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2、董府的磨难 ...
-
柔佳刚要站起见客,却被袁牧之拉住,不得不又重新坐下。袁牧之笑道:“咱们正玩得开心呢,让她等会儿”说着,使眼色给下人去传话。那仆从机灵,果然迅速到了门边,对董明月道:“抱歉,佳姑娘眼下正跟我们主子玩得开心,劳烦董大小姐且等一会儿”
董明月瞪了眼睛,“等?要我等?”她惊诧了。我堂堂宰辅孙女侍郎姑娘来见她,她一个绣娘,还敢要我等?刚冒出这个念头,她已幡然醒悟,她……祖父已经不是宰相,父亲也不是侍郎了。她如今的地位和名誉还比不上绣女。因为明德帝露出了不喜董家的痕迹,现在京城中大家避之唯恐不及,以前围在她身边奉承的那些女子,现在已经一个都找不到了。
她的气愤忽而变成了屈辱,觉得自己如今所有尊严和荣誉都没有了,竟然还给一个绣女低三下四。董明月气不过,当即转身回到了府中。下人愣了愣,回来禀报:“主子,那董姑娘心气高,说让她等,她就走了。”
柔佳原本还觉得有点不大好,但这下已彻底无杂念了。袁牧之轻轻勾了勾唇角:“求人办事就得有求人办事的态度。谁还不是大宝贝了。我请那刘大人说句话,还顶着大太阳在他门口戳了两三个时辰,水蜜桃都变成核桃。难道我不要脸的?”他扭头看柔佳,皱着眉认真问:“我晒黑了没有?”
柔佳嗤得笑了:“我借粉给你擦?”
董明月回到家中,刚踏入房门,眼圈就红了。那李喜喜就算了,虽是阉人却是皇帝身边红人,这绣娘又算什么东西,也敢给她脸色看了。她都没有请仆役上门去,而是自己去了,难道这不是给了极大的面子?董夫人那日悬梁未遂,如今日夜忧心,眼见得女儿这般模样,心疼落泪:“你这是怎么了,明月,娘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你要是再遇到点什么事,叫娘可怎么活呀”
董明月素来在母亲面前很硬气,这会儿却一转头扎进母亲怀里哭泣:“娘,我是为了您啊。我去给别人低头,低三下四”她双眸含泪,将自己见李喜喜又见绣娘一折说来。董夫人闻言也是又心疼女儿又气愤:“这帮狗眼看人低的,我董家风光之时,这帮人是何等巴结,如今竟然这样不顾体面。也罢也罢,既然对我董家有益,为娘我就亲自去一趟”董明月一惊,拉住她的手:“娘,您当了这么多年诰命了,怎么能……”
“为着董家,我女儿都努力到这份上了,我这点脸面算什么”董夫人叫来丫鬟简单换了点衣裳,着人带路,亲自来到了柔佳的居处。
柔佳彼时正在忙着赶工,闻言便叫董夫人前院客厅用茶。董夫人也不客气,咄咄说明了来意,柔佳一听,有些为难,笑道:“不是民女不出手,实在是年节附近,活计太多,做不过来,冬日天短光线不好还费眼睛。夫人的活,这一排下去,只怕排到过完年四五月份了。实不相瞒,我现在做得,都是九月份十月份就下定的。您恰好赶在年货当口了,您看着……”
董夫人闻言便有些急,“可我们是急用。你看能不能调个位置 ,先做我们的”
柔佳为难的摇头:“夫人,做生意贵在诚信,我不能自己砸招牌呀,当日贵府小姐董明月和国公府齐云珠争一块云肩,当时出言“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如今也是一样。我承蒙夫人高看,倍感荣幸,只是……”
柔佳话音未落,董夫人脸色便有些变了。她或许是最近被刺激的太敏感了,张口便道:“你们这些个趋炎附势的,我们红火的时候,一个个赶着趟儿吹捧,如今我们只是暂时无人得用罢了,你们就一个个翻脸不认人,若等我们东山再起……”
柔佳当即皱眉:“夫人有话好说,莫要随口诬赖人。我是手艺人,靠手吃饭,求谁,憷谁?董相尚在内阁董大人尚在户部时,我真有去巴结你吗,现在也不过是按寻常处事之法办事,夫人随口就侮辱了我的人格?”
