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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e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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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几阵雷声,黑云像一群奔腾咆哮的野马。一层层漫过头顶,越聚越厚,越压越低,暴雨肆虐倾泻。
一辆黑色宾利在雨中急速行驶,车窗被雨水砸得砰砰响。沈之优沉默地坐在后座,紧紧地抱着怀中的那个黑色相框,照片中的女人面容姣好,眉眼弯弯,笑容如三月和煦的春风。
沈之优将头埋得很低,两鬓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她的表情。
前座的管家扭头“小姐,先生吩咐我们把你带回老宅。”
沈之优依旧不言语,只是用手死死地抠着相框边缘,不喜不怒。
车子蜿蜒前进,停在半山腰的一座古宅前。
四周的树高大而茂密,衬得白色砖瓦的宅子愈发苍茫,更添了几丝鬼魅。
沈之优撑着伞站在铁栅栏外,直直地盯着这座让她感到阴森的宅子,久久没有动静。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上一次,是七岁前。
沈之优深吸一口气,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里竟一丝变化也没有。
管家领着沈之优走进这座古宅,大厅装潢富丽,从玄关处所摆的装饰配件便足以判断这座宅子有了些年头。
整个宅子沉闷而死寂,每个人都是黑色装扮,沈之优却并不奇怪,沈家丧女的事前一段时间闹的满城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过路的女佣们恭敬地喊着沈之忧“小姐”,管家领着她走向走廊最深处的那间房,沈之忧知道那里住着谁,那是她七岁之前最害怕也最厌恶的地方。
管家轻扣了几下门,开门的是一位西装革履,棱角锋利的中年男人,管家恭敬地叫了他一声“先生”
男子前一秒凌厉的表情在看到沈之忧后便柔软了,眼神里满是心疼。
沈之优抬眸望他,这个与她有血缘关系的男人。时隔多年,他苍老了许多,棱角也不似当年那样锋利,许是因为丧女的缘故,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与她记忆中那个冷漠的模样有些大相径庭。
男子伸手想抚摸沈之忧的头,却被她警觉地躲开向后缩了缩。
男子有些苦涩地收回了手,问“之优,你们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吗?”
沈之优没有抬头看他,反而将头埋得更低,语气淡淡“比你想象中的好。”
男子的目光落在了沈之优怀里的黑色相框,那个笑容灿烂的中年女子,心头的苦涩感更添了几分,他终是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怨我,是我对不起你和你妈妈。”
沈之优直接将头偏向一旁,对于这种无谓的道歉感到不屑。
“进去吧,你祖母在等你。”
听到“祖母”这两个字时,沈之优的心头颤了颤,脑海中那些不好的记忆如洪水般喷涌出来,一幕幕显在眼前。
沉默半晌,沈之优终是踏足进去。
屋子里很静,只有窗外漫天呼啸的风在吱吱作响。
“你来了。”还未走近,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便传来,像极了中世纪女巫的吟唱。所以沈之优在小时候就喜欢在私下偷偷喊她老巫婆。
沈之优脚步陡然一滞。
抬眸便看见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年妇人正闭目养神,半躺在轮椅上,面容憔悴,气色极差,可想而知她为那个孙女的去世有多伤心。
沈之优攥了攥手心,低声喊了句“祖母”
老妇人抬眸从上到下打赏了她一遍,目光有些鄙夷,像在打赏某件廉价的低档品,冷冷地哼笑了一下“看来你和你母亲这十年过的并不如意啊,你母亲当初那么坚决地把你带走,还以为她能让你锦衣玉食呢。”
沈之优低眸,早已料到她这样的恶语嘲讽。
“我们……过得很好。”
老妇人眯眼瞅了瞅那相框里的女人,不冷不热地说:“你母亲还真是难得的美人,也难怪我儿子会和她鬼混,还背着我生下了你,只是她的命不好,想攀高枝却找错了人。”
窗外狂风不止,沈之优只觉得在这房间的一分一秒都异常煎熬,连呼吸都困难。
老妇人冷笑“不过你母亲真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便想着法的把你送回来,又算准了沈家不能没有继承人。”想到这,老妇人的眼神里闪过几抹悲凉,深深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我的楠楠……”
沈之优知道她口中的楠楠是她名义上同父异母的姐姐,只不过她是有名有份的沈家长女,而自己不过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罢了。
只是所有人都在为那个高贵的沈家女而伤怀,又有谁会记得她的母亲而为她悲哀丝毫?
人生……还真的是很不公平。
老妇人却不以为意,继续语气淡漠地说“既然现在进了沈家,就要守沈家的规矩,那些规矩不用我再教你了吧?不守规矩的后果你是知道的!”
沈之优脊背一凉,她自然是知道的,七岁前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她从未忘记,为了她那些所谓的规矩,能把一个五岁的的孩子关进黑屋子里不管死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会做不出来?
“别把你母亲那市侩的样子带到沈家来,那种出身低微的人能有什么好习惯?以后的言行举止都要给我注意,不然丢的就是整个沈家的脸!”
沈之优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只死死地握着拳,她清晰地记得母亲在病床前对她说的话:“我比谁都不希望你回沈家,那是个牢笼,可是有时候,活着比自由更重要。”
沈之优无力地闭上了眼,她既然选择进了这个牢笼,那她便注定无力反抗。
只是活着……真的会比自由重要吗?
“我知道了祖母。”
沈家喜欢顺从的孩子,那她便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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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房门,沈之优便失了神,心猿意马,连路都没看,在拐角处和人撞了满怀。
沈之优扶了扶额头,还未抬眸,便听见一道明亮清润的声音“你是……之优?”
说话的是个俊朗少年,眉目清秀,嘴角一抹微笑,两颗有些淘气的老虎牙,温醇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沈之优怔了怔神,觉得这眉眼有些眼熟,她飞快地在自己记忆中搜索,顿了几秒,试探问“你是……楚言哥?”
少年笑得更开了“原来你还记得我啊”
沈之优露出了难得的微笑,当做回应。这个少年算是她七岁前在这个家对她最好的人了,格外照顾她,给了她少有的温暖。他是那位老巫婆的娘家亲属,算起来还要喊她一声外祖母。老巫婆格外喜欢他,曾经一度想让他和她的宝贝嫡孙女定亲。
楚言对沈之优这沉默寡言的性子早已习惯,不恼也不怒,反而凑近她的脸,微笑着打量着她,“之优越长越漂亮了,肯定特别招男孩子喜欢。”
本来期待着她能像小时候那样手足无措地脸红,可楚言却没得到她一点反应。
她的性子,真是比以前还淡漠。
可楚言更多的还是心疼她,他知道她经历过的那些事,知道她刚刚丧失了母亲,也知道沈家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牢笼,如今再次回来,实在不知是祸是福。
只是他能做的并不多,只能在暗中保护她一点,再多一点。
见沈之优仍不言语,像个没情绪的木偶一样,楚言不免有些苦涩,却也想着总需要给她一点时间来适应。
他扶住她的双肩,推着她上楼“早就知道你要回来,所以你的房间我早就让人打扫好了。”
推开门,一切如旧,是沈之优记忆中的那个样子,舒适而温馨,只是一切都换了新。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楚言还是清楚地记着她的喜好。
沈之优抬眸望向楚言,目光有些复杂。
楚言摸了摸她的头,当做安慰“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别想太多,你现在需要休息。”
说罢,轻轻地替她带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