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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萌芽导火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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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说坐北朝南坐北朝南,大秦皇宫位于燕京中心,燕京达官贵人则多选择在燕京北面紧邻皇宫造宅建邸,一来图个吉利说法;二来离皇宫近,上朝来回不耽误时间;三来燕京北面算是商业中心,热闹,茶馆酒肆梨园青楼一应俱全,方便应酬。
何国舅府也不例外,府邸就建在燕京西北面。
尔语与国子监相邻,位于燕京东南,何国舅府则位于燕京西北,从尔语到何国舅府,这一路等于是斜跨燕京城,幸而燕京道路规划似乎做得不错,东南到西北一路,除了需要绕行宫城的部分,几乎全是笔直大道,偌大一个燕京城,斜跨过来也只得一个半时辰左右。
虽说如此,却也把安平累得够呛。
一个半时辰,换算成小时就是三个小时,她今天还穿了萧如月厂子里新出的通勤高跟鞋,鞋跟足足有六厘米,加上燕京路况并不全是平整的沥青石板路,连走三个小时下来,累得安平前额后背全是细密的汗。
进得何府,胡里安将安平交予二门管事,便算是交了差,他再次朝安平一抱拳,道:“掌柜的再会,胡某先行告辞。”
对比上回何府家奴的仗势欺人,胡里安简直斯文有礼,是以安平对此人颇有好感,当下真心实意的答了一句:“大人慢走,再会。”语毕却又忍不住暗自苦笑,也不知道能不能完好的走出何府。
二门管事领着安平入了内门,又将其交予内门一个小婢女,便自忙去了。此婢女领着安平朝院子东面走。
何国舅府是当今皇后母家,荣贵自不必多加赘述。安平跟着那婢女弯弯绕绕走了一路,见府内假山奇石荷塘鱼池众多,看得人眼花缭乱。她尽量目不斜视,不想自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没见识,虽然她本来也没多少见识,至于心中赞叹,唯有自己知晓。
期间两人途径一处避暑亭,亭子边上有一个长约10米、宽约6米的莲池,这莲池本身不大,又因为时至秋日,疏于打理,所以残荷败藕,分外颓丧。
安平不自觉停下脚步,想这皇亲贵胄家里也有这么破败的地方?
婢女见安平停在那处,便低声唤安平,催促她往前走。
大约一刻钟后,安平随小婢女来到一处独立院落,这院子因为有照壁遮挡,故而看不见里间情形,只见门楼上挂了块匾,上书‘衡芸苑’。
安平紧跟着婢女踏过门楼、绕过照壁,一条沥青小道随即呈现在眼前,小道尽头是一栋两层高的小楼,距照壁大约20米左右,雕栏画栋的,十分精致。
婢女将安平领入内室,朝一紫衣女子微微福身,眉头轻皱,似乎在思考如何称呼安平,最后大概是什么称谓也没想出来,只好道:“嘉茜姐姐,客人到了。”
那紫衣女子闻言瞥一眼安平,神色似不屑又似娇羞,扭捏片刻后拉过小婢女的手,附在她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小婢女陡然瞪大双眼,惊恐地猛点头,随即快步退下了。紫衣女子这才对安平一招手,示意安平跟她走。
两人拐入一个隔间,这隔间有些昏暗,只有几缕光从雕花的窗户穿进来,照在里面那张雕花镂银的大床上,反射的光线叫隔间里的一切事物明暗分明,对比强烈。
一位貌似三十出头的妇人脚踩踏板,仪态端庄的坐在床沿,身旁站了个穿桃红衫的女子,此女子左手边的矮几上坐着个少年——身形单薄瘦弱、头戴玉冠、面色偏白、脖子上带个翠绿翠绿的玉牌,正是那日来‘尔语’买画册的少年——何玉。
安平心里咯噔一声,暗道‘果然是为此事’。她偷偷抬眼四顾,企图从众人神色里判断出事态严重与否,却又看不出什么。那端庄妇人面无表情,叫人难察喜怒,桃红衫女子则全程关注端庄妇人,连个斜眼也不曾给安平。
安平只好去看何玉,只见何玉整个身子都在轻微颤抖,小动作不断,眉目闪躲不肯直视于人,可见其心中慌乱。
这反应直叫安平发咻,心中大呼“要完要完”。
这一路上做的许多心理建设,在看到何玉这个反应之后都崩塌了,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事态必定严重了。
安平承认她很怂,骨子里是小老百姓,天生对权贵心怀畏惧。
就在安平内心戏不断时,那端坐在床沿的妇人说话了。她将右手搭在枕头上,漫不经心的开了口:“你便是卖这些春宫秘戏图与我儿的店家?”说着将手钻到枕头底下,从中摸出一本画册来,正是何玉从‘尔语’以护身玉佩抵押换来的‘古代小黄漫’。
安平极度想要矢口否认,但残存的理智却明白——人家既已经找了上来,必然早已查得一清二楚,这番询问不过是按例行事,抵赖是下下策,倒不如老实回答。
“正是小女子店中所贩。”
那妇人听罢,顿时冷笑一声:“你可知国子监为何设于我大秦燕京东南?”
