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的少年》米克

3、三

　　舞台剧进展的不顺利。黄默的耳边传来很多关于林单和陈菲儿的传闻。很奇怪的是，像黄默这样小气的人，竟然一点也不恨陈菲儿。黄默竟然还让她做了女主角。
　　“你对林单只是友情。”齐敏经常这样提醒黄默。
　　“除此之外，不会再多了。”凌云也这样说。
　　如果有多的那部份，黄默想我也会一个人独自消磨掉。其实她也很不想隔着很多东西靠近他。可是在她和他的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之间有很多东西是无法避免的。黄默害怕有天他会发现真相。这种担心会聚在心头太久了以后黄默甚至产生了这样一种冲动，她甚至产生一种异样的渴望，那就是对林单说出她心底一直想要说出口的话。但是看到他的时候，黄默却又甚么都说不出来。
　　陈菲儿是个很不错的女孩。漂亮，温柔，有才华。她准备演黄默在匆忙间写出来的一个剧本。黄默给这个剧本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我想，我是爱你》。
　　“这个剧本写得很感人。”她说。
　　黄默握了握她的手。“希望我们合作愉快。”她对她说。
　　排练的效果一般。剧组的成员在晚上排练完之后常常一起去吃点东西。很可惜的是黄默到最后才知道陈晓菲的酒量不错。有一天晚上，她似醉非醉，她一口气喝光杯子里的的黄色液体，说：“林单说他认识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一年前自杀过。所以，她的左手手腕有道长长的疤。
　　黄默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调问她：
　　“你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我不知道，他没说是谁。”她突然直直地看向黄默：
　　“你知道是谁吗？”
　　黄默停顿了半秒钟，，冲她灿烂的笑了笑。
　　“我不知道。”
　　那晚黄默没喝多少，可是她确实是醉了。齐敏说也许是林单一个人背负不了那么多的压力，只是单纯的想要找一个人和他一起分担一下。
　　黄默神经质的点燃了一根烟。她看见自己的手指在微微发着颤。齐敏还在自己耳边絮絮叨叨的不停的说着，可是她全然都听不见了。黄默只觉得一个巨大的黑洞已经悄无声息的把她自己给吸了进去。判断力消失前黄默听见自己的心底轻声地叹了一口气。林单啊林单，悄悄远走高飞的，是你，抑或是我？
　　黄默决定报复。
　　于是黄默打了一个电话给林单约他第二天一起去散步。
　　那天天气很诡异。大片大片的灰黑色浮云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我抬头看看阴沉的天空，这些云却像一块陈旧的幕布把甚么都遮住了。我低头笑了笑，我反反复复问过齐敏和云风很多次，我问他们我倒底爱不爱林单，他们每次都给我强烈的否定态度。他们想要遮掩住甚么？我为甚么又不敢直接来问自己？我又企图摆脱住些甚么？林单一直在躲着我，他又妄想在逃避些甚么？还是他害怕有天要面对那些躲藏在幕布后面的东西？
　　可是浮云总是会散掉的。吹散浮云的并不是强风，云的聚集，是难以抵抗时间的。就像我左手的那道疤。时间可以让它的颜色慢慢淡去，可是只要认真的看黄默的左手腕一眼，黄默就会发现，它仍然安安静静的呆在那里，沉默但是一如既往地守着自己。
　　黄默和林单静静地沿着马路走着。她没有开口说话。他低着头在她身旁走着。黄默的心底突然涌现出一种即将复仇的快感。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嗜血的刽子手，面对即将被自己亲手屠杀的对手，黄默更多的是隐隐的优越感。下手的那一刻，难以置信的兴奋感充斥着浑身的血管，此刻，黄默是一头一心想要复仇的野兽，在她的眼睛里，甚么也看不到。
　　“你听着。”黄默说。
　　接下来，她对林单讲了一个故事。故事很简单。它说的是男生和女生是青梅竹马,他和她一直有个共同的梦想。高中毕业那年，他们一起报考了一家美院。很不幸的是，男生考上了本科，女生的专业分只上了专科线，如果因为单纯的追求梦想，他们应该过得很开心。但女孩的父亲希望女孩读个本科。女孩不是不想为了他和她的梦想所抗争，只是在她准备孤注一掷做选择的时候，她看到了在她面前从不低头的父亲额头上的几道皱纹，这几道痕迹就像个沉重枷锁，瞬间像把厚厚的铁锁，锁住了她的心，叫她难以负荷。
　　我不。她说。
　　爸爸给你跪下了。她父亲的声音颤抖着。
　　做人啊，真的很难。当你最亲的人以下跪的方式求你的时候，你还有其它的路可以走吗？
　　她偏过头去，泪水大颗大颗的坠落。她无处可逃，她不能以梦想的名义背负这么重罪名而逃。
　　于是，她只能离开了自己的梦想和他。
　　林单听了没说话。
　　黄默接着说。
　　远离了以后，女孩以为甚么都可以重新开始。她又遇见了一个男孩。她让这个男孩站在了离她最近的这个位置上。
　　“只是因为这个男孩恰好出现在这个位置上，她需要的并不是这个男孩，她需要的只一个位置上，而这个位置需要有人站，恰好他在这一刻出现了，所以你就让他站在了这里，对吗？”林单插了一句。
　　“对。”她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回答到。
　　他慢慢地转过头去。
　　“然后呢？”他轻声地问。
　　然后这个女孩对他很好。对他的好，是因为她愧疚。她再也无法对第一个男孩好了。
　　“你不用在往下说下去了。”林单突然打断黄默。
　　黄默安静了。
　　“我送你回寝室吧。”林单沉默了一会说。他看上去很平静。
　　黄默默默的跟在他后面走着。走过第十七个路灯的时候，黄默开口叫住了林单。
　　“让我好好看看你。”黄默说。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想哭，五官痛苦的在脸上扭曲着。
　　他慢慢转过身来，背着路灯，微弱的光线无法让黄默无法看清楚他的脸，可是她仍然听得见他极力在控制自己发抖的声音。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他说。
　　当她木然走进寝室楼的时候，她听见他在我身后大声的说：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黄默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为甚么要停顿，她有点想回头，看看身后的林单。可是她没有，看了以后又能怎么样呢？黄默走进了门，唯有这一次，她没有回头。
　　黄默记得每次约会他们回家的方向总是相反的。每次林单总要先送黄默上车，而黄默总是告诉他我要搭下一辆，然后催他先走向马路对面的车站，他总是笑笑，然后转身走向对面。他从来也没有回过头来看看身后的黄默，其实她只是为了站在原地，傻傻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看着他安然的离去，对黄默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如果有天他们真的要背对着彼此各自转身离开，黄默希望，先转身离开的那个人是林单，不是他自己。
　　回到寝室后黄默盲目地失去了知觉。等她回过神来我她发现她站在了水龙头前。她静静地看着水滴一滴一滴缓慢地下坠。她也许是在等着他的电话，可她自己知道，他不会给自己打电话。只有这一次，他不是故意骗她的。
　　黄默的视线牢牢固定在水龙头的那个黑点上。她感觉她的面部仿佛是石膏打的一样，她极力想要扯动面部，却发现五官僵硬地深深地刻在了上面。透过镜子，黄默看到镜子对面的自己面色苍白，无力的睁着眼睛，黄默一低头，泪水以一种极快的方式下落，它跌落的时候，她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裂开嘴角，艰难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