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刀剑疑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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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百百走到后院，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张纸片从她袖中滑出，只听鱼百百说道：“下回，字请写大些。舍不得纸张么？”
“都进来吧。”鱼百百说道。
那两人正各扶着一棵梅树，直挺挺地站在细雨中，那个一脸若无其事的是金花，那个有点尴尬的桃斐，天色昏暗，鱼百百咋一看，还以为那是树下叹息的檀离，不仅愣了愣，心头一阵酸楚。待桃斐走近，才发现桃斐气质习惯虽像，眉宇间却没有那无限哀愁，即使有，似乎也突然之间烟消云散了。
桃斐暗暗想道，到底是哪个没眼力劲的手下，光吃饭了，也不知道把事做的漂亮点。
金花大眼睛中眸光一转，说道：“飞鸽传书啊，可不就豆腐大点的地儿，你要人家写多大，又不是题字写匾额。”
鱼百百见桃斐有点不自然，连忙赞道：“你的鸟，可真好用。烤着吃香，送信也行。”
桃斐眉毛一跨，心说，不会吧。上次桃生说要吃，不得已，牺牲了两只，她们不会是上瘾了吧。
鱼百百问金花道：“桃生呢？”
金花一摊手道：“没接着。雪夫人想多留她两天，桃生一见我就哭哭啼啼，舍不得我走，我就陪她多玩了一会儿。”说着，似乎对桃生的厚爱还一脸无奈。
鱼百百噌怪道：“你早回来啦，还装模作样的，好像一直在后院里呆着似的。”
金花揶揄道：“你不是有女孩儿家的事要说嘛。谁知道你是不是找人家小老婆摊牌呢？唉，怎么敢打扰？”
鱼百百也懒洋洋道：“另一个小老婆还敢偷听，真是对当家主母不敬啊。”
金花一愣，忽见她凄然一笑，道：“原来，从前是如此啊。果然，往事如云烟。”
本是两人玩笑，见金花忽然失神，鱼百百愕然，不知一年前金花去略阳寻她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人依旧，一切又似乎不同了。
鱼百百忙道：“我也就装腔作势。银柳，她也是被人指使，不是最可恨之人。”
“百百，是你不小心让她溜了吧。”金花回神，取笑她，“这年纪大了，果然精神不济啊。”
“装高深哪，能不累么？”鱼百百懒洋洋道，“何况她根本不怕，早就知道我不会对她动手。”
“你怎么会让斐少爷来接我的？”金花突然想起来。
“还不是怕你被人劫了，好端端地长得如花似玉的做什么？”鱼百百调侃起她也是不遗余力，但她说的却不是假话。
鱼百百见桃斐坐定，正喝着茶，便道：“斐少爷，和金花一起爬狗洞进来，不习惯吧。”
桃斐尴尬了一下，差点被茶水呛到，便咳了两声。
鱼百百笑了，问道：“你是怎么让韩修过来的？他这几天不是很忙嘛。”
桃斐没回答，却反问她：“你怎么知道银柳她会下药？”
鱼百百指着金花，对桃斐道：“阿修不是说，她敢离开我一步，就打断她的腿嘛。他不让我去木棉接桃生，也不会让金花去。”
“这么说，是银柳她自作主张？”桃斐道，“竟然让他们一家在桃灵混迹了这么多年，裴烟实在太歹毒，姑姑都故去了，还不肯就此放手。”
鱼百百淡然一笑，似乎不以为然。
金花急急走过来，对鱼百百嚷道：“怎么一天功夫，那缸子鱼都归西了，你到底给她们吃了多少东西。”
