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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贰十八(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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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元年再次醒来时,一低头就看见莫清弦躺在自己的怀里,手臂有些麻麻的他却舍不得动。只偏着头看莫清弦温和平静,又美好的睡颜。他将额头贴上去闭上眼睛,心里从未有过的安宁。
他就那样闭着眼清醒的躺着,那一刻思绪在不停的跳动着。从一九八七年的那个冬天,从孟家覆灭的那一晚开始,一直到遇见莫清弦。他们相互依靠在绝境中挣扎们一路逃亡,再到最后的分别。甚至他还想起了那地狱般的三个月,眼里除了红色就剩下黑色,那个房间的摆设此刻的他竟然都还能清楚地记起来。他像个局外人站在那个曾经让他生不如死的房间里,看着那个床上被铁链锁起来的自己,像个可怜虫一样挣扎着,期盼着,一遍又一遍的咬牙让自己清醒着。
他看见有人给他嘴里塞上木珠子,不让他咬着舌头,他的双眼被红绸蒙着总也看不见那个人的样子。只知道他身形高大,声音带着磁性的暖意,说话却是残忍狠厉的。他将自己完全当做他的玩物般折磨着,那么多难熬的日子,现在再想起,他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
他曾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发着誓,如果还能活着他一定要报仇。一遍又一遍的想着,如果真的到了那最后一步,他宁愿死去;他甚至想好了几十种可能实现的自杀的方法,他每天都在绝望的等着希望有人能来救他。
后来他被救出来了,看到荆叔的那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经常会出现幻觉,幻觉中他还是孟家的大少爷,还是那个被众星捧月的少爷。甚至幻觉里还会出现莫清弦,那些幻觉里他们一起上学一起吃饭睡觉一起回家,一起做很多事。那感觉美好的让他都快忍不住要沉迷了,可是只要听到那个人的声音,他就会从幻境中倏然惊醒。
自此后的两年里,他过得前所未有的清醒又混沌,他时常会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会忍不住心中的暴虐,会经常大发雷霆,会在谈判桌上突然将人揍倒。那两年他真的给荆叔和裴叔添了太多麻烦。
他从不敢睡得安稳,生怕一觉醒来,就还在那间密室里,现在的一切都不过是幻觉。他去了北京说服了林家,开始了这简直遥遥无期的布局,快十年了,人生能有多少个十年?可是这还远远不够啊,他在成长着,敌人也没停下,他究竟还要花多少时间才真的能将他们踩在脚下呢。
他突然又想起曹蟠说的话来,他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就是这张脸吗?不过皮囊而已,就真的能让人疯狂迷恋成那样吗?他轻轻的移开莫清弦,掀开被子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人。怎么也晒不黑的瓷白的肌肤,修长锋利的眉,狭长漆黑的桃花眼,挺立的鼻梁,小而薄的嘴唇,尖而圆润的的下巴,果真是张精致至极的容颜。
他很少打量自己的脸,他知道自己长得好,他能坦然的面对别人对他容貌的调笑,可也并不认为一个男人被夸长得好是件多么值得高兴地事情。他看着镜子中的人,那个人明明眼角眉梢都是冷意,透着一股子薄情,明明就是张在正常不过的男人的脸而已。
他将双手撑在洗漱池上,低垂着头心里对曹蟠的话果真还是在意的,难道说真的是这张脸害了孟家吗?那时候他才多少岁?不过十四吧,还只是个孩子而已,难道这世上真的就有着这么让人恐惧自私的人吗?
有的,的确是有的,他怎么就忘了,如果没有的话他那三个月又是怎么过来的呢?
“呵呵... ...”孟元年撑着池子,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眼泪横流。他滑坐在地上,捂着脸不可抑止的痛哭起来。他想起他的父亲,想起最后一刻他以身为盾挡在自己的身前,一直到死都保护着他,一直到死都是他的英雄。
“阿元!阿元!”莫清弦慌张的跑进浴室,他看见孟元年抬起那张绝美的脸带着泪痕脆弱的看着他,像最凄艳的花朵显出凋零的凄凉之意。美的惊心动魄却又绝望至极。他跪下来将他的头抱在怀里,拍着他的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阿元,我在这里,我的阿元,阿清在这里,永远在这里。”
他觉得他的心已经在孟元年的眼泪里破碎成了无数片,他恨不能以身代受,可是他不能。他多想问问苍天,是否有神明?如果有,请让阿元幸福吧,让那些痛苦全都消亡吧,他愿意用自己同阿元交换,只要可以... ...
他一遍又又一遍的祈求着,哀求着,可是都没有用。他抱着孟元年,像抱着整个世界,小心翼翼情意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