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水流》誓食十狮

50、学翁之面终得见

　　楚岚朝带着玲珑的尸体来到了玉雪峰地界，这里到处都是枯枝荒草，毫无生气。眼下才过新年，树林中一片萧索也不奇怪。
　　楚岚朝带着玲珑来到一池泉水边，坐在一旁，静静思索着最近发生的点点滴滴。理通一切关结后，又想起玲珑临死前说过的话。
　　“好好活下去。”
　　“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爱……你……”
　　楚岚朝看向玲珑的脸，惨白如纸，下半张脸已分辨不出形状，还露出了森森玉齿。这幅模样甚是可怖，楚岚朝却看得如痴如醉。
　　想到北齐雪地里，那扛刀飞奔的人，曾经一甩手就将宝刀拍在了自己脑门上；自己一片漆黑的世界里，因为她转起层层漩涡，重见光明；自己被人刁难，她在阳光下拉着自己的手穿行在巷子里；那一次与她远行，一路上她对自己小心呵护，悉心照料……那时，她生龙活虎，上蹿下跳，遇到危险时总会小心的护着自己，却总是对自己从骨子里散发出疏离；如今，她安静的睡在自己的怀里，虽无气息，楚岚朝却觉得心里无比踏实，因为他知道，从此以后，再无隔阂，玲珑，只属于楚岚朝一个人，不论生死。
　　她生，随她生，她死，随她死。
　　“楚门主好快的脚程呀！”
　　花解红仍旧一身红衣，拉着满身铁链的江疏影走来。
　　楚岚朝虽看见江疏影这样狼狈，却未开口询问，只是站起身道：“走吧，我怕玲珑等不及。”
　　花解红本想再说什么，看到楚岚朝的模样却住了口，一拉铁链，率先向结冰的水潭走去。
　　这潭面不大，四周皆是枯草。楚岚朝随着花解红向前走，发现一处洞口。洞口周围都是枯掉的藤蔓，被风一吹便依次摆动起来，一片衰草连天的景象。
　　几人弯腰走进去，发现里面也有结冰的水面。花解红问道：“都会水吗？”
　　楚岚朝点头，江疏影无视花解红的问话。
　　花解红玉手朝着角落一点，洞内顿时一阵噼啪乱响，加上回音好似天崩地裂一般，山洞也似摇摇欲坠。不待众人做出准备，洞内冰面皆已碎裂，几人落入水中。
　　楚岚朝虽没有防备，但他武功高强，落水瞬间便已调整好姿势，夹着玲珑游了起来。
　　花解红一身红色单衣，落入冰水中却好似没感觉一样，畅快并娴熟的向一个方向游去，红衣黑发随着水流飘动，就像一尾红色的鱼。
　　江疏影则十分不幸了，内伤之下无法运功，手被铁链缠住，铁链又极重，只靠双脚的力极难前进，只蹬了几下就有些力不从心，向潭水下方坠去。
　　花解红嘴角微挑冲楚岚朝指了个方向，然后向下方江疏影那游去。江疏影见到那抹红色身影向自己游来，也不蹬腿了，任由自己向下沉去。花解红嘴角弧度更大了，来到江疏影身边，抓住他身上的铁链，带着他向远处游去。起初，江疏影还一副不配合的样子，但随着时间变长，花解红却仍没有向上的意思，仍带着他向前方游，江疏影便觉得自己肺中气息不够用了。
　　这时，花解红向他扫了一眼，满是调笑，江疏影皱眉，转过脸不去看她。心想要不是落水太过突然，自己绝对可以憋得久一些，此刻也不会被这女人看不起。虽然这样想，肺里针扎一般的难受，还是让江疏影整个人不自在了起来。这时，一只柔软温暖的手忽然抵住了江疏影的后脑，接着，又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上了自己的唇。
　　江疏影错愕，眼前是一双放大的笑眼，弯弯的，很漂亮，灿若星辰。
　　江疏影周身落在冰水中，早冻得有些发麻，此时嘴上有温度传来，不自觉张开口舔了舔。那双眼睛更弯了，江疏影这才意识到自己嘴上的是什么！这不知廉耻的女人，竟敢如此……轻薄一个男人？