鱼百百凑过去，看了看那缸鱼，说道：“是啊。让鱼喝鱼汤，真是残忍。”金花很喜欢养些花鸟鱼虫的，花鸟鱼都有了，她说鱼百百是虫，所以也要好好养着。如今那些五彩锦鲤，个个翻着肚皮，漂在水里，鱼百百也觉一阵凄凉，不是它们，便可能是她自己啊。见金花气呼呼地，她忙劝道：“蒙汗药。蒙汗药。说不定明日便醒了。”说罢，她又道：“金花，把那些饭菜连碗都扔了吧，什么也别留。给我弄些吃的，我都饿了一天了。”她一脸可怜巴巴，金花撇撇嘴收拾去了。
屋里就剩下两人，默默喝着茶，似乎是风雨后的悠闲，却又藏着淡淡伤感。
“阿斐，我连累了檀叔，你心里一直都怪我的吧？”鱼百百终于先开了口。
桃斐拿茶杯的手抖了一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是看着杯子茶梗，半晌才道：“没有。”
鱼百百道：“不管你怪不怪我。我永远都记得我们一起照顾檀叔的日子。若不是你和金花千里迢迢，冒险到略阳找我，我可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还在外面流浪呢。”
“可惜，没能遇上。”桃斐苦笑了一下，“我们就被姑父送了回来。”
“大师，他也不愿跟我回来。”鱼百百她努力过，可惜事与愿违，便叹道，“躲在山门之中，真的就身在万丈红尘外了吗？”
桃斐沉思片刻，问道：“姑姑和姑父，他们是……”
只听外头金花说道：“少寨主，怎么来了？百百正在屋里呢，您是吃饭，还是吃面？百百让我给她做点吃的。……”
金花在外头啰啰嗦嗦。桃斐一皱眉，放下茶杯，起身要走。鱼百百拉住他道：“今夜，你还住西厢吧，别从狗洞出去了。”桃斐有些哑然失笑，脸上没了阴郁，便点头同意，从后头出去了。
韩修走了进来，还是那身靛蓝衣裳，金花也跟了进来。
“阿修，你忘了什么吗？”鱼百百问道，她暗抖手腕，让金花走开。金花却装作没看见。
韩修只是摇摇头，看上去有些落寞。
“还是，银柳不好？”鱼百百皱眉道。
只听韩修道：“金花，你先下去。”
鱼百百挑衅地向金花挑挑眉，金花悻悻而去。
屋里便只剩下两人。
鱼百百说道：“这么说，不是银柳不好，是丁美人不好。”
韩修没想到鱼百百会自己提到丁美人，便是一愣，然后说道：“自从丁琦死后，丁小姐和她母亲的日子也并不好过。母以子贵，她们两母女失了依仗，丁无忌妻妾不少，如今莫家也是咄咄逼人。丁小姐虽然深得她父亲宠爱，但毕竟不是儿子。”
鱼百百听了，只是点点头。
只听韩修又道：“丁无忌本想让杜坤娶你。”
“啊？”鱼百百吃了一惊，丁无忌是嫌杜坤命长？转念一想，嫁娶不过都是光冕堂皇的要人，他们不过是给桃寨主留了点面子而已。鱼百百突然想起莫萧提亲那日，杜坤离去时恶狠狠的眼光。
韩修以为鱼百百慌了神，忙道：“丁小姐已经劝他父亲打消了这个主意。”
丁美人这个人情可不小呀！鱼百百心里想着，偏着头问韩修道：“若是，丁美人没说服她爹呢？”
韩修一时语塞，正瞥见鱼百百冲他淡淡一笑。原来韩修是为了丁美人而来。
韩修只好道：“丁琦之死，丁无忌迁怒于桃灵。我不会让他为难你的。丁小姐她要残蝶，是……”韩修踌躇了一下，鱼百百挥手打断他的话，道：“她为什么要残蝶，我早已知道。”
只听鱼百百又问他：“你想要吗？”
关于鱼百百知道残蝶的事，韩修本已吃了一惊，被她这么一问，更是心里一跳。他说“不要”，但他的确是放不下丁美人，若说要呢？鱼百百将会如何？从此以后他们之间又将如何？
“韩修，残蝶的事该由我来决定。”鱼百百淡淡道。
