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百百》木晓白

15、少女情怀总是诗

　　之后寨中接连两三月，都过得波澜不惊。再也没有人敢明目张胆上门来，说要吃掉桃灵。偶尔有人来挑衅，也较年前少了许多。这皆因韩修一战成名。据说那日木棉喜事，被鱼百百纠缠上的杜“白面”来自河洛独占一方的丁字堡，丁堡主对他甚是礼遇，而与鱼百百兵刃相向的是丁家的少堡主丁琦。人传，丁堡主除了坞壁坚不可摧以外，还常以其一对儿女引以为豪。
　　鱼百百心惊，怪不得那人如此厉害，一把阔剑不仅好看，而且凶猛，那丁小姐也是个有大家之风的美人。
　　韩修只与那丁琦对了两招，在场有人说，这两招力道恰到好处，剑速之快，瞬息间已扭转乾坤，两人已难分伯仲，桃灵雄风再振，指日可待。韩修现身于木棉坞待客，各寨皆不愿与木棉坞为敌，都在观望韩修将何去何从。
　　桃灵寨一时间请柬拜帖无数，韩修与桃斐跟着桃威到处赴宴。桃威常常喝到东倒西歪，就连桃影一时之间也多了不少来下棋听琴谈书论画的小姐要应付。
　　鱼百百满心高兴地迎接师父鱼十娘回来，她知道在外头闯了祸，鱼十娘必是要罚她的，奇怪的是十娘居然隐忍不发，只是对她如何修习刀剑严加教导。鱼百百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幸运，便谄媚地将喜宴上听到的丑妇人恶挑宝林寺之事告诉师父，原想搏师父一笑，没想到居然被赏了一顿痛打，软禁于寨中。直到两年后鱼百百离开河洛之后回想起此事，才有点猜到其中的缘由。此时她便每日勤于刀剑，甚至见了“雀汐三美”，也常念叨她们莫要多嘴长舌，平日应多习武练剑。
　　此外，鱼百百还常去看望檀离，檀离已多月卧病在床，严重时有些咳血之症，桃斐常在一旁陪伴，阿济也懂事地在白鹿园帮忙。鱼百百没想到桃斐平时少爷模样，照顾起檀离来却尽心尽力，不比金奚和阿济少帮忙。两人为檀离的病发愁，便也不再吵闹，变成法地逗檀离开心，倒是忘了素日的仇怨，亲近了许多。由于檀离和夫人的关系，寨中似乎有人又说起他的闲话来，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檀离常兀自在房中不食不语，鱼百百破天荒地写了副字让阿济拿去讨好檀离，没想到这竟比什么大夫都有用，引得桃斐不得不对鱼百百刮目相看。大伙儿一阵忙活，可喜的是，檀离的病终于日渐好转。
　　三月上巳，踏春祈福之时，鱼十娘没有一日不忙，总有人请她招魂祈福卜卦，而且桃雪又有了身孕，鱼十娘常常要去探望。鱼百百自然就像鱼儿回到了沟里，趁水没干前要扑腾一番。寨里说是要办曲水宴，请各寨人士来参加。一时间桃灵寨里车马络绎不绝，鱼百百觉得热闹新鲜，怂恿檀离出外踏春，也好消灾祛病。于是，金奚赶着车，檀离带着一身少爷打扮的鱼百百和阿济，向鸾水上游踏春去也。
　　找了个风景雅致的清幽之处，金奚扶檀离在河畔的大石上坐下，鱼百百和阿济也蹲在河边玩起水来，不时看见水中枣子顺流漂下，便捞起往嘴里塞。鱼百百突然想四处走走，交待了阿济给檀离奉茶，便向着河畔竹林深处走去。
　　穿过那一大片有些稀疏竹林，眼前是一汪望不到边际的桃花海。此间，山川寂静，流水无声，白花似棉，绯花如霞，风过花动，花香醉人，彩蝶依花妆靓，狂蜂寻花窃蜜。桃花海中耸立着一座一丈来高的小石山，低处似刻了两行大字，鱼百百走近一看“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微风拂过，香飘影动，似有人在低语。难道这有桃花仙？鱼百百不敢惊动，悄悄绕过去，藏身于山石上凹处，斜探出头来。
　　近处有两人正面对花海，背对石山，站着赏花。这女子头上紫金篦，耳间琉璃铛，身披如意云纹朱雀锦，腰间丝绦垂地，一身娇贵之气。那男子，鱼百百看背影已知道是韩修。
　　只听那女子道：“修公子，连哥哥都叹服你见识广博。”
　　韩修谦虚道：“哪里。只是舅舅喜爱山水，常带我们到处游玩。”
　　“哥哥还常常在家中赞你剑品如人品，清俊超逸，风韵潇洒。”
　　“哪里，哪里。丁兄谬赞了。”看来韩修也颇为受用。鱼百百心想，哪有那么脱俗，哪次练剑，他不是凶狠凌厉，打得自己满地找牙。
　　鱼百百听到“丁兄”二字，心说，怪不得那女子的声音听着耳熟，原来是丁小姐。
　　丁小姐柔柔说道：“我只道，河洛之地再已无人能与我哥哥比肩，是小女孤陋寡闻了。”
　　韩修忙道：“丁小姐，文采出众，精通音律，一手箜篌，更是无人能及，又怎会是孤陋寡闻之人？”
　　鱼百百心中一动，原来阿修也是会夸人的，为什么对自己偏偏如此吝啬？她也不看看韩修这番溢美之词，她可是毫不沾边哪。
　　丁小姐语带笑意道：“古人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公子可是在取笑我？”
　　韩修道：“若在下说小姐娴静聪慧，翩然惊鸿，只怕小姐也当作是玩笑了。”
　　丁小姐有些惊喜道：“公子眼中，小女当真如此？”
　　只见韩修点点头。丁小姐侧过头来，脸色忽变，似有无限惆怅说道：“小女听说，修公子已有婚约。那鱼百百，可是寨中之人？”她目光盈盈，楚楚可人。
　　鱼百百一惊，连忙矮了矮身子，摸着大山石蹲下。听说韩修和寨主他们常被宴请，没想到，他和丁美人已走到这么近了。鱼百百撇撇嘴，心说老兄，你都还没在我这儿明修栈道，怎么就先暗渡陈仓上了呢？
　　只听韩修道：“她确是。。。”一阵狂风啸过，顿时落英纷纷。鱼百百没听清他之后说了些什么。花雨飞舞中，她看到突兀的石壁上有用刀剑刻划的字样，却不是某某人“到此一游”，而是“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此句让鱼百百从心惊看到心寒，便也无意再听下去，悄步慢移出了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