　　刚想用手推开她，一动才想起，自己的手被缚在身后，无法动弹；马上闭紧了唇，但那女人丝毫没察觉自己的意图，只用那柔柔的嘴唇轻轻的蹭自己的。江疏影一怒之下，张嘴咬住了自己嘴前的柔软，一瞬间，在对方白玉般的面颊前，几缕血丝淡淡化开，慢慢消弭于无形。
　　花解红吃痛，放开了江疏影，江疏影冷笑一下，又努力向上蹬水，但终究气力有限，只几下就又向下沉了下去。江疏影胸前憋闷异常，眼睛都有些发黑，不知是水底太暗，还是胸中再无空气，江疏影觉得头也有些嗡嗡作响。就在这时，身体又被人向前拉了过去，定睛一看，又是那女人拉住了铁链，带着自己向前游去。
　　“啪！”
　　“死了没？”
　　江疏影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上了岸，四周黑漆漆的，好像是在地下，旁边还有一条小河，三人就是从这里浮上来的。眼前，那红衣女人正提着个灯笼蹲在自己身前。她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削的肩膀。几缕黑发贴在脸上，像一条条蜿蜒的小蛇。
　　“看你把我咬的。”似是娇嗔，似是埋怨，花解红将自己那受损的红唇凑过来，给江疏影看，还用双手狠狠捏了一下江疏影的脸颊。
　　江疏影盯着那破损的红唇出神，随后脸颊一热，才后知后觉般想到了刚才花解红的动作，刚醒过来时，这女人好像是给了自己一巴掌，不由得皱起了眉。
　　“起来，走。”
　　花解红拖起铁链向前一扯，江疏影差点脸朝地栽下去，紧倒了几步才站稳身体，郁闷的跟着花解红向前走去。这女人浑身湿透，那身飘逸的红衣此刻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再也没了平时那翩然的姿态。水顺着裙摆一滴滴留下，江疏影出神地望着地上的水渍，踉踉跄跄的跟在后面。
　　“月下皎我已经找到，但天命不可违，玲珑能否活过来还要看她的造化。有件事我要提前说一下，月下皎其实是一具躯体，我要做的是让玲珑的魂魄转移过去，所以今后，玲珑的样貌可不再是以前的样子了，你可不要钻牛角尖，认为那不是真正的玲珑啊。”花解红似乎话多了起来，和以前实在不同。
　　楚岚朝抿着嘴没出声，半晌才道：“她还会认得我吗？”
　　花解红迟疑了一下，才道：“不知道，不过应该会吧，毕竟换的只是躯壳，内里还是她。”
　　楚岚朝笑了笑：“那就好，只要她能回来，我再无所求。”
　　江疏影听着二人的对话，早就目瞪口呆了，不知花解红是真有改天换命的神通，还是在安慰楚岚朝。这传说中的月下皎也当真是个宝贝，若能为太子殿下带回去，真是再好不过了。可是眼下他自己是个“俘虏”，再有心思也不能有什么作为，所以只想了一会，便不想了。
　　几个时辰后，三人走出了山洞，一入眼，便是大丛大丛的花朵，碧绿的草地，远处还有成片的树林。按照现在的季节，这地方当真是个世外桃源般的所在了。
　　“月下皎辗转落入学翁手里，学翁便在碧幽寒潭设了阵法，还将月下皎拴在那守门。若说天下之事，也真是凑巧，玲珑这丫头原来早就和月下皎打了照面，只是这丫头不认得罢了，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花解红一边拉着铁链，一边说，身边两个活人都不回话，她也不介意。
　　“到了。”
　　几人抬起头，看到不远处有一个竹制小楼，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桃树，一个老人家正坐在树下的石桌前喝茶。
　　“看，那就是学翁了。”花解红言毕，领着二人向前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