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江老师》社会闲散人员

7、步履不停。

　　凌晨四点，江南被雨声吵醒。雨点打在玻璃上叮叮响。
　　大概是晚饭吃咸了这会醒了觉得有点渴，江南起身去找水喝。

　　推开卧室门看到客厅中间有一个小红点，应该是王英凡坐在沙发上抽烟。

　　“下雨了。”王英凡用力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按灭在一个易拉罐里，缓缓吐出一串烟圈。
　　声音暗哑，带着一点鼻音。

　　“嗯。”江南没开灯，借着窗外一点微弱的光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大半。
　　走到沙发前坐下，后背靠着沙发，膝盖弯曲着。

　　江南能够感觉到王英凡心情不好，也许和下雨有关也许是压力太大。

　　他无法想象对方是怎么撑过来的，如果换作是自己，恐怕不一定扛得住。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而他人无法分担，江南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如果对方愿意倾诉的话他可以做一个聆听者，如果不愿意的话就这么陪他待一会吧。

　　起码让他感觉不那么孤单。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窗外的雨声滴滴答答地好像在提醒人们时间的流逝。

　　在江南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以为王英凡不会开口和自己说点什么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对方在说话。

　　声音很轻，语速很慢。

　　“我妈走的那天就是雨天。我刚刚梦到她了，她问我过得好不好，我说好。她就笑了，又问我妹乖不乖，我说乖。她说那就好，然后就转过身去了。我说妈妈你别走啊，再跟我说几句话。她没理我也没回头，就那么走远了。我站在原地动不了，感觉特别无力。”

　　王英凡说到这又沉默了好久，才继续说。

　　“梦里的她，还是年轻时候的样子。头发又长又直，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酒窝，是世界上最美的妈妈。”

　　“南哥……”

　　“嗯。”江南应了一声，对方却没再继续说下去。

　　王英凡把脸埋在自己的掌心里，无声地流着眼泪。过了好一会才再开口。

　　“你说，她如果活着知道我和别人不一样，会不会很难过啊？”

　　男人低沉暗哑的声音带着哭腔，在这样寂静的凌晨仿佛每一个字都直接敲打在心上。

　　会吗？答案是肯定的。

　　“她会理解你的。”
　　除此之外，江南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怪只怪性取向这东西，没得选。

　　雨声小了，天也快亮了。

　　“再睡会吧。”江南在对方的肩膀上按了按，然后回了自己的卧室。

　　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了，结果躺下还没来得及想些什么就睡过去了。

　　再醒来时已经雨过天晴，天光大亮。

　　今天是周六，自己和叶竹青约好的送自己回家的日子。
　　七点五十分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都收拾好了吗？”
　　“嗯，你到了吗？”江南把充电器耳机什么的装到背包里。
　　“到小区门口了，门卫不让进。你东西多吗？用不用我进去接你？”
　　“不用，我没什么东西。你等我一会，我现在就出去了。”

　　江南收拾好东西下了楼。
　　今天天气真好，天空湛蓝。
　　可能因为凌晨刚下了雨，所以一点都不热。空气中还有着雨后特有的湿润感和泥土味儿。
　　江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舒坦。

　　叶竹青看着对方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过来，江南今天穿的是白色短袖外面套了件浅蓝色的衬衫，袖子挽了起来露出手腕和一截小臂，下身是一条米色的九分工装裤。

　　背着双肩包的后背挺的很直，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边走还边踢地上的小石子。

　　是老老实实地像小学生那种背双肩包的方式，而不是随意地搭在一个肩膀上。

　　看起来特别乖。

　　“早呀。”江南笑着和对方打招呼，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早”叶竹青也笑了笑。“小狗崽儿呢？”
　　“狗在宠物店呢，我们现在去取。拿回来我怕自己照顾不好，就拜托他们先帮我养两天。就在游乐园附近，你开到那边我告诉你怎么走，”

　　“好。”叶竹青把在早市买的包子拿给对方。“饿了吧。”
　　“嗯，你吃了吗？”
　　“我吃完过来的。你快尝尝好不好吃，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的就挑了我觉得比较好吃的一样来了一个。”

　　江南从四个包子里挑了一个形状最好看的，决定先吃它。
　　咬了一口，啊！猪肉大头菜馅的，好吃！
　　江南边吃边狂点头，把嘴里这口咽下去之后才有空开口说话。“好吃，我喜欢。”
　　“慢点吃。后座上有豆浆，你自己拿一下。”
　　叶竹青笑了笑，江南吃东西的时候嘴两边鼓鼓的，边吃还边点头，像个小松鼠。

