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栩栩濡生》祈古月

18、我在呢

　　鉴于我和张料凡莫名其妙开始了的冷战，在周扬问我除了我还有没有别人能去的时候，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探过身子去问李晓洁。周扬过生日，在自己家，想请几个同学一起吃蛋糕，一来二去，居然问到了有过几句接触的我。李晓洁听完我说的话，遗憾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那天得早点回家。我惋惜的摸着她的小炸毛，回头对着周扬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还有谁能去了，你再问问吧。”站在我桌子旁等着的周扬微弱的点了点头“那好吧，那你到时候记得来哟，就在菜场那里面，我到时候在门口等你们。”然后扭头去找别人了。
　　我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心虚地坐了下来，李晓洁偏着头盯着我 ，她看看周围，悄悄地凑到我耳边问“你怎么不问问张料凡他们？”
　　我哽了一下“他们，不熟呀…那多没意思呀，是吧。”
　　李晓洁扯了扯嘴角，大概是对男孩子随便摸爬滚打一会就能建立的友谊表示对我言语的怀疑。

　　但是我终究低估了周扬的交际花实力，当我站在菜场的门口时，我不仅看到了张料凡，郑杰两个人勾肩搭背，诸如张译文，周珊此类都已经不用猜了，让我没想到的是，连颜玥都站在角落，安安静静地看着大家。我突然对自己专门告诉小姨不在家吃晚饭表示后悔。
　　郑杰，远远的就看到我了，跳起来朝我招手，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我抓了抓头发，低着头走过去，他兴奋地说：‘“还真是你来了，刚刚周扬说，我还不相信。”
　　看到张料凡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我突然就没有了什么矜持与害羞，我昂着头，朝郑杰翻了个白眼：“干嘛，有意见。，”’
　　郑杰贼兮兮的笑：“我哪敢，我以为李晓洁没来，你也不想来呢。”
　　我心下诧异“你怎么知道李晓洁来不了？”我贼兮兮地凑过去，朝他挑眉。
　　他一脸惊悚地推了我一把，一直没说话的张料凡突然斜眼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吓得我们两个同时停住，场面凝固。

　　周扬的妈妈非常热情，招呼我们坐，又招呼我们喝水，吃水果，反倒让我们一堆人拘束得不行，在父母面前的周扬很不一样，我一直觉得他贱兮兮的又八卦，但是父母面前的他话很少，表情又暴躁。我送给周扬的礼物是我在学生送给小姨的礼物中随便翻的一个没开封的，那个时候特别流行一种礼物，跟皇上的圣旨一样的长卷轴，上面有花花绿绿的图，有一首故作文艺的诗，还有开头大大的“感谢师恩“或是“一路顺风”，我专门挑了挑，怕自己拿到了感谢师恩。周扬拿到后眼睛都瞪大了，我面上毫不愧疚的对着他假笑，他翻着白眼配合我的假笑。颜玥送的是一串风铃，很文艺很粉红，但我转头居然看到周扬的脸红了，两只手倒像是接过圣旨一般接了过去，就差点头哈腰了。我鄙视地瞪着他，内心千言万语。

