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步青春》何素依

6、不眠之夜1

　　我的宿舍一共十二个人一起住，宿舍里有两个光管插槽，但也仅仅是插槽，没有光管。就只有一盏老式的钨丝灯，看到它就让我想起初中历史课本上爱迪生的头像，当然还有他的灯泡。好在看到了两台正在转动的风扇，即使身子一直在冒汗，也能感觉到凉快，这是心理安慰。这就是县级重点高中的面孔，这是县里唯一的高中，老师们说是全县里唯一的重点中学，瞬间令它显得高大上了很多，我默认了。
　　暗淡的灯光下，同学们赤裸上身，在埋怨风扇吹的风太小，还暖暖的，灯光太弱，却没有人埋怨床底的鞋子太臭！连女生都知道，男生宿舍最浓厚的不是男人味，而是鞋子散发出的臭味，俗称咸鱼味！我不幸沦落到下铺，便与咸鱼同伴了。上铺就是我的同桌，他好心借钱给我，我觉得他是个很善良的人，也令我接受了即使睡在他下铺也不拒绝咸鱼味。我走出外走廊透透气，发现隔壁宿舍连灯光都没有，里面人发出叫声像是在呐喊，时不时跑出几个来大叫一声，看看其它宿舍的显得耀眼的灯光，又满口怨气地跑回宿舍里，原来我们不是同一班的，黑夜里会像群魔乱舞吗？我为他们的遭遇感到不高兴。
　　忽然，那个同乡人走到我身旁，吓我一跳，他走路没有声音，是灵闪到我的身旁。他说：“我觉得好热啊。”我看了看他，也说：“嗯，真的好热。”
　　看起来他真的有点与众不同，斯斯文文，说话声音都不大，是发不出大声，又不像鸭公声，有这种声音，他是我遇到的第一个。我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下晚修时没来得及问他我就走了，其实当时也没打算问，心想既然是他主动来找我，那就应该是他自己向我介绍他自己，我那点骄傲的心还认为这是理所当然。他再次主动来找我，我想他是想真诚和我交朋友的，毕竟大家是同乡，有个好照应。
　　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看到他的眼睛一转一个动的，以前真没遇见过这样的人，眼睛也像是时刻在运动，动作像是秋风扫落叶，又像川剧中的变脸。
　　他抵着声音却干净利索地回答说：“刘志良。”
　　我猜他是城里人，因为我们农村人的性格绝不是那么沉守的，我们的个性中会多一点活泼和青春的傲气。我开始对他的这种性格有点拒绝，他给我的感觉是摸不透，看不清，几句普普通通的谈吐言语中，流露出他的城里人的底蕴，而我并没有直接问他是不是在城里长大的。谁都知道，在农村集群中，是不会允许夹杂着城市风气的，鹤立鸡群，只能拥有瞬间的光芒，要想长期被鸡群用羡慕的眼光看待，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时间一长，单独的鹤会被鸡群排斥，除非那只鹤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往身上粘一些鸡毛，再扮演鸡咕咕叫几声，让鸡群以为鹤已经不为鹤了。
　　他说他记得我的名字叫宋毅，我还没跟他介绍我的名字，难道他是在班上我进行自我介绍时就记得我的名字了？这真多得班主任的厚爱了，让我感觉自己浪得一虚名，心里却还满满自喜。我不自觉地拒绝与他交谈下去，怎么越说越没劲？这时候，班主任杀到，还有两个看起来年龄比我们大几岁的女的，看起来不像是这里的学生，也不是大学的师姐，我记起来了，是隔壁班的班主任，都是女孩！
　　袒露上身的男生一大堆，个个叫喊着往宿舍里逃，我们都害羞，想不到这么年轻的女老师也跑来大男生的宿舍里巡逻，真不知道她们的脸会不会感觉一阵热乎，反正我已经感觉自己的脸热乎乎的了！
　　这时候我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衣服一直穿在身上，把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正冒着汗。从小我就不爱在别人面前露出身躯，即使是在我妈面前。记得初中时大热天里穿着衬衫和悠闲式的牛仔裤往床上一躺，就不管冒出的汗湿透衬衫还是湿透裤子，一觉到醒，绝不露半点衣服能遮住的身躯。想起当时的自己，感觉是练了神功，不会怕热。
　　刘志良也全身穿着衣服，他呆呆地看着老师走进宿舍，一直呆呆地不出声。有几个同学急忙把衣服穿上，像是被女老师看了一眼就要自己以身相许似的。
　　宿舍里一胖哥正在试穿学校发的军装，可是裤子不够大，他拉不上裤链，看到班主任进来，他立马停住了，面无表情地看着班主任，其他人想大笑却憋住不敢笑出声，此时大家的神情比《最后的晚餐》里众人的神情更具研究价值，相信如果达芬奇看到这一场景的话，这个世界又会多一项世界遗产。
　　我回到自己的床位坐下，班主任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突然来袭，令到大家多么尴尬了，但她还是用目光扫视了全宿舍人，丝毫没有害羞的表情。还要固造声势地说：“你们都赶紧睡觉了，今晚睡好明天就要上战场打仗了，听到没有。”
　　“上战场打仗”！这话真令我感觉有点热血沸腾，“到操场军训”被她说成“到战场打仗”，真够幽默，难怪录取通知书上会出现“只能用银行卡消费”的字了。这不是文盲的杰作，而是高手的新招，让人无法接招。
　　这时，又跑来了两个女生，是大学的师姐，从她们脸上终于能看到害羞的一面了，这两个师姐是正常人，她们的害羞会传染，传染给这里的每一个男生，比流感病毒的传播速度还快，传播效果更强。
　　两个师姐站在门口，一左一右，眼睛不自由地看着我们所有人，像是被一根绳子拉着转，不由自主地转。胖哥已经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裤子，尽量装作一本正经地在叠被子，一直在重复同一个手势！
　　我们都没有经历过被三个大女生在宿舍里看守，相信这三个大女生也没有经历过到大男生宿舍去视察。十多分钟里，不知道班主任重复了多少遍叫我们好好休息明天就军训的话。最后两个师姐也小声地对我们说了一句：“早点睡觉啊，明天好军训！”然后就离开了。胖哥立马用被子裹住□□，冲进洗澡房，这时宿舍楼外忽然响起哨声，班主任又跑回头喊着关灯。
　　陌生的漆黑里，我们把自己的魂魄拿出来再睡在床上，希望魂魄能守护着自己的身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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