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一双红鞋 ...
-
魔都特事处
本该是夜深人静之时，但鸡飞狗跳根本不足以形容其中的混乱。
大规模的神霄天雷洗地之后，大厅里根本不能看，桌椅器物乱七八糟倒了一地，所有的电子器物都在冒着过热的烟气，空气却是绝对的“洁净”，连一丝阴气半点浊物都在雷霆中消散得一干二净，这还是收束了法力的招式，变换了咒文，尽量作用于阴间之物，没对真实界的所在作什么破坏的前提。
计宣能理解钟念云被逼到崩溃之后的惊慌失措，但还是不能搞明白女性过激的反应怎么都这么恐怖。
他紧贴着墙壁给自己罩了个防护屏障才避过这波无差别的清扫，眼见着情况平息，才推了推眼睛踩到地上，谨慎地扫视了一圈：“应该……被消灭了吧？”
两人屏住呼吸等了好一会儿，没见着那邪物再次出现，都长长地吁出口气来，刚放完大招的钟念云拉过张倒下的椅子，放到屁股底下想歇歇，猛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飞闪过自己的视角边缘，一下子挺直腰身，又惊又怕地转过头，却没见到视野中出现那双红鞋。
是幻觉？
鞋是很漂亮的红鞋子，细细的高跟，尖尖的鞋头，上面洒满了碎钻般的透明磨砂，只要有一丝光线映照到上面，这种流转着星光般的火色便像跳动的火焰一眼鲜艳。
原本应当挺符合她的审美标准——问题是这鞋也觉得钟念云挺符合自己的审美，非要穿到她脚上！
一点都没有自己就是邪祟本身的自觉！
钟念云死死盯着那个地方，见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神经才将信将疑地舒缓下来，虚弱道：“我不收拾了……明天等人来了再说。”
计宣抹了把脸，暑气如此重还没开空调的夜里，愣是一背的冷汗：“我要去睡觉了。”
“去吧去吧。”钟念云嘟哝道，“明天不穿红裙子了……”这年头，连邪祟都有蛇精病也真是没话说了。
她呆坐了片刻，确定自己身边没再发生什么莫名其妙的糟糕事，这才艰难地起身，任劳任怨地走到自己工位边，抱着微弱的希冀从桌椅下扒拉自己的手袋，希望里头还剩下些完好无损的化妆品，天师也缺钱——公家单位，业务范围受限，很多事儿干不了，也就没办法收取“酬劳”，要想在这个社会活得精致，“公务员”那点死工资哪够活，就算是她也不得不时不时地向师门同道们打打秋风，虽说苦她累她一人，解放全师门，但她在特事处获得的好处也是货真价实的，因此伸手的次数多了也会不好意思，能省则省。
她正在感慨自己断裂的口红，忽然觉察似乎有股强烈的阴气直冲脑门，控制不住打了个寒战，猛地转过一看，却发现哪有阴气可言，这个地界该是干净到纤尘不染才是，“盯着”她的是同僚午睡的抱抱熊，尺长的小熊被夹在桌角地板之间，乌黑光滑的眼珠正对着她的方向。
钟念云呆滞了片刻，暗笑自己疑神疑鬼、草木皆兵，抓着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的名牌手包，顾不上心疼，望着这番糟糕的景象倒是显而易见地头痛了，明天要怎么向同事跟领导解释还是个大问题，虽说只是个不常用的接待大厅，真正的特事处并不会摆在明面上，但好歹是个单位门面，搞成这样实在不好说。
总不能讲，她出去一趟结果碰到了一双红鞋子的邪秽，被其缠上，一路跟到了老巢，为了搞定这玩意儿，她不得不用雷法洗地了吧……
再一想，那邪秽那么狡猾，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举动，头顶的监控明明白白，也怪不到她头上。
拼命做着心理建设把自己摘出来，她也就松了口气，抹把脸打算去睡觉，天都快亮了，还不知道能睡多久。
才走没两步，忽然感觉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踉跄了两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下意识低头看去，视线瞅见一抹红色的时候她几乎心跳骤停，浑身都要凉下来了，然后才发现并不是红鞋子，而是不知从哪掉出来的一条红丝巾，颜色特别浓艳。
