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养人类》蓝短

21、转折

　　第二天，唐旻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他想了一晚上，决定要跟蓝葉好好谈谈人生和理想。他用家里最后的几袋泡面准备了早饭，郑重地敲了敲蓝葉房间的门。
　　一分钟过去，唐旻抬手又敲了敲，他有种糟糕的预感。
　　十分钟过去，他打开房门，没有人。
　　唐旻心里咯嗒一声，觉得有点轻松和……失落。他打开通讯器，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下次见到蓝葉的时候再说。

　　酒馆的地窖下，信風沉在一片绿色的水中，脸上戴着便携式的供氧装置。他看着有些出神，直到听见头顶的金属板外传来声音，他才猛的回过神。
　　“搜查队走了，出来吧”姬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金属板上的盖子从外面被打开。明亮的光线投进来，信風不自觉的眯了眯眼。
　　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搜查，每次信風都得躲到地窖下的这个箱子里，里面的液体能隔绝生物信号。
　　搜查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哪怕哈纳没有说什么，信風也知道自己应该快点做出决定。
　　信風回到楼上把自己收拾干净，他坐在床边擦着还在滴水的头发，又开始出神。
　　昨天晚上他又梦到那个男人，或者说，从哈纳提议离开这个星球的时候他就一直梦见那个人。
　　信風在实验室的时候，从来没有做过梦。和唐旻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他听唐旻说起过他的梦。信風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唐旻兴高采烈地说着说着就突然安静下来，现在想起来，也许是因为他再也回不去了。
　　信風其实挺喜欢那个时不时会来给他上课的男人，至少在所有研究员里信風最喜欢的就是他。这几天他一直在想自己离开后要去哪里，要做什么。得到自由的日子和在实验室里待着的生活的确很不一样，研究所里的实验体，是最珍贵也是最廉价的。
　　在信風还小的时候，他还没被称为三代实验体。那时他每天从睡眠舱里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看自己隔壁的邻居。他最长的邻居和他住了三个月，最短的邻居可能只有一天。每个睡眠舱都是被金属栏杆包着的，全副武装的研究员每次都会给他们注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信風没有了邻居，他发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从此他被称为三代实验体，离开狭小的睡眠舱，像人一样生活在实验室里。
　　信風摸了摸差不多干了的头发，走下楼梯，找到在转角处晒太阳的哈纳。
　　“哈纳，我走之前能和唐旻见一面吗？”信風拨着他的爪子问道。
　　“他最近被盯上了，你难道想回研究所吗？”哈纳抬起爪子拍开他的手指。
　　“嗯。”信風微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所以说还是不要和他见面了，等你离开……你刚刚说了什么。”哈纳慢慢地抬起头问。
　　“对不起，我……会回去。”信風把头埋在胸口，小声地又说了一遍。
　　“为什么？”哈纳问道。
　　“因为有一些问题，我回去才能找到答案。而这些答案，比自由重要。”信風抬起头，用他小鹿似的眼睛，看着哈纳，一字一顿地说道，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坚定。
　　“希望你不会后悔这个选择。唐旻你还是别见了，他被发现会有麻烦。”哈纳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人类的想法他果然还是不能理解。
　　“替我跟他说声谢谢。哈纳，你能在一周后帮我把这个视频发在光网上吗？内容可能过不了审核，所以才拜托你的。”信風有些紧张地问道。
　　“最后一次。”
　　“谢谢。”

　　唐旻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不妙，一整天都在想这件事。在他弄坏了不知道第几套零件之后，洛米终于看不下去，大手一挥让他提前滚回去，什么时候头脑清醒了再回来。唐旻想要去研究所探望信風，但他被看管得更严实，正常情况下是见不到的。
　　到了信風说的那天，唐旻总是各种恰好路过研究所，就差在那里蹲守。
　　直到某次路过研究所时，听到一声巨响，之后就是升起袅袅浓烟。唐旻悬着的心反到安定下来，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爆炸的地方是顶楼的西北角，范围不是很大。
　　唐旻看着一片混乱的研究所，进进出出的人一点不见少。信風会在哪里呢？他想到之前的山洞，他第一次见到信風的地方。
　　沿着羊肠小道走进去，路上没有血迹，山洞依旧黑暗深邃。信風站在那里，一小片阳光从洞口洒下来，少年金色的头发看着格外柔软。
　　“你果然来了。”男孩笑得和以前一样腼腆。
　　“那还需要我带你回家吗？”唐旻愣了愣，问道。
　　“回家……吗？谢谢，不用了。你可以打开光网吗？有些东西我想确认一下”信風望着唐旻说道，清澈的眼底带着笑意。
　　唐旻闻言打开虚空中的投影。
　　信風走到投影前，纤细的手指在蓝色的光屏上跳动，他在各大网站的官推上看到了那个视频。哈纳看来黑了许多红人的账号。
　　“你有看过这个吗？”信風回头问。
　　唐旻轻轻摇了摇头。
　　“那陪我一起看吧。”信風说着打开了视频。
　　画面上的信風依旧是一个乖巧腼腆的男孩，搬了椅子坐在镜头前。
　　“那个……打开这个视频的人，你好。或许这么说很唐突，今天在联军院研究所发生的爆炸是我做的。我是研究所的实验体三代，如你所见，我是一个人类……不过现在应该不算吧，毕竟没有一个人类的血液碰到水之后会爆炸的。军部一开始研发我们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种效果，从我现在的待遇看起来他们应该是挺满意的……”
　　男孩平静地说着他在研究所里的日常，视频在几分钟后突兀地结束了，就像是讲到一半被别人突然掐断一样。
　　“你……打算去哪里？”唐旻想了想问道。
　　“我不想再麻烦你，上次没有连累你已经是万幸。我会活着的，看人们会怎么做，看这件事会以什么方式收尾。”信風说道。
　　“走吧，他们快找过来了。”信風说着牵起唐旻的手往外走去。
　　“对了，唐旻。你闻闻看这个……”信風突然回过身把另一只手里攥着的东西往唐旻面前递。
　　唐旻闻到一股甜腻的味道，眼前开始模糊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中招了。
　　信風把昏迷的唐旻拖到路旁的草丛里藏好，用他的通讯器给蓝葉发了急救信号，了无牵挂往着来时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