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第六十三章 ...
-
有厮杀和刀剑的声音在远远的传来。
小河知道，要来的，已经开始了。
宫婢见她毫无反应，喊她：“贵妃娘娘？”
“我要的你可拿来了？”
“娘娘？……”宫婢不知道小河到底在想什么，“大殿之上已是一片混乱，娘娘还是……”
小河冷眼打断她的话：“我要你去拿的东西，你到底拿来了没有？”
宫婢虽然察觉出小河不高兴，也不知这个贵妃在这样的生死关头到底在想什么。她还是唯唯诺诺的劝道：“娘娘，即便反叛的是柳将军，娘娘是柳将军的妹妹，可将军恨陛下入骨……”宫婢小心翼翼的抬头看着她，在接触到小河冰冷的目光之后，如被刺一般迅速低下头，“为了腹中的皇子，娘娘还是随奴婢……”
小河不耐烦的拔出随身携带的一柄匕首，打断了宫婢的话。
宫婢慌了，她知道这位贵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便不再多话，颤抖着从袖中拿出一只巴掌大精致的盒子，呈在掌心。
小河收回匕首，拿起那只盒子。
“你待在长乐宫有个把年头了，逃生的密道在哪里不用我多说，走。”
宫婢抬头，错愕的看着小河，不知是没听懂她的意思，还是不敢相信她方才说出的话。
“娘娘……”
“快走吧，再迟疑，你就没有机会了。”
宫婢怔愣片刻，刚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回头问道：“娘娘……还是跟奴婢走吧。”
小河淡淡的望着繁星布满的夜空，眼底是说不出的悲凉，“我走不了了——”
宫婢茫然的看着她，最终快步往宫内走去。
远处的杀伐声越来越近，她听到五皇子司马绰的声音。小河将那只盒子收进怀中，司马绰正好在御林军的保护下走近长乐宫。
“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司马绰看到长阶上淡然默立，一身红衣的她，她的身形纤瘦，长发只用一根檀木簪挽起，在星辉照映下显得过于苍白的脸，清冽的眉目，以及如火的红唇，突然让他有片刻的失神。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时心里的那抹惊艳。
曾是初见，今是诀别。他突然想起这句不知哪里听来的话，莫名的有些烦躁。
司马绰眉心微微一簇。
他问她：“你是在等孤？你那哥哥来势汹汹，前有御林军抵挡，怕也是抵挡不了多久了，快随孤进密道逃生罢。”
司马绰才刚走一步，便被小河拉住：“陛下先等等，妾有一个惊喜要给陛下。”
在司马绰疑惑的目光下，小河从一边的侍卫手里接过一只火把，走到寝宫门口。
突然，她将火把扔进了宫内。
地上原先被洒好的灯油一接触到明火，肆虐的燃烧起来，大火在顷刻之间就封闭了宫门。
司马绰几大步走到她面前，怒吼：“你疯了！”
小河淡然的转过身，看着眼前暴怒的司马绰，讥讽一笑：“陛下雄才伟略，怎么会因为一人反叛而轻易退怯？这实在不是妾心中那个目空一切的陛下。”
司马绰一把掐住小河的脖子，声音低沉而愤怒：“你这个贱人，告诉孤，这是不是你跟柳江一起合谋好的？！”
小河望着他傻笑。
“孤杀了你！”司马绰放开她，刚要拔剑，在外抵抗的御林军便负伤前来大喊：“陛下！我们……我们守不住了！”
看到小河凉薄的眼神，恍惚之间，司马绰似乎明白了什么。
年少时，他偷听到父皇同母妃说：“绰儿无治国之才，储君一位，怎可交付？”
——这句话成为了他心底再也拔不掉的刺。
“即便是死，孤也是晋国的君王！”
他将小河甩在地上，转身朝宫门外走去。
这场宫廷政变，成败早已注定。
司马绰原本就不得人心，他带着御林军负隅顽抗没多久，便败下阵。
血腥充斥宫闱，火光照亮黑夜。柳江提着那把早已浸染了鲜血的青铜剑站在承华殿外，看着长阶上那个浑身是伤模样狼狈的半日君王，脸上划过一丝讥讽。
“司马绰，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
司马绰站在横尸染血的长阶上，轻蔑一笑。
“还不肯服输？”柳江鼻间发出一声轻哼，“若你从这阶上跪着下来到我跟前，我高兴了，可留你一命。”
“孤是君王，岂能给宵小之辈下跪？”
“君王？这天下注定不是你的。”柳江大笑几声，道：“只能怪你当初没有把事情做绝，到头来，落得这么个下场。”
司马绰冷笑：“你当初也只不过是任孤呼来喝去的狗罢了，现在，依然也是。”
“狗？”柳江收起剑，从向将军手里接过弓箭，“无用之人只会逞口舌之快。”
语毕，两支箭分别稳稳射中司马绰的双膝，司马绰瞬间失了力，跪了下来。
“死到临头说话还如此不中听，那我便只能让你死的更痛苦一些了。”说着，又一支箭上了弓，对准司马绰的心脏。
这一刻，司马绰终于不再掩饰对死亡的恐惧。
柳江一箭发出，射中司马绰的心脏。
司马绰就像木偶一样倒在台阶之上。
王位，权利，生死，不过就在这一瞬之间。
眼角余光中，柳江瞥到另一边角落里，一抹红色的身影。
柳江远远的看着石阶旁站着的小河，眼底，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
他想起了谢明珠的死，以及这一切。
这一切，那个曾被他当成至亲的妹妹也逃脱不了干系。
他想起儿时，村民们告诉他，他是灾星，只因那位道人说他命煞，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都会因他而死。
他曾经一度很在乎这个谶语，可现在，他还需要去在乎那些吗？
柳江重新举起弓，上了一支箭，对准了小河。