钟念云都要自己给吓死，这会儿又觉得自己是惊跳过度，得了红色恐慌综合征，见什么都觉得是邪秽，着实可笑。
从侧面反映出，她实在是被那双红鞋子给折腾怕了。
她站原地深呼吸好几次，才把躁乱的心脏给按捺下来，决定不睡在这里了，都成了这副模样，也不用想着再值什么班，跑去哪个快捷旅馆将就一晚上吧。
正准备走，才刚转头，抬起的脚还没放下，忽然注意到下方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鞋子正一前一后摆放在她身前，真等着她这一脚踩下去正好踩到它上方，好顺理成章地“穿”到她的脚上——鸡皮疙瘩瞬间从手臂到身体一层一层蔓延上来，强烈的反胃感从肺腑中奔涌出来，她好像都忘记了该怎么呼吸，下一秒都会在这种惊慌失措中晕厥过去。
计宣脑袋刚沾到枕头就睡了过去，然后他听到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他条件反射从床上跳起来，身形一顿一闪就已经在此消失，拉开空间直接立到了钟念云身侧。
深深地后悔为什么今天是自己跟钟念云一起值班，计宣这样淡定的人都快被整到绝望：“它怎么可能还在？它到底在哪里？！”
钟念云眼泪都下来了，视野中早消失了那双红鞋子：“我不知道啊！它怎么逃过雷法的我根本不知道啊！究竟为什么！！”
她发出了一声来自灵魂的呐喊：“帮我——快帮我！！”
无处不在的红鞋子，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的红鞋子。
它好像是以挑动人的神经为乐，越是看人抓狂就越是来乐子，问题是它神出鬼没，毫无痕迹，身上也没有通常邪秽具备的阴气、秽气、妖邪之气。
手机铃声响起的时候，计宣正在抓狂状态，他要疯了，真的要疯了，然后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响。
在这种状态里他竟然摸出手机来看了眼，先发现是个陌生号码，正要挂掉，猛然想到私人号码他最近给出去过一张名片。
仿佛福至心灵，这种莫名其妙的确信感迅速捕获了他，毫不犹豫按下接听。
*
闵岚讲了一通电话，双方都以简洁的语言交换了一下彼此的麻烦，然后闵岚抬抬下巴，示意卫乐逸把电话挂掉，想了想转过头，视线定在某只死乌鸦的位置。
魔魂正蹲在卫乐逸头顶，脑袋偏往闵岚的方向，一幅我很想听但我装作不在意的模样。
“你去一趟特事处，”她抬抬眉毛，毫不客气地指派道，“就上次那个眼镜男。”
没等魔魂因她这种随意差遣的态度而愤怒，顺便表示绝对的拒绝，忽然听到下一句话：“公家的地儿漏进一只邪祟，据说闹得鸡犬不宁，人都快崩溃了，这种热闹凑不凑？”
当然凑啊！本来就是解决这种问题的官方组织，结果反倒被邪祟欺到脑门上，打脸都打到人家老巢了，它简直要笑死了！
正别提鬼祟这种东西，大多是妖气与人类魂片凝聚而成的，恰巧也在它的食谱边缘，真能捉住，随口嚼嚼聊胜于无。
于是连话都没落下一句，立马化光而去，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卫乐逸收起自己的手机，小心翼翼问：“大师……您明天要去公安局？”
闵岚看了他一眼。
他鼓足勇气道：“那这两个……这两个……人……还有……这个鬼……”
“人”这个字是极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还真不能判断出这两个倒地的是否还是人，但角落里缩成一团的鬼还是比较清楚的，卫乐逸心里很是焦急，他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抗拒着与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待一个屋：“您还……随身携带吗……”
