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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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翌日，杉唯七点整就在东方医院的大门口站着。
七月尾，台风时常光顾的月份，天空阴沉沉如厚重的留海遮住了本该炙热的太阳，空气沉闷压抑仿若一团棉絮堵在了人的心口上。
可能是要下雨了，今早气象台就发布了黄色雷电预警。
虽是工作日，今天看病人着实不少，她一早就过来挂了号，天蒙亮时大厅就站满了前来求医的人。用手机看了看时间，她的号是定在八点半，再过一会儿她就得上楼去了，从门诊大厅里张望到外，巡视过了一遍没有她要等的人。
有些担心待会不在这，可能会错过要等到的人。
当凌铃传给她资料，叫她九点之前务必来这家医院，她意外的发现医院名称就是她先前有来看病的这家，
或许真是冥冥之中已经注定了。
等她开完药回到了老地方，果真下起了雨来。
杉唯找了一个既可以挡风遮雨也可以看清前后里外整家医院全貌的阴蔽一角，不用挡扰忙碌的医生和病患，她开始刷起手机，心里存了事，就似勾了一磅秤砣，分量很沉。
凌铃发至她手机里的邮件在这个上午她已经反反复复阅读了六七次有余。这是杉唯第一次做这种有计划有步骤，又无法在脑中模拟过程的事情。
她心里没有底，七起八落的。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想象自己是一个演员，想象这是一黜有剧本的戏。
她背熟了可能会用到的台词，用想象力预演了或许会发生的场景，有这样或则那样一个大概的轮廓，轮廓里她是主角，一切都照着自己设定的完美进行。
但这毕竟是一个冒风险的事体，她不是一个大胆的人，却要行一件从母胎以来最为大胆的策划。
九点过了一刻，她要等的人到了。
手机相册里保存下的照片她记的熟稔，所以当那个雪发苍髯的老太太过马路的时候，她一眼就确定了。
要不要现在过去？
她问自己，要不要马上就行动还是再等看看趋势？
如果凌铃在身边会怎么指点她？
杉唯抬头看天，雨淅淅沥沥，雨在下，有渐大的趋势。
心底有个声音告诉自己。
‘你要忍住啊，小唯’
别冲动！
老太太穿过医院的广场收了雨伞同站在大门口等待的杉唯擦肩而过进了医院，她在老太太踏进旋转门之后转过身与人保持一定的距离也一起跟进了医院。
匿在后面的人群中等着老太太在门诊窗口挂完号，与她一起排队等了电梯，拥挤的人潮一直把她朝里推压，她紧靠在老人的身边瞥见了老太太挂号单上的数字，心中大约有了估算，提前两层楼步出电梯。
下了楼出了医院，杉唯小跑着去了临街的百货大楼，由于时间紧迫连伞都没有打。
上班时间的关系，这里的洗手间不会有什么人来，为了以防万一她还特地选了床上用品的那一层面。
打开随身包，拿出了两个瓶瓶罐罐，拆开其中一只的包装。
这款妆前隔离是特地问过凌铃，防水效果极好，即使在泳池也很少晕脱。还有一小瓶的美容液，她在整瓶里取了20ML带着。翻开瓶盖，倒些在手掌中央，一点点细微均匀的抚摩在自己裸-露的肌肤上，直到毛孔吃透了水露，似娇羞的豆蔻少女一转身躲藏了起来。
陈淑芬在领药窗口取了医生开给她的中成药，一早说好了要抽血因此连早饭都没得吃。本该是预计九点左右可以搞定的，谁会想到今儿个好巧不巧的说有台风要来，天雨路滑的到了医院也比较往常要迟上许多。号挂的后了，等她前面的人全看完轮到她时都过了十点半了。