董夫人拂袖而去:“我就不信,若我董家威势尚在,让你通融一下,你也不肯”
柔佳气得涨红了脸,心中连连冷笑:说是什么清流,但这作风比之齐云珠,似乎也没强到哪里去。
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世上还真是有那么一帮闲着没事酷爱品评的清流。大家不说董明月终于向李喜喜这种邪恶势利屈服,同流合污了,反而夸赞她有仁孝有大义,愿意为了亲人和家族忍辱负重。而李喜喜邪恶小人无人敢得罪,柔佳这种绣女黑起来可是毫不手软。柔佳不一时,就听说了。“董家母女亲自上门,求一物而不得。”“那绣女把董小姐拒之门外”“还不知如何言语奚落,董夫人回府后就生病了。”不知怎么的,就成了柔佳的错。说来说去似乎都是“人家董姑娘已经做到这份上了,你是不是有点给脸不要脸?”
这可是人在家里坐,锅从天上来,柔佳整个人都有点懵懵的。她毕竟是生意人,还是女孩子,名声还是有点重要。谣言这种东西,素来没有简洁有效的法子制止,柔佳索性闷头赚钱。过个几天,自然就消停了。然而她没料到这几天过的那么快。
好多人……袁牧之看着面前这帮或大或小的官,或真或假的清流。心道董相的影响力真是不小,还有这么多人为他说话,却不知陛下忌讳的,就是这点过于大的影响力?说起来董相真是个不错的臣子,但愿日后转圜顺利,他现在能扛过去。
“小王爷,如今连个绣娘都敢不把董家母女放在眼里了,可见董家处境已经非常艰难了啊”说得人摇头叹息仿佛吃亏的是自己女儿和老婆:“董相,只是病着,陛下还没说要罢相呢,世人就冷漠到这种程度了”
“对啊对啊。李喜喜之流小人栖息于陛下身侧,何其危险,还有李美人这等妖姬吹枕边风,不知何故,叫皇后也对董姑娘生分起来,对董姑娘不冷不热,连见绣娘的次数都比见董姑娘多。这实在是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呀”
“董姑娘何其刚烈高傲的女子,如今为了家族长辈做到这种份上,可偏偏那些奸佞邪恶之徒趁机肆意欺辱,我们枉为正道君子,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袁牧之皱眉看着这些人,一个两个,也是国家俊杰,青年人才,一个个慷慨激昂,仿佛正义道义化身,然而,你们说的这么好听,急得这么上火,那你们倒是去做点什么啊。
“我等人微言轻,百计使变而无用,只好来寻小王爷,小王爷自幼蒙受陛下养育,深得陛下喜爱,您的话,陛下也许还听一听。正所谓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小王爷,只消你出个面,我们肝脑涂地追随你”
袁牧之闻言,跟大家一样做出一张苦大仇深的表情。心道这帮人好像跟当初骂他骂他爹是同一批“居功自傲藐视皇威”“巧立明目为兵伐民”“为官不仁为臣不忠”这些弹劾要是落实了,他们父子俩死好几回了。
袁牧之先是叹息,然后指着第一个说绣娘轻视董明月的臣子:“大人,那绣娘不过是个辛苦讨生活的手艺人,当初为了维护自己的道义,还得罪了齐国公府大小姐,被直接抓进了国公府遭受虐待。而后来不畏纷争,献技在帝后面前,遭奸人嫉妒,差点丧命。彼时,冷漠的,又是什么样人?绣娘都不说自己艰难,谁敢说自己艰难?”
此语一处,那人愣住了。对啊,当初绣娘挺身而出,调停董齐二女的“云肩之争”为此开罪齐云珠,但董姑娘对因自己而起的刁难视而不见,后来“路过”劫案现场却不吭不问,到底冷漠的是谁?反观这小小绣娘却是一而再再而三遭遇波折危险,却还总是勤勤恳恳靠手生活,也从不声张自己多么委屈辛苦……
你们不就是看不上别人风光嘛。尤其风光的还是根基浅身份低的小姑娘。袁牧之心中冷笑。他又转身看向其余大臣,目光一个个扫去:“帝王英明,皇后贤德,他们爱高看谁就高看谁,难道董姑娘被略微冷落些绣娘稍微被宠了些,就是皇帝皇后亲小人远贤臣了?我等皆是蒙受皇恩忠于国君之人,那么大家与其在我这里多费口舌,不如直接去找皇帝陛下。还没有死谏过,怎能说百计使变呢?”
这话一出,众人脸色都变了。袁牧之拂袖而去。反正你们平常没少在背后骂我“靠父荫混高位,锦衣纨绔巧言令色”那我就当我的“纨绔”好了。
而且董大小姐,当日那绣娘危在顷刻而你袖手旁观的时候,可曾想过你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很快,董明月就得到了消息。她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仿佛不是羞辱气恼,而是心中酸痛。果然,果然是这样,他始终都不曾把她看在眼里。哪怕到了如今这种时刻,他也不肯为自己做点什么。怎么可以,对我这样无情?董明月使劲绞着手里的帕子,最后一用力,推掉了桌子上一套茶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