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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年前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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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脱的名字是他祖父起的,老爷子本意是希望孙子能不为外物所累,超凡脱俗,活得轻松自在。谁能想到后来进入互联网时代,信息爆炸,社会越来越和谐,硬生生把颜脱好端端的名字变成了一个和谐词,即使不往和谐的方面想也容易和”汉高祖防脱“等等洗发水广告语联系起来。
然而颜脱最大的问题还不在于其名字,而在于他拖延。
他有着几乎无可救药的拖延症,作业不到最后一刻交不上,考试不到最后一秒不停笔,聚会不到最后关头不动身,一切都要到最后一刻拖无可拖的时候才能完成。
他不是神,当然不可能把握地那么精准,所以考试有答不完题的时候、作业有赶不上ddl延迟交的时候,上课、聚会等活动更是频频迟到。
所谓拖延,颜脱自我总结归根结底还是懒,他太懒了,所以不到最后一刻绝对不想动。如果不是迫不得已,即使到了最后一刻他还是不想动。
但这些也无伤大雅——至少在颜脱前二十年的生命中,这些拖延行为并没给他带来过太大的问题。试卷答不完不过少得几分,作业迟交也只扣些作业分,上课迟到最多被老师数落,聚会时朋友们也知道颜拖拖总要迟到一些时候。
这丝毫不妨碍他成长为一名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颜脱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却也没有太注意,毕竟拖延症古来有之,否则也不会有“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这种明日歌一直流传下来了。
直到这年的十二月三十一日,他和几个朋友约好了去明月市最负盛名的时光广场参加跨年倒数庆祝。
和往常一样,颜脱又迟到了。
广场上人山人海,好像半个市的市民都聚集到了这里,他左右张望也没有找到几个朋友,给好友白小胖打电话,白小胖说他们在青铜钟的下面。
青铜钟作为时光广场的象征,明月市的地标,下面聚集着最多的人。
颜脱不得不一路挤过去,而这时已经是23点59分,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震热烈的欢呼,而后齐声开始了新年倒数。
“十、九、八、七……”人们喊着,欢呼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颜脱一面向巨大的青铜钟方向挤,一面小声跟着倒数:“十、九、八、七……三、二、一!”
巨大的烟火在人们头顶炸开,周围的人全部开始雀跃起来,颜脱也停止了脚步,跟着仰起头望向天空中璀璨夺目的烟花。
他没有注意到,在方才倒数的时候,他始终比所有人都慢了一秒。
很快,烟花相继落幕,夜空中又恢复了沉静,人们开始说说笑笑地向回去的方向走去。
人们离开的速度不慢,周围很快就空了下来。颜脱松了一口气,站在原地,开始给白小胖打电话。
可是这次电话始终没有人接听,一直都是“滴滴”的盲音声。
可能是太吵闹了,友人没有听到,这很正常。颜脱想着,又拨通了其他几个朋友的电话,却同样无人接听。
不过朋友们肯定也在找自己,这时候乱走才更容易走岔。颜脱给几人分别发了消息汇报了自己的位置,便一边玩手机一边在原地等友人会和。
他刷了刷朋友圈和微博,都还是十二月三十一号的消息。
这种时候不应该马上有人会在社交平台发一些回顾往昔、祝大家新年快乐的状态么?不过也有可能是现在附近人太多了,所以网络信号不好。颜脱一边疑惑着,一边已经找好了解释。
他想发两条状态,结果卡得时间还显示是在12月31号23时59分。
信号太差了。颜脱抱怨了一句,无趣地收起了手机,回头看向作为地标的世纪青铜钟,巨大的表盘和他刚才所看到的一样,依然停留在二十四点整的位置,一动不动。
然而这一回头间颜脱却看到了白小胖和其他四个朋友正在向广场外围的方向走。
他一边喊着白小胖的名字一边向他们跑去,那几个人却像完全没听到他的声音一样,依然向外走着,而且步伐飞快,颜脱跑着都追不上他们。
离得最近的时候他甚至听到了白小胖说“颜脱这个坑货,又不知道迟到到哪里去了,走,咱们去他家楼下那个便利店等他”。
可是可能是人太多了,即使离得这样近他们也没听到颜脱的喊声,只径直快步向前走着,颜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四个人融入前面的人潮中,最终被众人所淹没,消失不见。
他看了一眼手机,依然没有消息,没有未接来电。
去我家楼下的便利店等我至少也要告诉我一声吧,要不然鬼知道去哪里找你们?颜脱嘀咕了一声,倒也没往心里去,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去。他想打车也打不到,好在时光广场离他家很近,步行十五分钟也就到了。
然而很奇怪,明月市算是举国闻名的一线城市,时光广场更算是整个城市的中心区之一,平时深夜路上都有不少的人,怎么今天这种跨年夜反而一个人、一辆车都看不见?
街边倒还能看见不少停着的车,但行驶中的车却是一辆都没有。
跨年夜交通管制,所以车都不让开过来?应该是这样吧。他在心里推断着合理的解释,同时又升起新的疑惑——但是刚刚时光广场明明有那么多人走出来,为什么现在也一个人都看不见了?
颜脱疑惑着,却没疑惑太久,他很快走到了小区楼下的便利店。
便利店像往常一样亮着明亮的白炽灯,柜台上还有热气腾腾的关东煮、包子和茶叶蛋,进去后就能感受到一股暖意,但却看不见其他顾客和售货员小妹。
可能是没人光顾,所以小妹去后面整理仓库了吧,也有可能是趁机去和男朋友打电话了。
颜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了好久,还不见白小胖他们过来,也没等到售货员小妹。而且他发现自己手机出了故障,时间停在23:59:59不动,所以他也不知道现在究竟是几点,自己已经等了多长时间。
颜脱又坐了一会儿,试着给朋友们打电话,但还是无人接听。他最终给白小胖他们发了消息,说自己先回家了,到时候直接去家里找他或者打电话叫他下来。
他父母都在另一个市生活,这间房子是他祖父的。颜脱大学在明月市就读,为了打游戏方便自由,课业不紧的时候就会回这里住,祖母去世后祖父就被大伯接去了国外照料,所以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本来白小胖是说今晚要在这里住和他熬夜打联机游戏的,他之前还特意铺好了床,在自己床上准备了两个枕头和两套被子,结果现在那些人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联系也联系不到,不过说到底迟到也是自己的错,怨不了别人。
颜脱对自己的跨年夜已经不抱什么希望,加上懒病又犯了,略作洗漱便抱着手机上床打游戏,准备睡觉。他鼓捣了半天,也上网搜了攻略,也没把手机上的时间调好,准备明天有时间回学校一趟,找专业人士看一看。
一定又是手机厂商的套路,就为了坑我去买最新款,我才不会上当。高手在民间,学校地下超市隔壁电子用品店小哥修手机的手艺可是超一流的。
他嘟囔着关上灯,打开空调,窝进被窝里,在冬夜的一片暖意和静谧中沉入梦乡。
他不知道旁边的枕头上躺着另一个“意识”。
睡梦中他感到有什么搂上了他的身体,用别扭而生硬的人声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你是我的了。”
彼时他徜徉在简单轻松而温暖的美梦中,为修手机而烦恼着,尚未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整个世界都已经跨入了新的时刻,只有他,被留在了东八区的新年前夜。
永远的,十二月三十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