她儿子孝顺，晓得今天是她去医院的日子清早就来电话说要开车送她。她也是个心疼儿子的主，儿子公司最近接了个项目时常要加班，就说这周吧，说是手里的项目出了状况连每周都来看他们二老的惯例都旷了一回，昨儿猜测也是工作到了半夜。
她于心不忍，骗儿子说改了时间，便喊了车自己过来了。
没吃得上早餐，胃有点反潮，她这把岁数了不像年轻人可以常熬个一上午不吃东西。肚里不抵点物件，人就没气力，走路也不比晨练的时候铿锵有力，本是想到医院大门口叫辆车赶快回去，何奈跑不过年轻人。每每瞧见一辆空车，一扬手，还没待她移动位置，就被人给截胡了。
陈淑芬握紧扇柄，瓢泼的雨水下仔仔细细认清路况这才迈腿过了马路。
但她仔细不代表他人也会仔细。
一辆电瓶车横冲直撞从路口拐角处窜了出来，用路旁的大爷的骂话就是赶着去投胎似的迅疾，直直朝淑芬的位置冲撞过来。
陈淑芬不是二八少女，突如其来的意外把她的双脚牢牢的钉在了原地，反射神经一下子全部抛弃了她，身体的本能只是叫她放大了双眸中的瞳孔傻楞住。
她以为这次她一定被撞到，甚至在心底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
蓦地不知从哪串出的一位年轻女子在她身后大喊了一声“小心——”。
她被人从身后猛的推了一把，受外力的影响向前趔趄了好几大步，用尽了全身的控制力才阻住了往前倒栽的危机。好不容易站定了转过身，那位推开她的女子已经和在人行道上骑电瓶的莽撞男人同时倒在了地上。
陈淑芬急了，应该是这个年轻姑娘救了她吧？
赶忙小跑两步去拉人起来，一边搀扶着一边嘴里喋喋不停的数落骑车人不遵守交通规则，甚至还唬他把人撞坏了要去坐牢的。
骑车人怕摊上事，扶正了自己的电驴挂上去一踩踏板跑了，陈淑芬待想去拦为时已晚。
“哎！！你哪能这样啊？！有没有责任心啊？！撞了人还跑啊你！——”嗓门喊的再亮噌，也只能对着那人的背影兴叹。
“没关系的阿姨，我没事。”年轻女子撑着膝盖想自己站稳了，谁知一用力脚往外豁又向地上滑落。
陈淑芬见状连忙跑回来搀住女子不叫人再摔一回，幸得她扯了一嗓子，周围立时聚集了一群人，在众人的帮忙下，陈淑芬和好心人一起把救人的女子送入了急症外伤科。
小姑娘细皮嫩肉的看着实在娇弱，好在她穿的多，牛仔裤和运动外杉替她挡去了一大部分的柏油地的擦撞。急症医生掀起她的袖管和裤腿仔细捏诊了一番确定没有伤及筋骨，但磕破的血痕在年轻姑娘极为细嫩的皮肤上仍是触目惊心。
“医生啊你给看仔细点儿，还有哪里伤到的地方？”陈淑芬不放心，盯着医生再问。
“我这里看就这两处擦伤，不过还是建议你们再多做几项检查，骨裂的话一时半会是看不出症状的。”
医生根据自己的经验据实以告。
“好好好，那你开单子我去付费！”
这会儿子别说只是做个检查，即便说要入院，这钱陈淑芬也是掏的心甘情愿。
但救她的女子喊住了陈淑芬，无论如何都不愿让她再多付诊疗费用。
一劲儿摇头说自己没事。
陈淑芬见她执意如此，也不好勉强。
医生听两人对话知晓这对并不是母女，明白了发生的事后就问她要不要报警，发生在医院门口的交通事故是
可以调取大门监控录像的。
年轻女子说不要，并不是什么大事。
陈淑芬回想起刚才的经过真是一身冷汗往外冒，她这把年纪若被撞这么一遭铁定是起不来的，弄不好还要被反诬为讹人碰瓷。
医生提出了报警，她这才想到事发至今她还真没拨电话打110。