“因燕京东南有圣上禁令。”安平恭敬以对。
“是何禁令?”
正说着,方才出去的紫衣侍女却领了个人进来,看打扮似乎是小厮。
紫衣侍女在妇人耳边不知说了什么,那妇人便一抬手,对何玉说:“玉儿,你随嘉茜去。”待何玉、紫衣侍女、小厮三人走后,才示意安平继续说。
“一不可营酒肆饭馆、二不可营烟柳伶园、三不可营玩物巧件。”
“既如此,你又为何要明知故犯?须知我大秦自来不禁烟柳,秘戏图等物更是不禁,但圣上既有禁令,你我便该遵从,否则当按律论处。”妇人说着,语气愈加咄咄逼人。
安平被这妇人的气势惊倒,加上细思之下,发觉秘戏图完全可以算到‘玩物巧件’一类,所以吓得面如纸色,大气儿也不敢出。
妇人见目的达到,便不再吓唬安平,转而好言相劝,“你既响应御使夫人(萧如月)、曲相国(曲有容)号召,同男子一般在生意场上抛头露面,为天下女子争一席之地,又为何去贩卖这些取悦于人的玩意?”又说:“论理今儿我该将你扭送官司衙门,但念在你我都是女子,女子在我大秦谋生已是不易,我也无意毁你一生,只是有几点你要记住,一是今后再不可贩卖这秘戏图,二是不可将今日之事说出半句,三是我儿当日买书一事亦不可再提。你若能办到,此事我们既往不究,如何?”
“自然自然。”安平喏喏道。
妇人又道:“你既答应了,便不可再反悔,今后但凡此事泄露半句,我唯你是问。”
安平连连摆手,“夫人放心,小女子不会也绝不敢。”
“如此最好,绯月,送客。”
随侍在旁的桃红衫女子闻言,朝妇人微一福身,道一声“是。”款款转圜了身躯,对安平道:“姑娘请随我来。”领着安平出了‘衡芸苑’。
出得‘衡芸苑’,仍是之前那个小婢女领着安平往外走,两人照旧经过那荒凉颓唐的莲池凉亭,这回却见何玉端坐在凉亭石椅上,身前的石桌摞了好大一堆书,天色将暗,书堆旁于是点了一只红蜡。
安平好奇,问小婢女:“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秉烛夜读?”
小婢女瞅瞅安平,小声道:“少爷受罚了。”
“是为何故?”
“嗯......”小婢女想了一想,“大约是文章没写好。”
安平咋舌,喃喃重复:“文章没写好?”又问:“他要在这儿坐一夜?”
何玉那比女孩还要瘦弱的小身板,堪忧,堪忧!
“自然不是,还没人敢在此处呆一夜,老爷就是吓唬吓唬少爷,并不会真叫少爷在这儿呆一夜,二更前必派人将少爷接回。这算罚得轻的,我听说乾坤园里的少爷们更可怜,犯了错,不打到皮开肉绽不算完。”
“哦?此处怎么了?”安平刻意放柔声线,循循善诱,她对这莲池凉亭十分好奇。
“哎就是襄......”小婢女突然止住话头,反问安平:“你问这些做什么?”
安平正等着听八卦,不料这说八卦的人说一半不说了,直叫人难受得像听见猫爪子挠墙一般,“我就是好奇,就是襄什么?”
小婢女一低头,却不说话了,只管加快脚步往前走。
安平明白小婢女不会再说下去,故而只能压下心中好奇,快步跟上小婢女陡然加快的步伐。
可怜她今天先是穿着高跟鞋走了3小时,现在又要变速走。
出得何府大门,天空已是一片灰紫,月亮隐隐从雾蒙蒙的夜幕身后探出头来,照得环绕着它的云彩愈加灰白。眼看时候不早,安平预备租辆马车打道回府,于是一刻不耽搁,直奔‘车马行’而去,一路走不忘一路想,到底‘就是襄......’什么呢
没成想待她行至‘车马行’,却被店家告知早已打烊,店中虽有人在,但车夫早已回家。安平不会驾马车,没有车夫有马车也是白搭。她只得掉头往回走,打算在城中找个客栈将就一宿,途径久负盛名的传世第一楼,不免多看几眼,见其果如传言一般——气势恢宏,热闹非凡。
安平本无意进去,却突然想起传世楼之所以有此盛名,倚仗的是情报业务。最有名的一个段子是:在传世第一楼,只要你能出得起价,你甚至可以知道今夜皇帝翻的是哪位宫妃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