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枕山河》R阮

25、心意明了

　　在驿馆里，疲惫不堪的司马卿终于沉沉的睡去了，我轻轻亲吻了他的额头，内心庆幸还好他睡得沉，否则少不了又得一番“唇舌搏斗”，但我知道，我不介意和他如此。
　　来到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我情不自禁想起了林幕年，毋庸置疑他是爱我的，可他的爱是一昧的宠爱与呵护，他的骨子里其实根本不喜欢我抛头露面，这与司马卿不同，司马卿同样将我视为温室里的花朵，可他更多的是给我自主权，让我参与他的朝政，让我在灾区里和他共患难。
　　“你在想什么？”
　　我惊得回头，看到了席清，他走到我身旁，和我一起看天上的月亮。
　　他问道：“与南凉的相比，你觉得哪里的月亮更好看？”
　　“南凉国都的月亮是熟悉的，北川天都的月亮正在渐渐熟悉……”我仰头望月说道。
　　“那你会忘了南凉的月亮吗？”席清又问。
　　我想了一下，突然鼻子酸了，这种感觉就像是漂泊异乡的游人被乡愁折磨透了却无可奈何，我将眼泪逼回去，笑着说：“阿席，不是‘会不会’，而是‘忘不掉’……”
　　这时阿猛过来，取笑道：“你们两个这样好傻啊……”
　　一般情况下席清肯定爆捶他了，可今晚的席清仿佛特别忧伤，他看着我的眼睛问道：“你是否爱过太子？”
　　我的笑容立马僵住，倒是阿猛像听了笑话一样笑着对席清说：“你真傻了吧，太子妃怎么可能不爱太子？”
　　席清不理会阿猛的玩笑，看着低下头的我说：“这些年来，你虽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妃，但是你对太子与对其他男人没有什么区别，爱一个人从眼神里是可以看得到的，可我从你的眼神里只看到你把他当哥哥，所以，你才一直唤他林哥哥，而对别的男子，你都是叫得很亲切，比如阿席阿猛，是这样吗？”
　　阿猛不可思议的看着席清，然后又看看我，我抬起头，阿猛问道：“那如果没有感情，当初为什么会同意这场婚事呢？为什么……”
　　“阿猛，别问了……”我阻止他，叹了口气说道：“那年我十岁，第一个见到我的人是林哥哥，他将我带到皇帝面前，于乱世之中我必须有依靠，所以皇帝收养我的条件就是嫁给林哥哥，和他一起守护南凉……”
　　“你为了活命，出卖了自己的婚姻？”阿猛惊讶的问道。
　　我继续说：“我可以接受一段没有相爱的婚姻，更何况林哥哥对我很好，我总想着有朝一日我对他会有儿女感情，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所以你就爱上司马卿！”席清愤怒的说道。
　　“难道这是不可原谅的事吗？”我反问道，“我可以为了活命出卖自己的婚姻，为什么不可以为了自己的婚姻爱上一个我曾恨过的男人？”
　　席清哑口无言。
　　我接着说：“如今渐渐四海升平，北川与南凉的仇恨也可以随之东流，不然我们还要制造一场新的生灵涂炭的战争吗？而我，我可以在当初为了保住南凉而选择屈辱的成为司马卿的侍妾，那我同样可以为了自己的爱情而选择与过去的身份作对，安安心心的当司马卿的女人，替他谋天下苍生的明朝幸福。我也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爱上这个霸道的男人，但我不能忽略掉他为我做的一切。我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为什么要背负那么多家国仇恨？只要南凉国继续，黎民百姓幸福，我的政治抱负实现，我是谁的女人又如何，我爱上谁又如何？”
　　阿猛听着听着不知不觉中轻轻点了点头。
　　我对席清说：“我知道，你们始终认为我全部身心只属于南凉，但是阿席，我不管以前还是以后都是在守护南凉，如此为何还要束缚我的爱情，还要阻挠我的婚姻呢？”
　　“阿席，阿猛，你们都是南凉的好男儿，但请你们看看，几个月了，南凉已经融进了北川内部，你们看看外面的街道，有我们南凉的服饰与饭食，他们都接受了，你们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呢？”
　　“我言已至此，便已经声明了我的立场，你们二人何去何从我不强求，只希望你们能好好的。但请不要再挑起战争，任何挑起战乱的人都是我安之若的敌人！”我说完便回房了，看着床上呼吸平稳的司马卿，我发现自己的心此刻好明朗，我终于清清楚楚的确认了对司马卿的感情，并光明正大的表述了出来，我发现即使听的不是司马卿的情话，我听着自己对司马卿相爱的心跳已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我轻轻在床的里边躺下，他刚好翻身，恰如其分的抱住了我，我在心里说：司马卿，以我一生换你半壁江山，用你情深似海换我此生相随，我愿在我们的爱情里对你俯首称臣，从今往后心甘情愿做你子民做你妻子做你依靠。
　　阿猛去了厨房，看到竹溪正在弄蛋炒饭，他突然紧紧抱住了她，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如此强烈的拥抱，竹溪瞬间面红耳赤。