小河怀里不知抱着什么东西，淡然自若的朝他走去。
柳江凝着眼眉，却迟迟没有发出那一箭。
旁边的向将军看到他的迟疑，低声提醒：“殿下，成大事者，应当坚定心神。即便她曾是你的妹妹，可你们并非血亲，且她又与五皇子苟同，留着终会是个祸患。”
柳江没有说一句话。
“殿下……”
柳江放下手里的弓箭，朝小河走了过去。
“殿下！”
他对向将军的话充斥未闻。
小河看着冷眼朝自己走来的男人，觉得无比的陌生。而她清楚，他再不是她的哥哥了。
柳江在距离小河一丈之外停了下来，二人都没有再向谁靠近一步。
小河瞥了眼他手里的弓箭，她知道即便他刚才迟疑了，但他还是会杀了她。
“谢明珠死前曾对我说，她会让你亲自杀了我，她不惜用自己的生命，换一个报复。”
“这一切，是你自找的。”柳江冷冷的说出这句话。
小河道：“如果我说，我没有杀谢明珠，你信吗？”
柳江闻言，讥讽一笑：“你现在说这些，有意义么？”
小河轻轻笑道：“没有意义了，这赌局，我输，是我自作自受。”
柳江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一定会杀了我。但在死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柳江：“你要问什么？”
小河一瞬不瞬的看着他，认真而决绝：“如果没有谢明珠，没有我们那八年的分别，我会不会成为你心里那个不可撼动的人？”
柳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只见小河苦笑一声：“我知道了。”
她将怀里的一个包袱递到柳江跟前。
柳江狐疑的看了眼那个包裹，“这是什么？”
“既然你是晋国将来的君主，自然少不了这个东西。这也是先……”小河话未说完，一支冷箭便从柳江脸侧擦身而过，射穿了小河的胸口。
一切来得突然。
柳江的眉狠狠蹙起，回头看向长阶上还维持射箭姿势的司马绰。司马绰最后一点力气也殆尽，倒在尸体上，再也没有了气息。
柳江回头，小河对他扬起一个笑，如同荼蘼开败，瞬间凋零。
他怔怔的看着小河倒下去，包袱掉在地上，玉玺从里面露出一角。
随着小河倒地从她怀中掉落出来的，还有一只盒子，盒子摔开，里面的东西撒了出来。
当看清那是几颗雪白的糖块后，柳江怔了怔。原本已经麻痹掉的心，突然有了一丝痛楚。
那丝痛楚越来越浓，最后充斥他整个心头。
那瞬间他的眼前突然浮现很久很久之前，那个什么都没有寒冷的冬夜，他受了风寒，那个小小的丫头守在他的床边哭得颤抖，给他上一会她生病时，他留给她的那一块仅剩的糖。
“哥哥，糖给你吃，你就不难受了。”
“哥哥不喜欢吃糖，小河吃吧。”
“不，哥哥喜欢吃糖，哥哥只是让给小河吃！哥哥，你吃糖，你不要死，小河不想要你死……”
“放心，小河，哥哥不会死。哥哥还要保护你，给你过好日子！……”
柳江如梦初醒，不过顷刻之间，所有的仇恨开始被那些遥远的记忆覆灭。
他曾经说要保护她，可为什么，如今会变成这样？
柳江跪在了小河面前，颤抖的抱住她的身子，望着她被血浸湿大半的胸口，低喊了声她的名字：“小河……”
“哥哥……我、好痛啊……”小河喉头一口腥甜涌上来，溢出她火红的唇。
柳江的神色是异常的平静，可浑身却在颤抖。他捡起散落在她身侧的糖，递到她嘴边，“吃了，就不痛了。”
小河望着他，笑了。
“今日，我本来、想吃这个糖，让宫婢给我寻来……可还没来得及吃，我就，就……”
“来得及，还来得及。”
小河的气息还是渐渐微弱，她摇头：“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哥哥，我一直都很害怕，当年，其实那个道人说……说命煞孤星，说的、其实是我。娘私心护我……便、便说是你……”
“……不要说了。”
“我是听到爹和娘吵架、才知道的……可我、我怕被遗弃、我才没有说出来……以前我也不信、我的命运怎么能随便让他人定？可那个道人说的、的确没错……其实我、早该死了……”
柳江静静的听着她说。
“对不起……哥哥。”
“哥哥、即便……只有那半年、也要和谢明珠好好的……”
柳江瞳孔骤然紧缩，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小河用尽全身力气伸出小拇指，学着当年的话:“以后、都不要丢下小河、一个人……好不好？”
柳江睁圆了眼睛，呆呆的看着气若游丝的小河，一滴泪从眼眶挣脱出来，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他如同被施了魔咒一般，伸出手指，勾住她的，颤抖着说出一个字：“……好。”
才勾住的手指在听到他那句回答后，无力滑落。
柳江失神的望着怀中没有了声息的小河，手还停留着勾手指的动作。半晌，他才低声唤她：“……小河？”
“小河？”他轻轻摇晃她，“小河……”
怀里的人没有任何的回应。
他才彻底明白过来，小河已经死了。
他后知后觉般，仿佛意识到自己丢失了曾经最重要的东西。
他突然有些无措，抱着小河的手越收越紧。
年少时，小河是他心底最不可触碰，最美好的一道光影。他曾想要为之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的人。
可后来呢？
他都干了什么？！
他怎么能任由她死在自己面前？——她可是自己曾经想要用生命去保护的人啊……
“小河……对不起。”
他抱着她，痛苦的低声抽泣起来。
作者有话说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