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2、修身养性 ...
-
那声音岂止是懒散,可以压下嗓门又拖长了语调,简直可以说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众人猛地扭头,见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女人披头散发,如一片沉压压的阴云般立在那——主要是头发着实太长,稍微邋遢一点就显得凌乱,苍白的脸蛋毫无血色,夜色中一衬,就如光洁的瓷器般精致却不带生气,松松垮垮的衣物挂在身上,脚上耷拉的甚至还是一双拖鞋,显然是遇到紧急情况匆匆赶来——说她像阴云,主要是那气质过分怪异,甚至还有某种虚幻之感,简直像是某种飘渺无所形体的事物凝聚起来,却又不自觉地向外辐射着张力,叫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在场所有人都为这一面摄住而惊神无措,唯一不受影响还保持着自由思维的是魔魂,只不过它浑身还僵硬得没法动弹,两只漆黑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倒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也没有在危急关头被拯救的庆幸,反倒还很是恼火。
渣滓!竟然叫闵岚看到了自己的狼狈样!准能叫这家伙笑上个大半年!
“赵铭斓?!”傲慢阴郁的公子哥终于回过神来,瞪着忽然出现的人,似乎没想到她真的会来,眼睛里的火焰灼烈到几乎凝成实质。
那是一种夹杂着怨恨、厌弃、鄙夷乃至一切负面情绪的憎恶。
另两个年轻人仍处在愣神中,忽然变成“局外人”的高鹤下意识望了公子哥一眼,就觉得眼睛都要被刺痛了,大概是那种情绪太过浓烈,甚至到要叫人觉得惊悚,因此而产生的刺刺麻麻的恐惧感一直弥漫到心间,紧接着浮上高鹤心头的就是茫然与好奇,他闵岚亲姐到底怎么着人家了,才会叫人家对她抱以如此仇视的态度啊?
听到自己本名的闵岚并未有丝毫停顿,她的身影甚至只维持了那么瞬间的静寂,整个儿就如一根离弦的箭般飞射而去,速度之快甚至都出现了她仍停留在原地的错觉,而下一秒,残影破碎——那公子哥已经摔到了地上!
闵岚举起手,又砸下了第二拳:“动我的东西?”
第一击需要控制好角度跟力道,一不小心就容易叫人横飞出去,直接打破“障眼法”的屏障,既然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构造好了场地,她自然也不会多事,把暗界内部的矛盾散布到世俗界的凡人眼皮子底下,第二击就随便揍了,她向来喜欢拳脚功夫,能凭暴力解决的事她绝对不会废口舌,能凭武力搞定的人她连法术都省了。
她冷笑着还是直接对脸打的:“可真有胆,姑奶奶长那么大,还没人敢动我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谁都没反应过来,随即姚博跟那桃花眼就像是疯了似的冲过去:“住手!”
闵岚猛地转头看了眼,视线如果拥有实质性力量的话大概就是这样,那夺步上前攻来的两人仿佛径直撞上某种无形的“墙”一般,对冲而来的巨力叫他们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倒退了两步还是一个屁股墩落到地上。
闵岚哼了一声,没再动手,不过拿眼角瞥了眼手上的人,忽然像是见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歪了头:“呦,这不是姚家大少么。”
感情刚才打了人她都不知道自个儿打的是谁?!
“哥!!”两个年轻人焦急地喊了一声,姚博迅速将愤怒的矛头指向闵岚,“你究竟想干什么?!”
闵岚放开手,把姚大少甩在一边,懒洋洋站起身,随手抬起一招,高鹤就觉得手上一轻——虽然小黑本身就没什么重量——他眼睁睁看着本该在自己怀里的乌鸦就跟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飞到了闵岚的手上,顿时觉得理智又堪危,居然还有隔空取物的?!
她带着神秘莫测的微笑顺了顺魔魂的毛,后者瞬间就恢复了身体的自主能力,先是浑身一颤,然后疯狂挣扎起来:“卧槽!老赵你个狗比,解开术就好了——别乱碰大爷!!”
乌鸦的嘎嘎聒噪没人理会,闵岚瞥了眼姚博,抓住自己别再腰后的木剑,语气还是一样的懒散与讥讽:“应该说是,你们想干什么。”
众人才发现,她那身相当家居、或者说是临睡前的装扮,并不妨碍她拿道具,出门前毫不犹豫抄上了自己的桃木剑!
桃木剑当然不止降妖伏魔诛邪驱鬼的用途,这玩意在闵岚手里,那自是什么都可以插上一脚,最典型的,以闵岚的能力来说,人世间还真没什么能叫她动用桃木剑作为“武器”本职的对象,最多就是用于构造阵法的法器。
她随手把木剑往地面上竖直一插,只一个呼吸错落间,这方临时构建与外界隔开的空间便易了手,先前所谓的“障眼法”并没有强烈的异地感,顶多是周遭的人都不见了,但众人自觉还是站在原地,这会儿却压抑了不少,简直像是,自己所在的这块地域被无端从整个大空间中挖取出来,独立成了一域,因此四面八方都有很厚重的气压围聚拢来,似乎想将他们给活生生碾碎。
姚大少刚从被打的剧痛中反应过来,心肝儿顿时一颤,连忙转头看向那桃花眼:“阿集?!”
姚集整个人都在不停地打颤,脸色煞白,冷汗刷一下都出来了,那对慵懒的桃花眼都瞪得滚圆,不可思议的眼神死死瞪着闵岚,那是法术被反噬之后的反应,显然没想到自己主导的法术会被人瞬息之间夺走。
“赵铭斓!!”姚深整个人都快爆炸了。
长得确实是好,就算是被揍得青青红红的脸也无损于他俊美的本相,甚至这份模样反而多给他增添了几分颓废厌世的美感。
闵岚似乎感受不到这些赤-裸裸的仇恨与恶意,她对自己塑造的情景好像还挺满意的,自顾自在那点着头,微笑道:“信不信就算我把你们杀死在这儿,姚家也没法拿我如何?”