　　“猛大哥，你怎么了？”竹溪红着脸问道。
　　“竹溪，我喜欢你，阿猛喜欢竹溪，真的喜欢。”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竹溪害羞得只能推开他，低着头羞答答的问道：“你不是说，喜欢的是我的蛋炒饭吗？”
　　阿猛大老粗一个，他不懂得勾起人家的下巴，他弯下腰看着竹溪害羞的脸庞，笑着说：“你是我的蛋炒饭……”
　　此刻二人情意浓浓，可锅里的炒饭……
　　席清在练剑，他练了多久，司马灵便看了多久。
　　待席清结束后，司马灵给他拿来了水，席清就地而坐，司马灵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旁。
　　两人各怀心事，许久席清开口道：“你不是特别多话吗？别憋了，说吧……”
　　司马灵立刻傻笑道：“如果你还不说话，我真的快憋死了……”
　　席清笑了，却让他奇怪，他第一次觉得这个少女很可爱，很快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司马灵小心翼翼看了一下他的侧脸，犹犹豫豫的说：“小清清，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你说吧。”
　　“就是关于我哥的事……”司马灵看着席清没有生气，她继续道：“当初攻打南凉，不是我哥哥的主意，相反，那时我母亲病危，哥哥很想尽孝，可是大司徒以母亲性命与北川百姓相要挟，我哥哥没办法，所以才出征……”
　　“我觉得，你们南凉更应该感谢我哥哥……”司马灵没发现席清渐渐危险的眼神接着说，“因为当时北川内部几乎是由大司徒说了算，北川吞掉南凉是避免不了的，如果我哥哥不出征，那便是大司徒领兵，而大司徒的军队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可是我哥哥军队都是他多年来生死相随的兄弟，他们未曾干过丧尽天良的事，当初之所以那么威胁你们，只是因为哥哥他喜欢嫂嫂……”
　　席清眼里的仇恨慢慢退去，司马灵扳过他的身子看着他的眼睛伸出手掌发誓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并且我说这些不是让你放下对我哥哥的仇恨，也不是让你接受我，只是觉得你不应该再背着仇恨度日，我母亲和我说过，其实她恨很多人，但是她也同时一个人都不恨，因为她要好好爱自己，如此才能好好爱我和哥哥，好好爱北川的百姓……”
　　席清将她的手掌放下来，低下头想自己的事，可是司马灵只是呆呆看着他。
　　“说下去啊……”席清说。
　　“我说完了啊……”司马灵眨着眼睛说。
　　“难道你哥的事就只有这一件？”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司马灵自然的抱着席清的胳膊缓缓道来：“我哥啊，从小就被母亲严厉管教，所以哥哥很厉害，哥哥幼年的时候父皇到处征伐，最后不幸战死沙场，所以哥哥小小年纪便继承了皇位，当时天下纷争，北川的敌国虎视眈眈，哥哥只好上战场杀敌，将士们都很爱戴他，他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每次凯旋回归母亲都会很开心……母亲是个很厉害很骄傲的人，但母亲对我说过，哥哥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骄傲，而在我看来，哥哥就像神话里的英雄那么厉害……不过，其实我也知道，我和哥哥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我的父皇杀了他的亲生父亲，但是哥哥对我很好很好，他让我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长大……我很爱哥哥，但我也爱小清清，这两种爱是不一样的。爱哥哥，我可以接受他爱别的女子，可是爱你却霸道得很，忍受不了你多看别的女子一眼，非常想将你锁在我的世界里，不让其他人看了去……可惜，你不喜欢我，但我还是喜欢你，不过我不会再惹你生气讨厌了，我可以默默的爱你，一直在你身后，当哪天你发现全世界的女子都没有我好的时候，你一回头便看到我，然后就会和我在一起啦……”
　　司马灵兴奋的手舞足蹈，席清哭笑不得道：“说好是你哥哥的事，怎么扯到你身上了……”
　　“不，是我们身上……”司马灵捏着席清的脸说道。
　　“你有病啊！捏我脸干嘛！”
　　“你才有病！看你的脸，那么瘦，你看看我的……”司马灵捏着自己的婴儿肥，模样特别滑稽。
　　席清没忍住，扑哧的笑了，竟发现笑得眼睛都湿润了。
　　人世间许多事情，没有明显的对与错，真与假，爱与恨。朦朦胧胧之间看不到错的方向，记不起恨的感觉，其实一直以为的怀恨在心恨之入骨，也只是以为，于时光的脚步里，已经被踩在了脚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