这还真难倒了闵岚。
缺了一魂的女鬼肯定是不能跟着她同去的，公家之地光耀恢弘，被那种阳气正面一冲估计这魂体都残破的女鬼直接就会交代在那里，但放在这里又恐她从“自闭”状态出来之后，会借着卫乐逸的糟糕体质玩什么恨的，这种情况还很有可能。
再说姚深跟姚集，暗界那些家族每个对于血脉都有监控定位的法器，前脚她出去，后脚姚家就能上门劫人，她可还没玩够呢，这俩道具不想就这么丢掉，于是就想着，怎么着才能合理安排这俩。
闵岚摸摸口袋，扯出几张符纸，挑拣了下，抽出其中一张，其余的又胡乱塞回到口袋，然后把那张符纸按按平，折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闵岚随手把折纸递给卫乐逸，他愣愣地接过来，还真认得这玩意儿，就是那种常见的折纸“油豆腐”，脑筋在这种危机关头转动得飞快，他立刻就猜到对方是要自己干什么，连忙低下头，就着那个孔往里吹了两口气，折纸立刻膨胀成了一个立方体。
闵岚接过这玩意儿，就抬脚往角落走去，卫乐逸眼睁睁看着她蹲下身，把折纸放在地上，然后伸手抓住女鬼的头发拖到面前，揉吧揉吧硬生生将那么大一坨女鬼给搓成了一个眼珠大小的“弹球”，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摁的，就将这个明显瞧着像是实体的弹球给摁进了那符纸折成的“油豆腐”里。
有了那么个容器，她一点都不担心女鬼会魂飞魄散了，视线自然而然转向那两个麻烦，绕着两具身体走了两圈，还是伸手抓住了桃木剑，往地上一戳——水泥的地面竟然就给这么戳进去了！
明明只是把木剑，当真也有削铁如泥般的锋利感。
“就放在你这，”闵岚满意道，“我回来再把人带走。”
拍拍手，她自顾自走向床边，掀开薄毯子躺下来，估计还嫌空调威力不够，拿过遥控板滴滴滴滴按了好几下，确定按不下去了才作罢。
然后她！就！这！么！睡！了！
卫乐逸傻眼。
*
闵岚醒的时候，看到蹲在墙角顶着一双黑眼圈幽怨盯着自己的身影。
这姿势挺熟的，她面不改色下床，先看了眼横七竖八躺地上俩废物，见人事不省得很正常，便扭头进洗手间，找新的牙刷跟毛巾洗漱。
卫乐逸对她的厚脸皮一点意见都不敢有，迅速窜起来，找面包牛奶放餐桌上，然后继续蹲回去。
虽说三观碎得很厉害，但他确实发现点问题——好像在她身边，他的霉运都发作得要少了，要知道这半晚上，他没摔，没被砸，安安稳稳喝下一杯水没被呛住，伸个懒腰竟然也没抽筋，多么不同寻常的半个晚上！
大概是因为倒霉对他来说实在是件太过寻常的事，就像呼吸跟心跳一样司空见惯到叫他视为生命必须，所以一出现不对，他就知道，肯定与闵岚有关。
但他一点都不敢开口问！
闵岚吃完他所有库存的面包跟唯二两包方便面就出门了，留下欲哭无泪的卫乐逸跟地上俩人。
结果站在公安局不远处都到了约定时间，还没见特事处的人，闵岚就拧起了眉头，伸手召唤魔魂。
魔魂来得很不情不愿，迟了几秒就叫她看出来这一点，它倒是想破口大骂，但看到眉眼间森森然的人又没法出声。
“怎么回事？”闵岚瞥了它一眼。
因为契约关系，必须服从于她的魔魂憋着气：“那邪祟挺有意思的……”
闵岚眼角微微上翘，苍白没有血色的脸作出这样的表情，并不显得风流恣肆，反倒有股说不出道不明的邪气。
这乌鸦一见不对，这家伙貌似被什么东西惹毛了，立刻道：“我不准备吃了它反正想吃也吃不下去——有可能那还不是邪祟我瞧着有点像是器灵的感觉！”
它兴奋道：“不知道什么来头，但我瞧着，很有端木的影子，他那只青鸟挂坠你记得不，能幻化万形的法器，这个‘邪祟’跟青鸟很像，不过它好像是自然形成的，现在全特事处都上窜下跳地想捉住它呢，我说真的老赵，这东西太难得，你要不要去抢一把？”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一双红鞋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