韩修一愣，心中顿时轻松。他之前去而复返，刚站在门外，就听见鱼百百对银柳说的那句话。
他心里的“一根刺”吗？鱼百百的确是。天长日久，若无其事，即便想忽略她，没想到已经扎得很深了。如果有人会为他去死连眼皮都不眨一下，那便是她。但鱼百百永远也不可能像丁美人一样爱他。丁美人为了他，可以拒绝官家荣华，发誓谁也不嫁，宁可与他在洛阳城内外遥遥相望。但鱼百百不会如此，她会把刀架在人家脖子上，逼人家娶她而放了韩修。
即便鱼百百是爱他的，也爱得不纯粹，她的爱混杂着承诺，她的爱让他觉得亏欠，觉得没了尊严。韩修如此家境，似乎风光，但如此父母，其中只有苦涩。从小的境遇，让他被人忽视，被人非议，被人轻视过，他对他的爱情有幻想，也有偏执，他最怕鱼百百将承诺当成深爱。他人生孤独，肩上重任，百百对他来说，不是个鱼美人那么简单。
“韩修既然已经得到答案，是不是该让她松口气了？心情不好时，她该为自己找点快乐。”如此想着，鱼百百冲出神的韩修一笑，问道：“阿修，你陪我练刀好不好？”
这么晚了，鱼百百怎么突然又缠着他练刀练剑的，不会是想发泄不满吧。韩修视死如归，点头同意。
“残蝶”寒光一闪，鱼百百走入绵密的夜雨之中，仿若轻飘飘地走在她自己的梦境中。
她粲然一笑道：“还等什么？”韩修便仗剑走入院中。
前院中灯笼随风轻晃，雨丝纷纷，鱼百百清丽的脸上似笼了一层朦胧的轻纱，那如海浩淼的眼波中翻涌出笑意来。瞬时只见鱼百百凌厉刀势，排山倒海而来，她步步紧逼，似乎正引他钻到一个陷阱中，又似乎要他陪着玩耍。
最近鱼百百对他用的招式都很古怪，他被迫使出的化解招式，鱼百百也似乎算准了一般。韩修此时招式变幻，只适合那些手长脚长之人用，而这些对阵招式，都不是韩修他常用的。
从前鱼百百总是用尽蛮力，如小兽般最爱狡猾突袭，而如今她却如蟒蛇一般纠缠，让他使劲浑身解数，也不能全身而退啊。鱼百百的眼中没有他，只有剑，她似乎迷醉在了刀光剑影中。她的表情复杂，有欣喜又落寞，时而温柔顺从，时而锋芒毕露，她忽然冲韩修嫣然一笑，韩修觉得这笑好生飘渺，这个鱼百百他并不认识。
韩修与鱼百百对阵，即使鱼百百从前不敌他，也从未应付得如此意兴阑珊过。他虚晃一招，退到一边。
“怎么了？”鱼百百手中残蝶一顿，有点微愠，“你答应我的。怎么不打了？”
“刀剑无眼。”韩修收了剑，闷声道，“何况，你根本无意与我练剑。”
鱼百百脸色一变，刀锋直指韩修眉心，只差毫厘，便会有血珠点点。
韩修听她恼怒道“在你心里，我连她也比不上？你心里根本没我”，他不由一愣，脑中有些混乱。
“百百！”金花惊叫蹿出，却不敢上前拉她。
鱼百百一怔，回过神来，她脸色煞白，收回刀锋，往旁边的树上挥去。
“百百，你最近出招很怪。”韩修看向她，幽幽问道，“你每每与我论剑，到底想要看到什么？”
却见鱼百百脸上晶莹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滚落下来。韩修很少见鱼百百勃然大怒，又骤然哭泣，害怕她眼下病发心神大乱，惊道：“你怎么了？”
鱼百百神色尴尬又忧伤，她抱着脑袋，大声嚷道：“我，我，最恨和尚！”
韩修顿觉，这一刻鱼百百被他母亲魂魄附体。看着鱼百百气势汹汹跑进屋里，他无助扬头望天，夜幕下点点雨丝惆怅地飘入了他心底。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刀剑疑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