岚来说，给她的东西自然而然就是她的了，别说只有带期限的“使用权”，落她手上，再想掳出来，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一栋活的房屋，一个作为接待员的“恶煞”，一个充当迎宾的“凶神”，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宣布了自己的存在感。

　　闵岚并不是真的打算去开一家“店铺”，她这种鬼性格坐得住才怪，明明就是最厌恶麻烦的性子，怎么会赶着趟地给自己揽事儿——她选择这种方式主要还是基于这是一种好形式，毕竟功德对于解决卫乐逸的体质很有帮助。

　　没办法，命犯太岁，这种命格实在是糟糕，指不定赶明儿就死得悄无声息，闵岚想来想去，就觉得唯有功德这种大补之物能抵消老天爷对他的白眼。

　　为什么非执着于改变卫乐逸的体质？

　　一方面是觉得有趣，很想以观后效，另一方面也是有利可图，她也想知道，自己借着卫乐逸之名赚的功德能不能留点到自己头上，至少改变那种朝不保夕连填饱肚子都难的霉运，有烟可抽，有闲可偷。

　　试试又没问题！

　　闵岚等到这边已经快跃入正轨之后，才探头去看特事处解决那个“胎里神”跟姚家找她的失物情况，进行得怎么样了。

　　结果发现，端木翡真靠谱，姚青山个废物。

　　“胎里神”飞僵的魂魄无法唤醒，那种不知名的歹毒之术不仅将魂魄完完全全钉在了身体中，而且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构造，它融魂魄之力作为提升品质的手段！

　　本来就是胎里神这么一种特殊体质，还把魂魄之力当成驱动，所以这么一具尸身能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直接进化成飞僵！

　　说它歹毒就在这里，它完全不考虑魂魄的留存，可以说为了制造一个极具破坏力的怪物无所不用其极，别说是特事处倒吸一口凉气，就连端木翡跟闵岚得知之后都得皱一皱眉。

　　端木翡是觉得有伤天和，闵岚倒是好奇幕后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了，对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竟然能布置出如此“巧合”的局面？

　　当然，追查幕后黑手就是题外话了，既然魂魄没法与飞僵之身剥除，而且魂魄已经不完整不纯粹，端木翡也就没有后顾之忧，直接破坏掉了魂体，免得它成为飞僵的养分，对于这个完全丧失理智的怪物，目前端木翡只能采取镇压的方式控制它的行动，他正在找材料布置祭坛，以通过献祭的方式一样一样置换掉飞僵的能为，最终将其彻底浇灭。

　　闵岚一点也不担心她这头，决定到时候前来观摩一下就好，她也不想插手跟幕后黑手过招，就这么着吧。

　　至于姚青山那个废物——姚家已经彻底跟丢了她丢失的东西。

　　那玩意儿的狡猾程度与早前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姚家一步错步步错，压根就再没追上它搞事的步伐，现在它由明转暗，刻意潜藏，于是那些蠢货就完全不知道如何追踪。

　　即便闵岚从未对他们报以期望，见到事情真如她所预料一样的发展，还是被逗笑了。

　　得，甩锅甩不成，只能找机会亲力亲为了。

　　她现在也不想满魔都乱窜找这个滑头，就守株待兔等它自个儿冒出来再说。

　　闵岚没想到，她丢给特事处的小案子最后还又甩到她头上。

　　那所谓的“怪猫”还真有很大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