　　吃完蛋糕以后，天已经黑了，我的心里开始慌了，小姨千叮咛万嘱咐过一定要早点回家，我们坐在沙发上，周扬的妈妈还在对我们嘘寒问暖，恨不得挖出祖上有哪些名人，而且问倒一个，不露声色地就转移到另一个人了。颜玥乖巧地坐在我旁边，双手老老实实的放在膝盖上，坐的笔笔直直。我抖着腿看着大家，看大家都没有要走的意思。咽了咽口水，为了不显得突兀，凑过去问她“你家在哪呀？”
　　可能是太过集中，听到我突然地搭讪，她吓得弹了一下，但是仍然很好脾气，轻言细语淡定地回答我“在镇中那边。”
　　我回想了一下“那还挺远的。”
　　她眨巴着眼睛，点了点头，谨慎地看了看聊得热火朝天的人，“对呀，天都黑了，又没人说回家。”我捣蒜般点头表示英雄所见略同。
　　终于意识到天色不早了，周扬的妈妈说要一一送我们回家，一大堆人在门口换鞋，门口挤，张料凡第一个穿好鞋，率先下了楼，颜玥放开了我的手，蹲下去系绑带凉鞋，眼看着周扬妈妈似乎要把目光转向我了，我露出甜甜的微笑：“阿姨，我在楼下等你们。”趁着乱往楼下跑。
　　到楼梯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上来的时候天没黑不觉得，现在天一暗才发现，这个楼道，一点灯光都没有，来时不觉得，现在才看到楼梯又宽又长，不知道什么地方还漏着蓝色的光芒，诡异地吓人，此时此刻，我的理智告诉我，放弃挣扎，往回走，但是，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我又特别好面子，回去告诉所有人楼道太黑了我不敢走，一定会被嘲笑死。于是我壮着胆子，想试试是不是声控的“啊啊啊”了几声都没反应。倒是黑暗里传来一个声音“别喊了，这灯坏了。”
　　“谁呀，谁。”我默默地攥紧了扶手，紧张地一时没听出张料凡的声音。
　　“我。”他的语气拖得老长，在黑夜显得回声极大。
　　确认有人我就放心了，我打着哈哈“你早下来啦，我都没注意，这还挺黑的哈。”说完顺着声音的方位，默默地挪了几步。
　　张料凡不理我，继续下楼梯，我缩手缩脚地跟在他后面。大部队也陆陆续续下楼了，虽然离我们有点远，但是听到声音让人安心了不少。本来一切都这里就很美好了，我怂成老鼠的胆子就不会有人知道了，但是人生嘛，总是充满了意外，我明明已经听到了他们的欢声笑语，但是这群聊得极开心的人，不知道抽什么风，突然开始怪叫，高低起伏，刺耳而嘶哑。我的一颗小心脏，刚刚放下，瞬间又被提起，恍神间张料凡已经走了几个台阶了，黑暗中我突然感觉人的气息离我远了，我吓得不知所措，一边往前扑，一边慌张地喊“张料凡，张料凡。”
　　张料凡奇怪地停下来，“在呢”他恍神的时间我抓到了他的后背，大概慌乱间还挠了他一下，因为我听到了“嘶”的声音，我默默收回爪子，还是不放心的抓住他的短袖下摆，死死地攥在手里。黑暗中一切都显得那么敏感，我感觉到他瘦弱的后背僵地顿了一下，我们的身高差不多，高一个台阶的我拉着他的衣服，指甲划过的地方还碰到一点点衣服下摆漏出的肉，但我那时候真的是吓坏了，我的耳膜咚咚咚地敲，震得我脑袋疼。我努力平复着快要跳出来的心，不敢把后背空着，我转了90度，背对着扶手大喘气。
　　张料凡大概是偏着头借着楼道墙上缝中透出的月光看了看我，因为我感觉到了有风的声音。半晌他无语地说：“是周扬他们。”我带着哭腔颤抖地回答他;“我知道。”
　　……
　　“那我们走吧。”他抬起了脚。
　　“等会等会，”我死死地扯着他“我们等他们一起吧。”我厚脸皮的说。
　　“那，待会他们走下来，看我们还在这等着…..”
　　我的脸刷一下红了，内心万千挣扎“那，你慢点呀。”
　　“恩，”他淡淡的说“你跟着我。”

　　太安静了，世界都太安静了。我的耳朵格外敏感，除了脚步声和呼吸声，什么都听不到了。后面还有陆陆续续的嘈杂声，但我就像走在另一个世界一样，月光斜斜地从前面高高的窗户里照进来，我看到张料凡一耸一耸的小脑袋，他迈一级台阶，我向下挪一步，衣角摩擦的地方像是带着电流，滋滋地传到手心。空气里有木头特别的味道，他身上棉质衣服泡过洗衣粉清爽的味道，我舔着嘴角漫过残留着的奶油的甜香。短短的楼梯，走了好久好久，所有我能看到的画面，能感受到的气息，都像一直被按快门的镜头，一帧一帧地留在了我的脑子里。

　　到了楼下，有了路人就热闹了，我尴尬地放开了手，挠着耳廓看着他下摆被我捏出的褶皱发呆，一时无话。不知道过了多久，郑杰嗖地一下冲过来，搂着张料凡，笑嘻嘻地问我：“怎么样，刚刚吓到没。”我咬牙切齿地盯着他：“刚刚你在叫呀。”
　　“怎么会，是周扬说你们真没义气，想吓吓你们来着…”看着我面上带笑的表情，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尾音消失在了空气里。下一秒，我揪着他的耳朵，狠狠地扭了一圈，他痛得龇牙咧嘴，上蹦下跳。