　　江南很快就把包子都吃完了，还喝了一杯豆浆。虽然包子不算特别大，但是数量多啊，实在是有点撑。
　　然后没忍住打了个嗝，包子味的。
　　江南赶紧把车窗打开放味，尴尬得脸都红了。自己怎么这么丢人……
　　“没事儿，没有味道。”
　　叶竹青揉了一把江南的头发，觉得对方微微发红的脸和窘迫的表情怎么那么可爱。

　　两个人去宠物店接了狗，江南问店里要了一个纸箱子，让狗躺进去然后把箱子放在后座上安顿好。

　　“是给你爸妈买的吗？”
　　“嗯，我平时不在家，它可以代替我的位置陪陪他们。”江南摸了摸小狗的脑袋，然后回到前面坐好。“走吧。”

　　阳光很好，晒得江南有些犯困。
　　“睡会吧。”叶竹青看对方连打了两个哈欠了还坚持着。
　　“聊会天就不困了。”江南摇了摇头把身体坐直了些。
　　“想聊点什么。”
　　“不知道。”江南笑了笑，这么一本正经地决定要聊天的时候往往都会找不到话题。
　　“你喜欢旅行吗？”叶竹青问。
　　“喜欢，心里老想着去这去那的，但是没怎么执行过。”
　　“为什么？你们假期那么多不出去玩多浪费。”
　　车子开出城之后，两边已经看不见什么房子了，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麦田。
　　叶竹青点了颗烟。
　　“给我也来一颗吧。”江南平时抽的少，上一包的最后一根是昨天早上抽的。
　　叶竹青把烟和火机递过去，这是他第二次见对方抽烟。
　　江南把烟点着抽了一口，然后继续刚才的话题。
　　“可能是因为懒吧，一个人懒得出去，要做攻略查机票订酒店什么的，想想就头大。你应该去过不少地方吧？”
　　“嗯，算是职业优势吧。”
　　叶竹青转过头对江南笑了一下。

　　“真好。”江南也跟着笑了一下。“那你去过的地方里最喜欢哪啊？”
　　“说不上来最喜欢哪，都挺喜欢的。我这个人可能比较有探索精神，总觉得最喜欢的地方应该是下一个我要去的地方。”

　　“步履不停么。”
　　“嗯，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叶竹青点点头。
　　江南很羡慕叶竹青去过那么多地方，而他自己除了大学的时候跟同学一起去过一次最近的海边城市就没再出去过了。
　　他总觉得再好看的风景，只有自己一个人看太寂寞了。

　　叶竹青见对方半天都没再说话，转头看了一眼，江南已经歪着头睡过去了。

　　等江南醒来的时候路程已经走了大半了。
　　“到底还是睡着了。”江南伸手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
　　本来没怎么乱的头发反而被弄的竖起了一撮呆毛。
　　“别动。”叶竹青伸手帮他把头发捋顺。

　　“你闻没闻到什么味道？”江南皱了皱眉。
　　“好像是有点儿……尿骚味？”
　　“快！停车！应该是小狗尿了！”
　　这下糟了，尿在纸箱子里还好，要是纸箱湿了透到车座上就得洗车了。
　　江南下车到后座一看，果然。
　　小家伙个头不大，尿还不少。纸箱子拿开能看到车座上很明显的一滩。
　　江南赶紧从包里找出湿纸巾擦了擦，然后把纸箱子扔了，又给小狗擦了擦屁股。
　　“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待会把狗送回家我就带你去洗车吧。”
　　“你和别人一直都这么客气么？”
　　“嗯？”江南愣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放松点儿。”叶竹青把手撑在车顶，低头看着坐在后座的江南。
　　“这事如果放在徐朗身上，他就不会跟我说不好意思。”
　　“那不一样，你们那么长时间的朋友了。”
　　“和时间没关系，我挺喜欢你的，希望你能把我当朋友，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的那种朋友。”

　　江南听到我挺喜欢你的这六个字心都快跳出来了，听完后面的话松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放心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我尽量吧……”
　　“嗯。”叶竹青点了点头。“走吧。”

　　叶竹青觉得江南跟自己太客气了，让他不太开心。不过他俩也确实没认识多久，也许对方那样才是正常的。反倒是自己，刚刚好像有点太凶了。

　　现在江南坐在旁边抱着小狗，脸一直看着窗外。叶竹青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生气。

　　但是从他脸对着窗外这个举动和长久的沉默来看，心情应该不会是太好。

　　江南没有不高兴，但他的心情确实有点低落。在叶竹青说出喜欢两个字的时候，自己隐隐期待着什么，这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感觉很懊恼，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唯独在感情这件事情上是失效的。

　　他可以坚持练字坚持早睡坚持不订外卖，但他没办法做到坚持不对一个人产生好感。

　　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思考这件事只会让自己更加痛苦。
　　江南决定先不去想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