声音平静,语气缓慢,也没了惯来的嘲弄意味,但这说出来的话——也!太!吓!人!了!!
姚家三兄弟有没有被吓到高鹤不知道,反正他这个努力隐藏自己存在感的看客快被他亲姐给吓死了!
就看这腔调,他完全相信她手上沾过人命,正是因为这对她来说完全不是个事儿,所以才能如此轻描淡写,如此微不足道!
生在红旗下长在春光里的高鹤同志完全没想到,认识闵岚之后,自己不但要碎三观,还会崩掉一颗红心,杀人这种事原来也会是如此轻飘飘的么?
姚深的脸色惨白如纸,他倒不是害怕,他是出离愤怒:“你敢动手?!”
“我为什么不敢?”闵岚淡淡道,“姚家当然会知道是我下的手,但能奈我何?毁尸灭迹是件多么简单的事,他们怎么可能找到证据?”
她说着又笑起来:“你也算是认识了我那么多年,我什么性子你会不晓得?老虎头上都敢来拔毛,怎么着,指望这是只病虎呢,还是觉得自己长能耐了?干了蠢事就别妄图逃脱应付的代价,栽我手里也不算无辜。”
高鹤一点一点地蹲下去,且努力将自己缩得更小了,他瞄一眼都快被女鬼的阴气覆盖住的蒋瑶瑶,这会儿没有浮现任何的同情怜悯,而是满心神都在想一个问题,我不是人吗?
他亲姐不会那么惨无人道把他也给干掉吧?!
闵岚眼睛里压根没有光,那深黑得毫无波动的瞳眸就像是用墨笔描摹出来的一般,叫人看得心里发怵:“早就知道我是怎样的人,又何必怪我不想道义……”
她似乎觉得“道义”这个词语很有意思,说完之后还翘了翘嘴角,又重复一遍:“呵,道义。”
整个空间里的空气都似乎稀薄起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人的喉咙般,叫人窒息。
姚博与姚集这两个跟班已经完全傻了,重点不是一向仗着姚家在魔都的威风而横着走的人、终于撞到铁板的惊慌失措,而是一点点小事结果忽然就牵扯到生命危机的荒谬感,着实难以克服。
初衷就是觉得人家的信使很有意思,偏偏其主还是姚家的“仇人”,闹闹事找找麻烦完全就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会有的举动——恶意是有,但到底接受过现代教育,知道“人命顶天”的道理,不至于太过火。
只是完全没想到惹着的人会杠到这地步,举手抬足就是要人命啊!
姚深好像终于确定了这家伙不是开玩笑的,饶是他都觉得慌乱起来:“姚家不会放过你的!”
闵岚没说话,倒是终于放弃挣扎的魔魂从她手掌里探出个脑袋,嘎嘎笑了两声,话语是与它的主人同出一辙的恶毒:“嘻嘻,姚家可不是那么玩不起的人,够识时务够俊杰,要不当年都被老赵坑折了一半的家底,怎么屁都没敢放一个?还别说,就算把你们全给摁死了,这骚也落不到她身上,再怎么说,她还是赵家的掌门人,只要这个名头没有落下,暗界就不会放任她出意外,姚家面对着这个亏还得硬吃下去!”
它歪了歪脑袋,忽然笑得更奸邪了:“再说了,姚青山本人都还没娃呢,他能看着自己费尽心机夺得的位子落你们头上去?弄死几个算几个,没准还正中他下怀,正好为他将来的娃腾位置嘛!”
“别胡说八道!!”这会儿愤怒吼叫的是姚博。
他拼命睁开那束缚着自己的无形力道,由于这个屏障禁止法术,就想扑上来跟闵岚肉搏,结果他还没迈出第二步,就见着这个奇怪的女人毫无预料地抬腿往一边的姚森后脑勺上就来了一脚。
姚博强行止步,眼睁睁地看着姚森一下子扑倒在地没有丝毫动静了。
以为他就这么死了,姚博先愣,然后一双眼睛都变得通红,愤怒与恐惧冲刷着他的大脑,还未叫他发出什么反应,就见她伸手弹了弹木剑的剑柄,姚集捂着嗡嗡作响的大脑,被这波反噬冲击得毫无抵挡余地,吐了口血,也跟着倒下。
“就你了,”闵岚看着他凉凉道,眼神中一点温度也没有,“回去跟姚青山说,这两个被我扣在这了,叫他来赎。”
她停顿了一声,又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惹的,得亏了我近来修身养性,少造杀孽。滚吧。”
一个“滚吧”,就像是砸入灵台的雷霆轰鸣,转瞬的呆滞之后是控制不住的战栗与惊悸,他好像看到了铺天盖地的恐怖恶云,云中涌动着无数凶残邪恶的事物,千里腥风,万里血雨,白骨与遗骸堆积如山。
乌鸦在那逼逼:“嘿,就你能,欺负这种废物还来劲儿了!”
闵岚不理,转过身去看被女鬼附身的短发女孩。
匆匆赶来主要是感觉到了跟魔魂的契约有些波动,再一看,联络不到魔魂了,显然是它遇到了麻烦,她再厌烦这只乌鸦,毕竟它还是她的所有物,她极厌恶别人动她的东西确实是真的,于是想也不想跑出来。
但这三个姚家子孙没办法吸引她任何的关注点,总归是蠢货成双结对,这女鬼倒是有意思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