只是报警也有报警的麻烦事，不说肯定是要耽误一天的行程，人抓不抓的到另说，报了警她儿子和家里的老头子一定会晓得了，自个儿瞒着儿子来看病出了这么大件事，可少不了被叨念管束住。
听了小姑娘说不报警，她又问了两遍，知道小姑娘是不想耽误两人的行程，有点儿过意不去也默默领了情。
在女子做检查的时候，陈淑芬就一直陪着她时而聊聊天。
她本就是健谈的，年轻的时候当过十来年的工会主席，退休后搬进了高级公寓，和老邻居之间的往来亦没有断，常常会关心下老朋友家子孙辈的谈婚论嫁。
且说，这个小姑娘实在得她的心，长的娴静似花照水不说，关键是心子底还善良，声音温温软软，叫人酥进了心坎里。
她发挥了普通中老年妇女皆有的八卦特长，问了她几岁了，在哪儿工作的，许没许了人家之类的私密话。
小姑娘皆一一腼腆的答了，没当她是外人。
一来一去，更是记上了这个七巧玲珑心还救了她的女子。
正聊着，有医院的保安问了人寻了过来，手里拿了一沓东西征询是不是她们掉的。
“这掉在马路边了，很多人都说是刚才被车撞的女的包里掉出来了，是不是你们的啦？侬看看叫。”
就着伸过来的手一瞧，是一透明塑封文件夹着的求职简历。
小姑娘面上一阵酡色，她不好意思的接过文件夹急急往包里塞，动作太过弁急，连摆了两次才终于放平整了。
陈淑芬可是眼尖的人，一下子便看清了封面。
出了医院本该分道扬镳的，可她哪是得人大恩就且当一笔划过的人。
然则她也是真的饿坏了，如果不出这遭意外，此时她应该到了家里用上了早上没吃着的饭。
拉住女子不放，陈淑芬执意要请她一并去用饭，说是简餐就当陪陪她这个老婆子。
小姑娘脸皮薄拗不过，便随了她去。
一家医院附近的中餐馆。
陈淑芬人客气，菜单递给了杉唯让她先点自己喜欢吃的菜。
厚实的硬板纸一页一页的向左翻过，杉唯凝神思索了一番，回忆起早上默记的信件，要了清炒山药西兰花、西芹百合炒腰果、素炒三鲜、莲藕炖排骨，不多不少四道菜。
陈淑芬接过菜牌一看，一个年轻小姑娘吃的这么素淡，正好与自己的口味不谋而合，心下又欢喜上了几分。
她看的病就是久难根治的老胃病，油腻的、煎炸重辣的全吃不得，如若年轻人爱吃她顶多不动筷子，没想到吃顿饭也和小姑娘如此契合，真是意外之喜。
吃饭的时候，因是饿了另有心情舒畅之感，帮人夹菜的时候她又多嘴问了一下杉唯的工作，心里想的是自己儿子的公司虽然没听说过要招人，不过介绍个把人进去这点人事权应该还是摆得平的，小姑娘文文静静的模样合适搞文秘工作，自家儿子身居的职位多关照一下也是好的。
一念之下，便把意思给人说了。
杉唯先是谢了陈淑芬的好意，后摇摇头表示自己有工作的，今天是请假来看病的。
陈淑芬这时才发现她有一包白色塑料袋没放进包里，一直提在了手上，此时正好摆放在了餐桌上。
影影绰绰的能透过袋子看到里头的药品单。
陈淑芬立刻问她年纪轻轻的哪不舒服？
杉唯笑了笑，只说是精神头不太好。
“你们年轻人哪，工作就是太拼命，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身体。我儿子也是的，整天见不到人，周末喊他回来吃饭都说没空！不知道在忙点什么。等年纪大了熬出毛病了像我一样整天往医院跑，怎么划得来你说！”
陈淑芬说起了儿子，又劝她要注意身体。
杉唯淡淡的笑过，低头吃了口菜，那双如漆如墨的眼眸蕴了些许苦楚。
那模样看着陈淑芬没由来的冒出缕心酸，跟她讲吃了饭她给儿子去个电话，先把她送家里去。
