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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船客 ...

  •   行程漫长,时光也漫长,幸而陈书琪颇有情调,他能诵诗会弹琴,偶尔还会缠着袁牧之舞剑配合,只是经常被拒绝。这让他颇为遗憾。忽而一天,陈书琪正在船头读书,偏偏水面不远处,也传来朗朗书声相合,柔佳听到这声音,微皱了眉,陈书琪却不觉,他有点书生义气,急忙让船家靠船过去,要与那位兄台结交结交。

      那艘小小乌篷船果然慢慢靠了过来,不是李文台是哪个?他自然也是要进京赶考的。柔佳脸上一暗,她躲回了自己房间,不愿出来。李文台透过水上薄薄雾气,便看到了绯红色如烟似霞的一道倩影,然而等自己靠近,她已不见,他叹了口气,心上脸上都是怅然若失。然而陈书琪这偶尔机灵时常迟钝的人浑然不觉,只道:“好巧好巧,咱们书院里两个公子竟然又相会了。”

      李文台振作精神,强笑道:“是啊是啊,真是有幸,可与陈兄同行,实属幸运”他心中想到陈书琪这人,不知该说他光风霁月,还是说他心无城府。再怎么同窗情深,我们同进科场,状元只得一位,难道我们不是竞争对手吗?

      “小牧?”陈书琪兴奋的回头喊,却不见人。李文台有些尴尬,心道这里摆明有两个人不欢迎自己。陈书琪笑道:“小牧昨天非得摸鱼,弄了一身湿,指不定这会儿正头晕呢,我怕他伤寒,不让他出来吹风。等晚上,我们再叫他出来吃酒。”李文台便当真了,这陈书琪怎么看都不像会撒谎的人。

      佳佳听到这话,心里有些放不下,趁着陈书琪和李文台吟诗作对,自己悄悄离开卧舱,来到了袁牧之的房间。她站在门外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轻轻敲了敲门,得到一声略带沙哑的回应。于是推门而入,便看到袁牧之裹着大毛线毯子坐在榻上,穿着牙白色暗羽鸟纹中衣,散着头发,腮上微赤,遂笑道:“好端端风流美少年,怎么成了蓬头鬼了。”

      袁牧之闻言往毛毯下面缩了缩:“……小姐姐惯会取笑人,刚才不应该放你进来。”

      “谁叫你好端端非得下水?”柔佳笑吟吟的移开火炉,夹开煤块,放上瓷缸子,倒上了一瓶子醋,放在火上煮,很快,酸爽酸爽的味儿在室内弥漫开来。

      “我看到了一只鸥鹭,它爪子叫水草缠住了,飞不起来,眼看要饿死,我给它解开罢了。”袁牧之被醋香味一冲,好像精神了点,可惜了柔佳这个七窍通畅的正常人,被熏得直掉眼泪。她拿手帕擦了擦眼角:“你倒挺好心。”

      袁牧之默默看着她,这女孩子有娇袅如柳一段腰身,背影婉约,如今垂首伺药,一段纤细脖颈恰似曼妙水鸟,她是古书中最可贵最惹人幻想的那类女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又巧笑倩兮,温慧淑佳。他觉得他才是鸟,要被水草缠住了——袁牧之急忙撇过头去,小声道:“我才不是什么好心人。”

      “嗯?”

      “我小时候把猫丢到水里了。我讨厌不听话的动物,它竟然不肯捉鱼”袁牧之托着腮帮,却偷眼去看齐柔佳,柔佳笑道:“然后呢?”

      ……然后,父亲在一边看书,见状,提起领子把他也丢水里了。这不是最离奇的,最离奇的是他发现从来不碰水的猫是会游泳的——他却不会。有那么一个瞬间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然后我无师自通领会了泅水的奥义。”

      柔佳笑了,这转折有点大。却也不问此间发生了什么,反而走过来认真盯着他脸看。袁牧之不明所以,但她晶亮认真的眼神盯着,初开始还能强行对视两妙,随即越看越心虚,自己扭头移开视线:“好吧,我承认了,我还没洗脸”

      柔佳噗得一声笑出来:“我是看你有没有发烧。”

      袁牧之闻言腮上一红,麻利卧倒,把自己用毯子罩了起来。柔佳偏不肯放过他,故意压着他笑道:“方才还没发烧,这会儿倒有点发烧了。”

      “……小姐姐,我这会儿嗓子疼不跟你辩,等我好了,再与你大战三百回合”袁牧之看着床顶飘荡的游鱼莲花帐子,眼神放空,怼不过,不开心。

      柔佳这才罢手,回头看看风炉,这醋烧得差不多了。便从袖子里拿出铜丝小屉子,里头是上好的艾草,拿火星一点,药香袅袅升腾。“多喝点水滚白水,好好睡一觉,明天就可望好了。”她轻轻走了出去,把门带上。袁牧之听到咔擦门响,这才呼啦撩开毯子,又探出头来,默默听着她脚步声在船板上远去。
      ~
      陈书琪正在与李文台下棋,李文台心神不宁,连输了三盘,陈书琪笑道:“李兄,你这是故意让着我吗?还是所思非眼前,心里装着事儿?”李文台忙道“岂敢岂敢,哪里哪里,是陈兄棋力精进”他的眼神却克制不住总往船仓里飘,佳佳就住在这里。两人分明表兄妹,她还是曾是他未婚妻,如今相隔咫尺,却好似隔了天涯。

      柔佳方才给袁牧之烧醋又薰药,自己也被熏得够呛,船仓憋闷,呆不住,自己从另一扇小门出来,恰处在船舷另一侧。李文台听到咔哒一声,心头猛地一跳,她出来了。又闻到风中送来的药香味,更加难以自持。是她,真的是。他翘首以待,指望她能出来见见,哪知半晌不见人影。
      他终于克制不了,对陈书琪笑道:“我那表妹,恰在此处,我去拜望芳台”陈书琪拉住他衣袖,直率道:“反正你们退婚了,还有什么好见的。”

      李文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末了,一挥袖子,挣扎道:“这事不是兄台想的那样”他加快脚步奔过去,转过了大屋蓬,便看到一个素服长裙的姑娘,正坐在船边玩水。船只行驶平稳,河风习习吹来,她长长的头发和娇嫩的裙摆一起垂落在船板上,轻轻飘浮,说不出婉约动人。一时间竟然只觉得脸上发烫,不知该如何开口。

      柔佳听到了脚步声,却偏不回头,也不做声。如果他不开口,她会自顾自美丽沉默,权当这里不存在任何人。

      良久,李文台终于受不了这气氛,自己叹了口气,问道:“佳妹妹,你近来可好?”

      柔佳站起身来,清凌凌的水波中倒映着她明月似得面容,涟漪微微一荡,又模糊了:“不必与龌龊人尴尬事打交道,我自然好得很了。”

      李文台微微一滞,叹了口气:“佳妹妹,你还在怪我”

      柔佳闻言,终于回转身,微微昂头,直视着他,绷出了颈部纤细洁白的线条:“并没有,阁下乃谦谦君子,我是待字淑女,我们本无瓜葛,何来怪与不怪?”

      李文台听她一句话斩断所有情义,心中愈发酸痛,强忍着道:“佳佳,我便实话说了。如今姑父已经亡故,你无依无靠,往何处去?你以后要如何在这人世生存?我单是想一想,就觉得挂心悬胆,分外不安。以往是我决断不明,辜负了你,但绝对不会有下一次。佳佳,我们重新开始吧。”

      柔佳怔怔的看着他:“你……”

      “佳妹妹,昨日种种已如昨日死,我着实放心不下你,你一人强撑着有什么好处,我会好好待你,我们那断裂的婚约,能否重新续起?”

      这下子柔佳又恢复了沉默,船底流水脉脉,耳边风声簌簌,她低了头轻轻搅动着帕子,垂了眼睛,娇嫩一点唇珠,抿的紧紧的。程英儿呢?她不是已经在操作了吗?难道亲事并没有谈成?是了,张氏还被老太太赶在娘家,若是一心支持程李婚事的她不在,全凭老太太做主,还真不好说。毕竟老太太素来觉得她为人不真诚。

      李文台心中一喜:“佳妹妹可以仔细考量。我也是深思熟虑后才下的决定。”柔佳是何等明快性子,她没有立即拒绝,他已觉得有了指望。然而这喜悦只是一瞬,下一秒,柔佳就道:“李公子,你饱读诗书,怎会不知覆水难收之理?公子请不必在民女身上下功夫了,不如想想如何金榜题名,接回自己老娘。”

      李文太愣住了。船后,陈书琪却凑在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袁牧之身边,认真脸:“小牧,你很紧张?”

      “呀!嗯?”好难得总是冷不防吓别人一跳的袁牧之自己也有被吓到的一天。

      陈书琪给他披上斗篷:“你出汗了。”

      “我……明明是刚刚吃了发汗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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