“不行的，我还有工作，真的不用麻烦了。”杉唯连忙放下筷子。
“那就让他送你去你单位，你这腿上也有伤，手上也有伤的，外头雨这么下，你看着天气暗不隆冬的，指不定要下暴雨呢，不行不行叫他送你，就这么定了！”
陈淑芬是执意要把杉唯送到目的地，无奈之下，她讲了一个地方的名字问顺不顺路。
陈淑芬一听，意外了，这不是她儿子的公司所在地嘛。
“你是在基冶建设工作的？”她问。
杉唯讲不是，她只是去那里办事。
这也太有缘了，陈淑芬深以为然，同杉唯聊的更深入了。
既然把杉唯当作自己人，陈淑芬亦不再讲客套话，她一副过来人指点迷津的样子同杉唯聊起了她的工作，又说无起意中看见杉唯的求职简历的事体，追问她是不是对工作不满意。
杉唯答说等做完了手上头跟基冶建设项目有关的这件事，她就准备辞职，本来一早便难耐着要走，可终究觉得做人要有始有终，要对得起同事对的起公司。
陈淑芬听的连连点头，他们老一辈为国家事业发展拼搏一辈子，最是看不得年轻人没有责任心，眼高手低不安分。小姑娘的人品她是晓得的，人往高处走亦没什么错。
以为杉唯有了下家高就，谁知聊了一会发现并不是那么回事。
细细追问下，她终是套出了杉唯替人顶锅的事。她讲她公司的业绩不太好，年中可能会辞退一批人，而因为此事，她大概就是其中之一了。
她不愿意啃老让父母担心，只得先未雨绸缪。
说着，惨淡愁云映罩在姑娘的面上，显得她更是惨白的见不着血色。
“那你精神不好也是跟这件事有关了？”陈淑芬听的可是一阵阵的心疼。
“嗯。”她点头，承认了这是抗抑郁的药。
两厢无语。
不过多时，陈淑芬的儿子就赶来了。
结账完毕，陈淑芬让她儿子先开车送杉唯回家，由她陪着。
虽然杉唯表示了工作重要，奈何人儿子自然是听从他母亲的。
在车上，陈淑芬没有再提过杉唯工作上的事情，自己把她当自家小辈关心起杉唯的病情，让她敞开心多和朋友出去玩玩。
充当司机的陈老太太的儿子在反光镜里见着自己的母亲握住女子的手细细叮嘱，彷如两人相识已久。而女子的容貌也另他记忆深刻。
她坐在别人的车里，听老太太耳边叮咛，多是静默点头。
手机铃音震了几秒，是凌铃发来了短信。
只一句话：
[情况如何]
她回复：
[OK]
简历是她昨夜整晚熬夜做成的，为了务求真实，从封面到封底再到里面的每一行每一列，都是她当作真正求职需要认真撰写，甚至比刚毕业那会儿还花了心思。
抗抑郁药上一周医院开给她的压根没有吃完，这次去到医院，主治医生感到奇怪，她对医生讲是由于自己吃了药睡眠不太好，让医生再开些凝神镇定有助于入眠的药物。
而这般行为的源头，是在凌铃听过她的事后，告诉她，她有个高中同学在基冶建设就职公司，为了讨好上峰花了不小的一番功夫。
凌铃向她同学打听了一些事，连夜写了一份邮件给她，详细指点了很多细节，策划如此一场剧目。
她只要照着凌铃的构思操作即可。
连老天爷都在帮她是不是？
以为只是台风暴雨帮忙老人撑伞送人，甚至还担心妆容会化开得以原貌见人。
没想到会遇上交通肇事，轻微车祸。
车窗外的暴雨如注，连绵成一片打在玻璃上劈啪作响，她坐在车里往外看去，天空在她的眼里却是湛蓝色的。
回到家后，杉唯径直回了房打开电脑，认认真真重新做了一份报表，发送至了小周给的对方公司的邮箱。
做完这些事后，她合衣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接着就是听天命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